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27、 坦白
海釣比普通垂釣要有意思得多,不過也更辛苦,杭奕年紀小,故而杭煦年幫忙分擔了不少裝備。
也幸好有交通工具,還有教練帶着,才沒有讓杭煦年直接撂挑子不幹。
離開喧鬧的海灘,但因為有未成年,自然沒走得離海灘很遠。
叔侄倆被教練叮囑了注意事項,就開始做示範。
等抛投之後,教練還是有點不放心,又交代了杭奕一遍,說海魚會比較兇猛,如果實在沒辦法拉上船,千萬不要勉強,容易出危險。
杭奕很聽教練的話,看着教練做了兩次示範,就右手握緊海釣竿,左手抓着線墜,看準先前打窩的位置,随着輕微地一聲“噗通”,非常輕松就完成了一次抛投。
盯着鈎墜落水的位置,杭奕兩腳微微分開,穩住身形,略略得意地看向自家小叔。
做正經事可能不太在行,但玩樂項目嘛,杭煦年學得很快。
而且他有和吳徹垂釣的經驗,抛出的線墜位置比杭奕還好,還要利索。
沒能在小叔身上找到得意感,杭奕倒也沒覺得掃興,反倒興致起來了,說:“我們比賽吧,輸掉的人要答應對方一個要求。”
杭煦年:“我不比。”
在可做可不做的事上頭,杭煦年非常理智。
不過杭奕說:“任何事情都行哦。”
最後的一個“哦”字,杭奕拖得老長,仿佛意有所指。
叔侄兩人視線相撞,杭煦年瞬間明白杭奕想說什麽。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杭煦年還是對他給傅星銘說完分手,銘哥竟然就一點表示都沒有感到煩躁!
杭煦年倒不是後悔提分手,而是他心裏有些不忿,想知道傅星銘到底怎麽想的。
明明當時要談戀愛的是銘哥,送自己戒指的是銘哥。
怎麽自己一拒絕,他就放棄了?
就算分手是他提的,就算電話是他主動挂的,就算他也沒主動去聯系……
可銘哥怎麽能半點消息都沒有呢?
簡直就像銘哥真的是如他最開始說的那樣,因為不小心滾床單,所以要對自己負責。只要自己拒絕,傅星銘就能心安理得結束一樣。又或者,傅星銘覺得既然分手,那就應該再也別見,聯系都不要有。
說不定已經把自己拉黑了……
杭煦年不願意直接問,要是去問,就像是自己更在意銘哥一樣。這些天他別別扭扭的,跟杭奕來來回回暗示,可杭奕都不接茬。
要是今天自己贏了,那不是就能讓杭奕去當傳話筒了。
杭煦年忽然來了興致,問杭奕怎麽比。
杭煦年覺得自己不會輸給杭奕,完全沒考慮過如果自己輸了要怎麽辦。
“是比釣上來魚的大小,還是數量?”杭煦年傾向于比數量。
比大小的話,杭奕歲數小,是有點吃虧的。畢竟要是魚太大,按杭奕的力氣,加上為安全考慮,都可能會直接沒辦法把魚拉上來,必須放棄大魚。
杭奕卻說:“比大小吧。”
杭煦年疑惑。
杭奕解釋:“主要還是看運氣的,再說了,還有教練呢。”
杭奕身邊有看着他的教練,真拉不動,教練肯定會出手幫忙。
安全問題不算特別大。
畢竟要真的特別危險的話,杭煦年也不會帶侄子來玩。
“我知道你和吳徹釣魚運氣很好,我力氣比不過,體力也沒辦法支撐很久,所以可能最後也釣不到幾條魚,那當然不如比魚的大小要有利。”
杭奕思路清晰,完全不受杭煦年的影響。
叔侄倆達成一致,決定最後稱重量定輸贏。
