第16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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睫毛輕顫,上面抖落細碎的雪花。飄雪落至衣物上,也逐漸沒了消融的趨勢。她好像要直接被凍成一個冰人了。
想過被裴煦毒死,打死,甚至淩遲而死,卻從未想過她會直接凍死在他門前。
她逐漸受不住寒氣,低低咳了兩聲。隔一些時候,她就忍不住蹙眉咳喘,半個時辰後,便不受控制地狂咳不止。等用力眨了兩下眼,将湧上的淚水擠出眼眶後,她才後知後覺地被眼前雪地上一片鮮紅吓得心間猛跳。
從前許多宮人病重,大多都會嗆血。一想到可能真的會死在這兒,她心中像塌陷了一塊,從前受過的□□和折磨慢慢湧現在眼前。那樣艱難的歲月,季枝遙都靠自己硬生生挺過來了,如今竟然甘願就這樣凍死嗎?
她抿了抿唇,幹裂的唇傳來血腥味。她不允許自己這樣輕易地死去,咬緊牙關去向裴煦磕頭求饒。縱使再屈辱,他也能順着玩心留她一條小命。
思及此,她依然有了動作。然而當屈起一邊膝蓋,另一條腿還沒來得及動時,她忽然眼前一黑,之後重重栽進雪堆中。
…
周邊聲音又雜又亂,身上寒熱交錯,仿佛一個流動的溫冷水池,源源不斷地在她身體中交彙。
季枝遙努力想睜開眼睛,确認自己現在是否還活着。可不知為何,明明能感知到外界,卻沒辦法控制自己身體做出動作和反應。
過了許久,她意識逐漸回籠,連同不知寒熱的身體也終于有了久違的暖意。不是狂躁的灼熱,而是暖融融的熱意。
她微睜眼,眼前漆黑一片。喉中忍不至想咳兩聲,一咳便牽動胸中兩脅劇痛,頭也暈得很。這是她此生病的最重的一次,她邊緩和疼痛,邊自我感慨。
忽然,眼前有個東西動了動。季枝遙驚得想往後退,背後卻撞上一個硬物,嘭一聲悶響,她疼得皺緊眉。
待她稍微緩過來些,手心下的溫度才緩緩傳至身體。
她此刻坐在地上,宮中烤着地龍,因而并未覺得寒冷。
眼前華麗的床帳,已然告訴她眼前的是誰。今夜在殿外跪了許久,方才應當是有人傳報,他才不緊不慢地将人拖進宮中,再讓最好的太醫将她的命救回來。反複折磨,這樣的手段非常符合她對裴煦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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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闖進皇宮的那一日,聽說上京城像被血雨沖刷一般,無數百姓無辜慘死,還沒登基便落了個暴君的名聲。只可惜,他本人壓根不在乎。
這樣殘暴的人,指望他能做出什麽好事兒來呢。季枝遙在地上緩了緩,想扶着一旁的矮凳站起身離開。但她低估了這場雪的威力,想用力支撐身子時,她才發覺自己的雙膝完全沒有力氣,來不及站穩,便再次失去平衡跪倒在地上。
她這邊動靜不小,下意識擡頭看裴煦有沒有被驚醒時,她眼見着床帳動了動,一只極好看,膚色卻白的讓人有些恐懼的手伸出來,将帳子撩開。
“你若是執意尋死,孤可以成全你。”
季枝遙咽了咽唾沫,低聲道一句不敢,卻沒再聽到他有下一句。小心擡眼偷瞄,裴煦根本沒睜開眼,眉間微斂,似是對她剛才的弄出的聲響很是不滿。
“陛下早些歇息,我先回去......”
“回哪兒去?”他忽然低笑一聲,随後睜開惺忪的眼。身上墨色寝衣松垮,卻無意襯得他更不可琢磨,笑裏藏刀,“你如今什麽身份。”
方才她在外面跪着時,他一定睡了個好覺,否則他此刻怎會如此有耐心地與她說這些。
季枝遙低頭,心中已經有了說辭,要将自己的身份貶低如塵埃以襯托他的高貴。可沒等到開口,他便徑自開口,語氣懶散:“渴了。”
得了指令,她扶着一旁的椅子努力站起來。兩腿軟得直打顫。好在裴煦宮中的茶水定時有人來更換,不需要她出去尋熱水沏新茶。
只是,等她将盛了茶水的茶盞遞上前時,他根本沒有伸手接的意思。目光悠哉地垂落在她逐漸燙紅的指尖。
季枝遙咬緊齒關,指尖的溫度讓她随時像把茶杯摔了,可偏偏不敢這樣做,只能低聲提醒:“陛下用茶。”
裴煦一直等到她手發抖才動了下身,擡手接過她手中滾燙的杯盞,沒有一刻停頓地将滾燙的茶水喝下去。
她的指尖還在灼熱的發痛,轉眼他便面不改色地飲盡茶水。那樣燙的水一口飲盡,季枝遙心中不知為何再次對他多了幾分恐懼。裴煦的方方面面似乎都不同于常人,這讓她充滿恐懼。
原以為奉完茶就可以離開,剛轉身,腳下突然有東西絆了一下,害她失手砸了杯子,人也重摔在地上。這幾天她已經摔了無數次,胳膊和腿上滿是傷痕淤青。
她有些惱火地擡眼,裴煦才漫不經心地收回剛才突然的伸出的腿,低頭慢條斯理地捋了捋衣袖。
“滅燈。”他淡聲吩咐,掀開被子重新睡下。
“......”
他似乎對使喚季枝遙這件事情有獨鐘,先前剛要侍奉裴煦時,她向春生打聽過,下人們分明說裴煦不喜睡時屋中有人。難怪陳栢對她惡意不小,而春生看到自己身上的淤痕時也顯得驚愕。
若不是享受□□仇人之女的快.感,季枝遙估計也活不到現在。只是她還是想不明白,當日宮中來不及走的公主皇子不少,後來滿城追捕時也大多全部抓到,可裴煦獨獨留了她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