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江嶼綏溫聲應:“好巧。”

陶言繼續尴尬笑:“是啊,真、真巧。”她手指攥緊,一邊祈禱他能忘掉上次的事,一邊頭腦風暴思考着怎麽能把人打發走。

好在很快,空姐拯救了她。

飛機即将起飛,提醒乘客坐好的廣播響起,空姐也在艙內溫聲提醒。

陶言眼眸亮了亮,随即又克制地斂下唇角,只是連自己都不曾察覺地眼含期待地看着江嶼綏。

誰知,下一秒,面前的男人慢條斯理地拿出手機。

他站在陶言身側,肩寬腰窄,身形挺拔。

陶言微微仰頭,自下而上的視線只能看到他握着手機的那只骨節分明透着青筋的手,他眼睫半垂,指腹在屏幕輕點了幾下,随即,亮着屏幕的手機遞到了陶言面前。

屏幕正中,是一張黑色的二維碼。

他穿了件白色短袖,小臂肌肉線條幹淨利落,微凸的腕骨清晰可見。

從上方傳來的嗓音低沉和緩:“加個好友?”

雖是問句,但對方在行動上卻沒給人留出拒絕的餘地。

或許是陶言的錯覺,她似乎在這句簡短利落的話裏聽出了幾分刻意的鎮定,又帶着莫名的緊張。

她詫異擡眸,猝不及防對上男人的目光,他瞳仁漆黑,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底帶着令人難以讀懂的深邃。

陶言微愣,張了張口,卻沒能發出絲毫聲音。

艙內回蕩着空姐提醒乘客的聲音,陶言看到面前的男人喉結提動,薄唇微張,語調不急不緩:“以後也是一個學校的校友,要是在學校遇到什麽不懂的事,可以問我。”

話說到這份上,陶言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因此,在江嶼綏近乎專注的目光下,她抿了抿唇,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終于還是拿出手機,掃了面前的二維碼。

稀裏糊塗地操作一通,陶言低垂着腦袋,直至餘光隐約看到身側的男人離開。像是此時才終于找到呼吸的節奏,她緩緩舒出一口氣。

往後扭頭,她的目光随着男人離開的方向看去,拿着手機的手卻緊緊攥着。

直至男人回到位置坐好,陶言才恍然收回視線。

手機屏幕上,聊天界面頂端多了一位陌生好友。

陶言的目光下意識被頭像吸引,小小的方格裏,是一顆簡筆畫的桃子,粉粉嫩嫩可可愛愛,和賬號背後的真人形象一點也不搭。

點進聊天框,空白的界面上,只有一條加好友時系統自帶的驗證消息,她抿了抿唇,修改備注時指尖微頓,而後一字一頓認真地敲下“江學長”三個字,禮貌卻也疏離。

片刻後,手機輕聲響了下。

剛出現在好友列表的人發來消息,孤零零的消息印在空白背景的界面上。

[江學長]:準備1號去報道,還是2號?

眼睫輕顫,陶言下意識回頭,望向剛才男人離開的方向。

隔着幾排的距離,只能隐隐看到男人微垂着頭,幾縷黑色碎發散落在額間。

咬了咬唇,陶言指甲下意識在指腹輕輕掐了幾下,幾秒後,斟酌着輸入:還不确定。

她措辭小心地回着消息,并不知道,相隔不遠的男人,此時亦是專注地看着手機,緊張到手心滲汗,連呼吸都忘了。

……

落在脊背上的目光輕飄飄的令人難以察覺,卻讓江嶼綏渾身僵硬,刻意維持着姿态回到位置後,他垂眸看向屏幕。

空白的界面只有系統自帶的驗證消息。

[我是陶言。]

他目光專注地看着那不知在背後已偷偷臨摹了多少次名字,深邃的眼眸仿佛亮着光。

薄唇微啓,他無聲地,近乎缱绻地在唇齒間呢喃着那兩個字。

帶着不敢宣之于口的渴望和妄想将月獨占的私欲。

他緩緩擡手,指腹懸在屏幕上,卻遲遲未能落下。

漆黑的眼眸晦暗不明,江嶼綏喉結輕動,良久,他終于落下手指,斟字酌句小心翼翼地輸入:準備1號去報道,還是2號?

消息成功發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屏幕,目光不舍移開分毫。

等待的短短幾秒內,他手指緊攥,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

終于,屏幕頂端出現“對方正在輸入…”,他下意識坐直了些,一顆心像是被人攥在了手掌心,呼吸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只待對方宣判。

空白界面很快彈出消息。

[還不确定。]

被攥着的心松開了些許,卻仍舊未能得到自由。

……

斟酌着回了消息,陶言眉心蹙起,絞盡腦汁地思考江嶼綏發這條消息的用意。

她對他的了解太少,僅有的聽聞的那些傳言,和他們幾次碰巧見面時她所見到的也全然不同。

按理說,江嶼綏不是一個熱情且熱心的人,可不管是剛剛因為兩人是校友他就主動加微信,還是上次……在她醉酒後耐心照顧。

想到這裏,陶言抿了抿唇,又開始尴尬得腳趾抓地。

緊了緊手,她幹脆心一橫,狠心問:上次在食齋,我喝醉了,聽同學說是學長送我回去的,我……沒發酒瘋給學長添麻煩吧?