為了各自的魚,他們在海船甲板上一待就是小半天。三四個小時過去,誰也沒打算先收手,畢竟叔侄兩個人興致勃勃過來,本來就是想玩,現在又加了賭注,興頭起來了,誰都不想輸。
直到教練提醒他們快入夜了,要趕天黑前回去,如果時間太晚,他們的小船在夜裏會比較危險。
船往回返航,杭煦年低頭檢查兩人的戰利品,挑挑揀揀稱重量,結果兩個人加起來都只有幾條巴掌大的小鲈魚,連條稍微能看的大黃魚、鳗魚都沒有。
杭煦年不禁有些失望,不過現在這樣,誰輸誰贏也說不定了。
回到船艙內部,一個教練開船,一個教練在旁邊幫忙稱重量。兩雙眼睛都盯着教練,很緊張的樣子。
在這種視線緊盯之下,知曉叔侄倆賭約的教練也突然嚴肅認真起來,非常慎重地幫他們稱重。
因為杭奕的桶比杭煦年的小,故而教練先稱的杭奕的魚,稱出來十二斤。
杭煦年樂呵呵,覺得自己怎麽也該筆杭奕強點,結果他就算帶上桶的重量,也才十一斤。
杭煦年覺得教練跟杭奕聯手作弊,非要再稱一次,還要把魚一條條稱,再加起來。
結果還是一樣,杭奕贏了。
他們今天收獲到最大的一條有四斤的魚,是杭奕釣上來的,其他的魚多數只有一斤出頭,而兩人釣上來的魚數量只差一條。
于是不管是挑單只最大,還是算總量,杭奕都贏了。
杭煦年有點頹喪地看着自家侄子,問他有什麽要求?
杭奕沒有直接說要求,表示先回去再說。
折騰一圈兒,兩人衣服都弄濕了,還有點狼狽,确實不适合說什麽。
本着能晚點就晚點,能拖最後就提前的精神,杭煦年同意了,讓杭奕提要求的時候悠着點,別異想天開,不然他可不會滿足侄子。
杭奕哼了下,對此不置可否。
船一靠岸,他們就發現了在碼頭巴巴看着的邵林,也不知道是等了多久。
邵林旁邊只有幾個工作人員,樣子特別可憐。
杭奕說:“你還知道等我啊。”
邵林有點可憐:“我聽說只有兩個救生衣,就跟着他們去倉庫找其他備用的了。”
邵林站着的腳邊,還放着一個沒打開過的救生衣,顯然并不是什麽借口。
明顯就是杭奕誤會了邵林。
而邵林認認真真解釋,立馬就把鬥志昂揚一整天,想着要搞事的杭奕順毛撸了一把。杭奕瞬間就從炸毛狐貍,變成溫馴的奶貓,和邵林炫耀起他今天出海的戰利品。
邵林眼睛裏的豔羨溢于言表。
杭奕大方拍胸脯,說明天再去,他可以教邵林。
杭奕帶着簡單處理過的戰利品,直接往先前看好的燒烤區走,跟邵林說晚上吃他親自釣,親自腌,親自烤的魚!
倆小孩關系好,幾句話就和好,完全沒管自家小叔的意思了。
看着倆小孩背影,杭煦年自知不該往上湊,慢他們一步走在後頭。
這會兒太陽已經完全落到海平面之下,周遭越來越暗。度假海灘周圍沒有太多人工光源,除了出海碼頭這裏零星有幾個人,就只能遠遠地看見游樂區裏有些許燈光。
坐了四五個小時船,終于回到陸地,一直随船漂浮不定的感覺才消失了。土地給人安心、踏實的感覺,杭煦年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又和教練交代了幾句,約好明天早上再出海,杭煦年這才跟着杭奕往燒烤區走。
離開碼頭之後,有一段沙灘路,直接踩上去的沙子松軟,腳感軟綿綿,杭煦年走兩步就重重踩一下,不疾不徐,玩一樣的慢慢走着。
前頭的杭奕邵林沒走太遠,時不時還能聽見兩人竊竊私語,在聊着什麽的聲音。
杭煦年忍不住想,今天杭奕提出打賭,還一反常态地鬥志昂揚,非要贏了自己,這是因為邵林嗎?
