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交換的人生
交換的人生
“姝白小姐,聽聞你要去看羅伯特醫生,我心想着,羅伯特醫生是美利堅人,恐你聽不懂美利堅語,于是便同伯廉一同過來,想着萬一有言語不通的地方,我還能幫助一二。”
寧卿燕說得親熱:“你因癔症,錯認家父,卿燕覺得自己亦有責任,自然希望姝白小姐的癔症早日醫治好。”
嚴伯廉也說道:“卿燕也是一片好心,我雖出國留洋學習,但所在之地是法國,美利堅語也實在有限,羅伯特醫生于醫學上言及生澀之語,也能讓卿燕幫着理解通透,免得延誤病情。”
寧卿燕認同的點了點頭,看着姝白的視線帶着探究。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是所謂的癔症,卻還要去看西醫,這是不是說明,姝白對這匪夷所思的事情産生了質疑,兩人的靈體不曾互換?
寧卿燕被心裏冒出來的念頭吓了一跳,她忽地擡起頭,眼睛熠熠地看着姝白,想從那雙嬌媚的秋水瞳看出些眉目來。
姝白細長的柳葉眉彎了彎,語氣十分真心實意,“那謝謝兩位,特別是寧小姐,免得我去老遇着這事,不信德先生與賽先生,老想着找天師。”
仿佛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寧卿燕不僅沒有從姝白的臉上看出些不同來,反而被她那句噎到了。
這不是前幾日自己拿來堵姝白的話麽,如今被原封不動的扔回來。
寧卿燕勉強笑笑:“謝什麽,姝白小姐能抛卻偏見,不病諱就醫,我是真心實意替你高興。”
“高興就不必了,”姝白笑得一臉深意,繼而說道,“我和寧小姐沒那麽熟。”
寧卿燕的笑差點僵在臉上。
兩個女人忽然劍拔弩張,嚴伯廉不明所以,出言打破了僵局,“離和羅伯特醫生約定的時間到了,快別閑聊了。”
作為一個男人,嚴伯廉敏銳的感覺到,寧卿燕對姝白似乎有些敵意,他歸咎于姝白在寧家門口鬧出的笑話,讓寧卿燕把姝白當做了假想敵,要搶走她父親,是小女孩心性。
至于她執意要跟來,也是不放心,怕姝白以後會再跑來寧家鬧,需得親自看着姝白的病變好,果然是個心地善良的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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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伯廉的想法無可厚非,畢竟,打死他也沒料到,兩個女人不對付的緣由,竟然是身體被侵占,一個曾想要撥正,一個卻要将錯就錯。
羅伯特是一位年近五十的典型美利堅人,身材高大體格強壯,長相深目高鼻,一雙眼睛像蔚藍的大海。
可講話溫聲細語,語調很慢,卻富有節奏,很能緩和病人的情緒。
他是一個厲害的心理學博士,寧卿燕向羅伯特講述了姝白的事情之後,羅伯特用他那善于安慰人的嗓音嘆道,“真想不到這麽年輕漂亮的小姐被因為心理病困擾,不過沒關系,我會負責醫治你,直到你遠離病魔的困擾。”
“還請病人不要因為忌諱,就把病情隐瞞,我要知道所有的細節。”說到自己的職業責任,羅伯特先生聲音略略威嚴,一雙藍眼睛堅定地望着姝白。
寧卿燕看了姝白一眼,把羅伯特醫生的話翻譯過來,不過誇贊姝白那句,倒是被刻意忽略了。
那曾是自己的皮囊,到底有多美麗,寧卿燕從那些男人癡迷的目光就能知道,不過她回頭看了未婚夫一眼,發現嚴伯廉雖然看着姝白的眼睛很專注,卻沒有癡迷和情意。
“羅伯特先生,”姝白說的煞有其事,“那些幻想自己是寧卿燕小姐的事,是從大約兩個月之前,那日我和寧小姐的車撞了之後,回去就産生了幻覺,完全把自己代入了寧小姐,有一個威嚴但是疼愛自己的父親,還有溫柔的母親,吵吵鬧鬧的姐妹,幾個姨娘也相處甚佳。”
她邊說着,邊看寧卿燕,仿佛玩笑似的,“我都懷疑自己被寧小姐把記憶塞進我的腦子裏去了,平常從來沒有去過寧家,不認識寧小姐,卻因為癔症,把寧家上上上下下的人口花草知道的清清楚楚,甚至知曉他們的每個人個性。”
“這些記憶讓我時刻覺得,自己本來就是寧小姐,是靈魂因為那一撞,互換了身體。”
寧卿燕倏地擡頭,眼底不可置信,她瞳孔縮了又縮,沒料到姝白會把那些話當玩笑講了出來。
捏着衣裙的手緊了緊,寧卿燕垂了垂眸,才斂了面上情緒。
幸得嚴伯廉面色凝重,對姝白心理有病深信不疑,不然寧卿燕也解釋不清楚,為什麽姝白自己她家了解得那麽清楚。
為了不讓姝白繼續說下去,寧卿燕忙打斷了她的話,渾淪地把姝白的話翻譯給羅伯特醫生。
其中不少是她故意主觀加進去的,寧卿燕只當姝白和嚴伯廉兩人聽不懂。
