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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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川流為了保命,方才已經拼命用自己的帽子接水,将船上的明火撲滅。可周圍的鱷魚一直蠢蠢欲動,死死盯着獵物,在等待時機。
見有小船駛來,周川流先是一愣,随後立即讓他夫人上前詢問何事。他夫人身子應當底子不好,已經吓得滿臉薄汗,聲音都細弱許多,朝來者問道:“敢問官人,陛下可是有要将我們捉回去審訊?”
侍衛面色冰冷,言簡意赅道:“此船只可帶走兩人,煩請同裏頭那位商量一下,再決定——“
周川流:“我已經決定好了!”
聲音從後面傳來, 他跌跌撞撞地往前,停在江中心的船左右搖擺,又引起孩童哭鬧。
夫人直接被周川流推開,差點失足掉進水中。慌慌張張跑來,越過侍衛的視線對上岸邊冷漠的眼神,忽然有些緊張,原本脫口而出的話又斟酌了一番。女兒的哭聲提醒了他,随即他開口道:“臣先前犯下滔天大罪,自知難以彌補,甘願受罰!只是家中上有老人,下有小兒,臣實在不忍讓她這麽小便沒了父母......”
說完,他試探性地看了裴煦一眼,他卻已經将視線別開,在和身邊的女子說話。
周川流一咬牙,放大聲音道:“罪臣懇請陛下,讓臣和女兒上船!”
身後咚一聲,他慌張回頭,見是夫人昏過去,不耐煩地又轉回去。
只是他此舉不僅寒了他夫人的心,還讓從前一直為他賣命的親信絕望。
他幹脆将船槳放下,有些氣憤地走過去,一把揪住他衣領:“周大人,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白眼狼的人!夫人為了你吃了不少苦,所有罵名她都替你背,為了你只身前往漳州,離開了富饒的家鄉,如今你竟然為了自己将她抛棄!”
周川流沒想到這人會與自己吵起來,立刻辯解:“如今的世道,縱然她上了岸又能做什麽?一介婦人,罪臣之妻,目光淺顯如此,豈能将我的女兒安全撫養大?”
“這時候你就莫要演戲了!全潭州的人誰人不知你周川流寵妾滅妻,若不是夫人苦苦跪在門前求你,這個孩子的命早就沒了!!”
“你閉嘴!”周川流緊緊攢住拳頭,眼神滿是警告,壓低聲音威脅:“這種時候你最好能顧全大局,你家中的嗷嗷待哺的癡兒,還要你那弱不禁風的妻子,若不想他們出事,你就給我管好自己的嘴!“
江中的幾人起了內讧,而岸邊,季枝遙因為看到夫人暈倒,又見周川流實在可惡,冒着性命危險再次上前。
這次不是商量的語氣,而是求他。
裴煦根本沒理她,平靜地看着江中的鬧劇。從争執逐漸變成打鬥,暈倒的人一直躺着沒有動彈,孩子持續哭鬧,十分讨厭。
而眼下,還多了一個季枝遙在耳邊說話。
裴煦感覺今日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點,在看到周川流确定要帶着女兒上船時,他讓陳栢去與那人對接。
“嘭——”
一聲悶響,直接重重砸在碼頭的木地板上。
裴煦微怔,轉過身,見季枝遙跪在地上,小心地伸手輕輕拉他的袍角。這幾乎是試探他底線的行為,她也怕死,可是方才那夫人死死護住自己孩子的一幕,讓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幼時親眼看着母親日日受折磨的情景仍然歷歷在目,做盡髒活累活,分明那麽累,她還将好不容易得來的貴人賞賜留給她,什麽都給她最好的,溫柔地告訴她,她本就是個小公主。
或許那個小女孩活下來也不會有很好的生活,興許日後還會因此記恨上季枝遙,恨她沒能讓自己死在日暮的江裏。
可她還是要這樣冒險。
裴煦沒像方才那樣甩開衣角,反而沉凝許久後,淡聲問:“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季枝遙擡頭,眼眶微紅,卻沒有掉眼淚。
“求陛下放過那個孩子。”
身後的老太婆消停了許久,在聽到季枝遙再次求情,卻不是為了能給自己帶來無盡榮華富貴的兒子時,她突然用力往前爬,努力夠到拐杖,用盡畢生的力量狠狠往她的後背和頭部砸去。
畢竟是老人家,身後還有幾個武力高強的侍衛,她并未如願。只是陳栢用力敲開老太婆的手時,拐杖掉落還是砸了她一下。
季枝遙沒來得及躲,後背生生挨了一棍。其實并沒有很疼,但她還是蹙了下眉。裴煦低垂着眼,自然将她的神色都收入眼底。
一時間周遭氛圍變得有些嚴肅,原本來看戲的下屬徹底收起閑散的神色,紛紛低頭。
遠處江中的所有人還在等待裴煦的指令,裴煦微斂了下眉,想到背後一片青紫的人,他莫名感到無比的煩躁。
他根本沒想要放過周川流一家,就算是小兒也難逃厄運。可眼下,他也沒有下令處決的意思。
過了許久,他終于有了動作。沒有出手殺人,而是直接往回走。
直到最後,都沒有說任何話。
季枝遙連忙站起身,跪了許久,膝蓋仍是酸軟的。她只敢遠遠地跟着他,裴煦往日還會慢下腳步等人,這次沒有理。回去情況好些,她得花心思哄哄這人,若他動真格生氣了,恐怕自己下場不會比今日江中的人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