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番外二
番外二
《番外二》
若不能喜歡,便獻身大道。若今生無緣,便不求來生。
——桓鏡
“笑得好看的人未必真的開心,功成名就的人也未必真的輕松,現實的另一面,永遠藏着萬般辛酸。”
這是楚懷瑜教給桓鏡的,也是他這個做哥哥的,還讓桓鏡萬分心疼的理由。
是他告訴桓鏡,活着就是恒久忍耐,修身亦修心。
這天資過人的少年也真的做到了,在楚懷瑜之前,短短三年,直通大道,羽化成仙。
那時他才不過及冠之年。
上天終究是眷顧過分純粹的人,所以對桓鏡格外寬容。
他三尺劍鋒,一身梨花白,發帶及劍穗輕揚,落落拓拓,凜然立于塵世間。
自師傅桓容交代掌門之位離去後,桓鏡便是這般模樣。
除此之外,少年喜歡上了飲酒,他總覺得哪裏少了些什麽,可總不知道哪裏少了些什麽。
明明放下了。
那日,姜夏随桓容離宮那日,他前一晚喝多了,沒趕上告別。
卻發現了自己哥哥的軟弱。
他望着楚懷瑜,玄色的帝服,袖口金線鑲嵌龍紋,束玉冠,清貴且威嚴,少年天子當如是,可他偏偏雙手合袖,閉目祈禱。
桓鏡望着他的側容,精致流暢,過分蒼白卻堅忍。
只是顫抖的長睫洩露了他所有情緒,不安,不舍,不敢…卻唯獨沒有不甘。
這一刻,桓鏡發現,原來楚懷瑜悄悄,悄悄喜歡一個人,這樣深。
桓鏡望着他,他一個人,捂着唇,含着淚,卻如何也沒叫出那個名字,只是看着她與桓容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那一刻,桓鏡忽然明白,他和哥哥,本質上是同一種人。
因為一點點好,也能念一輩子,記一輩子。
總怕虧欠了別人。
或許,楚懷瑜一輩子都忘不了,忘不了那個決絕地,把所有內力都渡給他的女子了。
桓鏡也忘不了。
很奇怪,明明只認識了短短幾年,卻長得像一輩子般。
仿佛這一生,是為還債而來。
又或許冥冥之中,早有定數。沒有無緣無故的緣分,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
桓鏡依稀記得,他從小十分愛哭,總是把眼角的淚痣打濕,還傻傻地去抹,以為是筆墨點上,卻怎麽都抹不掉。
仿佛是注定的印記般。
再說起兒時,桓鏡總是十分羨慕楚懷瑜的,至少在沒有發生宮廷變故前,他還是那個漂亮驕傲的孩子,有爹愛,有娘疼。
桓鏡卻不一樣。
他總是多餘的,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少年才不敢奢求,從不敢。
這樣的話,似乎也不會失望。
他與楚懷瑜不同,這同父異母的哥哥是有了一切後被奪走,才會是那個性子,而桓鏡,從未真正擁有過什麽。
少年也不敢去要些什麽。
只是裝作冰冰冷冷的模樣,裝作無欲無求的模樣。
仿佛這樣,就什麽都有了。
可心底總是那樣真實,所以才會遇見一個稍微特別點的人後,就輕易動了心。
動了心後,就輕易付出一切。
他永遠是記着人家的好,從不在意自己給出多少,只怕不夠。
有時又像個孩子一樣。
會拉住姜夏的手問若有來生這樣的胡話,也會大半夜喝了酒爬到房檐上,還會神經質地以命算命,算出了心上人會是未來師母這種悲慘結局。
那一剎那,桓鏡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他只是哭。
悄悄流淚,不給所有人看見。哭得如孩子一般。
第二日,還是好好的模樣。
從小到大,桓鏡只狠狠哭過三次,第一次,是受天機門八十一道刑罰後,到底是師傅桓容打的,哪怕是裝的,他也很難過。
因為真的很疼啊。
第二次,是知道姜夏與桓容命定的姻緣後,心疼。
像瞬間被人掏空般。
兩個都是他愛的人,桓鏡只是自己哭,卻舍不得怨任何一個。
反而又怪自己多餘。
可似乎無論他怎麽哭,眼角的淚痣都不會被沖淡半分。
有時,桓鏡總會想,他到底從何而來,又為何會栽在姜夏手裏。
然而沒有答案。
太傅千金卻說,這是命,前世欠債,今生來還。
說起她,桓鏡又哭笑不得了,這從異世胎-穿而來的魂魄,總是想着回去,她仿佛帶着許多世許多世的記憶一樣,總是在下一世,惦念着上一世的人,卻時空兩隔,再也不見。
一次醉酒後,太傅千金說,她再也不敢愛任何一個人,一旦愛上,就會從那個世界離開,帶着記憶胎穿到下一個世界,重新開始。
真不知道是獎賞還是懲罰。
或許是若幹年前,她也欠了一個人的債吧。
相熟後,桓鏡才知道,太傅千金單名一個“冬”字,隆冬的冬。
再後來,是他第三次哭。
終于把眼睛哭腫了。
三天三夜,淚水盡幹。
那是得到姜夏離去的消息時,仿佛把這一生的淚都還給了她。
大概,在嚎啕大哭中飛升的,桓鏡是第一個人。
其實是有預兆可言的,少年明明毫無牽挂了,甚至可以說是沒有紅塵牽絆的,為何久久不見突破呢?
只是因為他心裏少了點東西。
直到姜夏徹徹底底消失,他少的那點東西也被堪破補全了。
一日間坐地飛升。
十分随便。
這就是天資。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待得道飛升後,桓鏡才如大夢初醒,原來只是歷劫。
他原本,就是一顆佛蓮子。
只是欠了一個人的債,下界去還。如绛珠仙草還神瑛侍者的澆灌之恩般,少年也只是還一個人的淚。
那個人,叫小夏。
是一只貓妖。
上界唯二兩只貓妖之一。
還有一只,叫阿冬。
隆冬的冬。
原來所謂來生,前世早已注定。有欠有還。
——(番二完)——
绛珠仙草,神瑛侍者,祥見《紅樓夢》,非原創,指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