指尖懸在發送鍵上方,陶言閉了閉眼,指腹重重摁下。

深呼吸了好幾下,她一顆心煎熬地忽上忽下,直到掌心傳來輕微的震動,她緩慢又遲疑地,将視線移到了屏幕上。

[學長]:沒有,只是……

陶言眼眸緩緩睜大:?!

只是什麽?

對方話說了一半,便沒了後文。陶言快要急死了,抓心撈肝的等着消息,手機卻足足安靜了兩分鐘都沒動靜。

她欲哭無淚,半晌,終于還是忍不住顫顫巍巍地問:……只是?

屏息等待消息的間隙,陶言再次緩慢地,小心翼翼地,轉過頭。

隔着重重人影,男人微垂着頭,眉眼被額前細碎的黑發遮擋,隐約能看到高挺的鼻梁,薄唇微抿。

人群中,他冷峻的面容格外吸引人的目光,陶言微怔,目光落在男人臉上一時忘了移開。

飛機終于起飛,轟鳴聲中,男人猝不及防擡頭,微擡眼眸,直直望向陶言所在的方向。

那一瞬間,陶言慌不擇路地扭頭,甚至來不及看清對方擡頭時臉上的表情,胸腔猛地一跳,又急又重,心跳聲如擂鼓,仿佛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一般。

片刻後,手機輕震了下。

陶言緊張地垂眸。

[學長]:只是,說想吃火鍋。

一直提着的那口氣終于放下,陶言輕舒一口氣,發了一個熊貓撓頭的表情包,企圖結束這次尴尬的對話。

然而下一秒,陶言神情驀地僵住。

因着“火鍋”這一關鍵詞,她腦海裏瞬間閃過無數碎片,那些記憶不由分說地占據她的思緒,将她拉回陌生又熟悉的場景。

她突兀地回憶起了她誠懇向江嶼綏道歉的畫面,傻乎乎地坦白偷拍,在男人的追問下,坦言自己是因為被火鍋誘惑。

而後……

耳垂仿佛再次感到那抹灼熱的刺癢,耳根甚至臉頰都漸漸爬上一抹緋色,陶言咬了咬唇,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來。

從來沒有哪一刻,社死到這種地步,甚至恨不得地球就此毀滅。

她手指顫抖着,在觸上手機屏幕前一刻,指尖微頓,又轉而換了方向,直接關了手機。

漆黑的屏幕上倒映出女孩尴尬又懊惱的表情,陶言閉了閉眼,逃避一般地捂住臉。

足足三分鐘,手機一直安安靜靜。

陶言坐立難安,每次忍不住想要望向後方時,腦海裏又閃過她心虛坦白偷拍的畫面,咬了咬牙,她點開微信,糾結又遲疑地輸入:真的很抱歉……

甫一敲出這幾個字,陶言便一下攥緊了手,指尖陷進掌心,傳來輕微的刺痛,許是被這點痛意刺醒,她抿了抿唇,又将這幾個字删掉,放下了手機。

她自欺欺人地想,江嶼綏自己都将這件事揭過去了,沒再她面前表露分毫,她又何必再提起,讓大家(主要是自己)再社死一遍。

就當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雖然接下來的三年兩人都在同一所學校,但是……A大那麽大,他們以後應該也不會有再碰面的機會。

陶言蜷了蜷手,堅定地想,肯定不會再碰見!以後有他的地方,她肯定遠遠避開。

……

相隔不遠處的位置上,男人目光專注地看着對話框。

看着屏幕上憨态可掬的熊貓表情包,江嶼綏斂眸失笑。

在女孩小心翼翼地詢問的消息發過來的那一瞬,他便猜到她已經完全忘記了那次醉酒後發生的事情,思索良久,本想借着“偷拍”的事拉近兩人間的距離,至少不要讓她在面對他時表現得這麽疏離。

可在看到女孩慌不擇路扭頭的模樣時,他最終還是舍不得讓她有一絲不自在,于是,斟酌片刻後,他只是避重就輕地随口說了女孩想吃火鍋的事。

只是江嶼綏不知道,他随口提的一句火鍋,已經讓女孩回憶起了大部分當時發生的事,以至于避他如蛇蠍,下定決心以後再不和他有牽扯。

兩人短短幾句對話,還不夠占滿手機屏幕,卻足夠讓江嶼綏回味良久。

他深邃的眼眸近乎缱绻看着手機上寥寥幾條消息,仿佛想要透過屏幕凝望女孩本人。

看見屏幕頂端再次出現“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時,江嶼綏眼眸微凝,一錯不錯地看着,可許久,也未曾見新的消息彈出。

他指尖微蜷,拇指微動,又無聲頓住。

喉結輕滾,他克制地提醒自己:不要心急,別讓她感到不适。

眼睑半斂,他點開女孩的頭像,修改備注時,他指尖停頓半晌。良久,才認真地,不敢有絲毫逾矩地,一字一頓按下了“陶言”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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