果然,聽完寧卿燕的翻譯,羅伯特醫生神色變得凝重,他那溫和的嗓音也稍稍提高起來,“天哪,姝白小姐的病情如此嚴重,不僅産生幻覺,懷疑自己的身份,還會做出傷害自己和他人的事,我聽這描述,只覺姝白小姐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狀,而且分裂出了一個有攻擊性的獨立人格。”
他說着,從桌子後面站起來,拿起工具快步走到姝白面前,拉起她的手臂,要查看姝白自戕的痕跡,“一般自戕的病人,都會選擇手腕這個部位。”
嚴伯廉雖然聽不懂一些專業名詞,但是從羅伯特醫生語氣,感覺到了嚴峻。
姝白手腕被捏着,翻來覆去的看,視線入眼是羅伯特先生花白的頭發,他正拿着放大鏡,仔細看着姝白的手腕,仿佛在尋找什麽,姝白也不急,側了側眸,等寧卿燕的翻譯。
寧卿燕提了一口氣,眼睛眨也不眨,“羅伯特先生說要把把脈,姝白小姐,他這不是要騷擾女士,洋人雖然熱情,但也不是無禮之輩,羅伯特先生還是一位醫生,醫者仁心,還請姝白小姐配合檢查,不要拒絕。”
姝白的眼睛彎了彎,唇角上翹得有些明顯,像是聽見了好笑的事,“寧小姐這是什麽話,我既然病了,當然希望早日醫治好。不過,羅伯特醫生是真的把脈嗎,怎麽不用感受脈搏,只拿着這奇怪的鏡子在看來看去。”
“當然,”寧卿燕篤定地說道,“姝白小姐不要大驚小怪,西醫比不得我們的中醫,只指尖把脈就能通曉身體所有的信息,他們的把脈需要一些工具,你瞧着羅伯特醫生手中的鏡子了嗎,那是輔助把脈的。”
姝白了然的應了一聲:“怪神奇的,這小鏡子竟然能看到人身體的疾病。”
“你不信我難不成還不信羅伯特先生。”
對兩人的交談絲毫聽不懂的羅伯特醫生,找不到姝白身上的傷口,送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似乎也沒那麽嚴重到傷害自己的身體。”
“羅伯特先生檢查出來些什麽嗎?”姝白笑盈盈的睇着寧卿燕。
“羅伯特先生說,只要配合他的治療,姝白小姐定能早日康複。”
羅伯特回到桌子後面,彎腰寫了一副藥,交給助手去拿,并囑咐姝白一定要保持良好的心情,才能保證早日戰勝病魔。
臨出門前,羅伯特還關切把姝白幾人送出門口。
姝白本來往樓梯下走,見到羅伯特醫生幾次欲言又止,忽然開口,用流利的英語說道,“請回吧,羅伯特醫生,今天非常感謝,我會聽從您的囑咐,保持良好的心情,絕不會因為華夏沒有這個病症,就懷疑您的話,不願意繼續過來醫治。”
“你會美利堅語?!”有兩道聲音異口同聲的響起。
這有什麽奇怪的,原主不會,姝白可是會的,上個世界在娛樂圈混,姝白帶着梁柯維殺入米國小金人獎,成為一個家喻戶曉的國際明星,而她作為一個經紀人,在國際發展卻不會英語,怎麽能站得住腳。
只是看寧卿燕一副篤定她不會的樣子,姝白樂得看好戲,既然你想要翻譯,那我可不攔着你。
一想到姝白本來會美利堅語,寧卿燕的臉就像打翻了掉色盤似的,一陣青一陣紅。
自己剛剛那些胡亂翻譯的話,豈不是被姝白看得明明白白,寧卿燕幾乎不用擡頭看姝白的臉,定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心底也不知怎麽笑話自己。
所以她剛剛怎麽能裝作聽不懂,任由自己說下去。
一股無名的火騰地升起,寧卿燕幾乎是質問道,“你既然會說,為什麽還要我翻譯,你是笑話我的意思!”
比起姝白那渾圓流利的腔調,寧卿燕剛剛那些蹩腳的美利堅語,讓她非常難堪。
她的學習環境到底不如姝白,三教九流之地習得的美利堅語,在姝白面前不到一個照面,就被趁得仿佛醜小鴨似的,怪不得她如此憤怒。
姝白無所謂的笑笑,反而說道,“你又沒問我會不會,只見面就說幫我翻譯,我觀寧小姐這般好心,不忍心拒絕。”
寧卿燕被噎住,面色漲得通紅。
“卿燕,你怎地這般生氣,剛剛說了些什麽嗎?”嚴伯廉不明所以,看寧卿燕一副被欺騙的樣子,憤怒得不像往常那個清麗溫柔的女孩,他擰着眉,不由自主的出聲。
“也沒說什麽,”姝白嫌棄火燒得不夠旺,想繼續添油加醋,“就是……”
眼看着寧卿燕擡起頭,那幾欲瞪圓的眼,正狠狠的看着自己,姝白話鋒一轉,“寧小姐自個氣着了吧,氣我不說自己會美利堅語。”
這就有些小心眼了,事情明明是寧卿燕自己攬到手的,現在一副姝白對不起她的樣子。
嚴伯廉嘆了口氣,側首看着身旁的寧卿燕,“卿燕也是不知情,是我的錯,沒有問清楚姝白小姐的情況。”
她這是迫不及待的在姝白面前炫耀自己的能力呢,又在羅伯特現在面前亂說一通,就算不知情,就可以搬弄是非?
況且寧卿燕能把原身扔去廣州,只怕是像下殺手,卻因為擔憂原身死了,她的魂魄也被彈出體外,才打消了殺心,只讓原主自生自滅。
只不過,過程雖然不一樣但結果卻是一樣的,原主身死魂散。
“姝白小姐,您在這裏,讓我一頓好找。”汽車轟隆隆的駛過來,停在羅伯特醫生門前的臺階下,一人探出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