杭煦年覺得自己不該以成年人的思維去揣測侄子,不過自家侄子跟邵林和好,自己是不是也該反思一點什麽出來。
兩個人相處,可能的确需要互相坦誠。
杭煦年自認說話做事,從不拖泥帶水,可面對傅星銘這事,他還真的有不少游移不定,無法想明白的關竅。
杭煦年慢悠悠地往燒烤區走,欣賞着屬于度假海灘獨有的靜谧時間。
海水拍打在岸邊,卷起一些細碎的砂礫又重新落下,噼啪作響,搖搖晃晃,似乎随着夜晚的降臨,溫差變化還起了一點點霧,遠處的燈火變得更加遙遠。
手裏這一桶海魚,散發着淡淡地魚腥味,它們在桶裏黏膩游動,像是在做最後的掙紮。
杭煦年覺得,這時候的自己應該看見點什麽詭谲的存在,才能更好的烘托此刻的氣氛——很像鬼片現場。
然而事實卻是,他又走了十幾步,就被急匆匆趕過來,胡子拉碴,眼睛裏還有血絲,面目猙獰的傅星銘給找見了。
他們已經分手,本該隔着大洋,說不定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現在突然見面,杭煦年覺得自己一身沙灘褲的休閑裝扮,和傅星銘狼狽也不失風度的正裝西服有點不搭。
傅星銘看見杭煦年的瞬間就把人抱住了。
将杭煦年腦袋按自己胸口,問他:“為什麽不接電話,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去了哪裏?”
因為貼得太緊,杭煦年不可避免的,聽見了傅星銘淩亂的心跳聲,看動靜,分明是緊張的,但杭煦年又覺得此刻的傅星銘是安心的。
“我們去海上了啊,沒信號吧。”杭煦年艱難地在兩人的擁抱中呼吸,回答問題。
就這樣抱了許久,杭煦年都快以為傅星銘不會放手了。
傅星銘說:“年年,我不想分手,我們別分開好不好。”
說話時候語調微微發顫,像是有點可憐,也像是在撒嬌。
“……回去再說吧。”杭煦年想到自家侄子,想到邵林。很顯然,傅星銘并沒有學會怎麽和一個杭家人相處。
杭煦年不願意順了傅星銘的意,可傅星銘死活不撒手。
“年年,我要是有什麽地方做錯了,你和我說,我會改的。”傅星銘說話時候很委屈。
杭煦年只好說:“我就是覺得,我們其實不合适,在一起反而破壞感情,還是當朋友比較好。”
“年年你不,喜歡我嗎?”
傅星銘說“喜歡”之前,有一個明顯的停頓,顯然他很清楚,杭煦年對他的感情絕對不能算愛,也就不願意問出來自讨沒趣了。
“可能不是戀人間那種喜歡吧。”
杭煦年懷疑一時半會兒說不完,幹脆把釣了大半天,裝魚的桶子放下,站在原地和傅星銘說:“銘哥,我應該是喜歡過你的,就是,上高中那會兒吧。你記得有一年寒假,我家空調暖氣全都壞掉,我跑你家那次嗎?”
傅星銘當然記得這事,他那時候剛重生回來,睜開眼睛抱住死而複生的杭煦年,整個人都是懵的。
“其實第二天晚上,工人就來修好了。那天晚上,我凍得不行跑你家裏,鑽你被窩裏頭,你身上熱烘烘的感覺,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當時就在想,傅星銘唉,看着對什麽都那麽冷淡一人,怎麽身上這麽暖和,還這麽好說話,你是不是對我和對其他人不一樣……”
提起當年的事,杭煦年還有懷念,臉上閃過一絲羞怯,說:“第二天早上,還沒起來的時候,我就看着你的眼睫毛,想着要是能每天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不過在你醒來之前,我就躲廁所了,嗯,處理點生理反應……”
“那時候,我還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歡上你了,就也想試試看,我是喜歡男的,還是喜歡你,就想和柏安洲試試。不過銘哥你聽了沒什麽反應,還被舉報到家長哪兒,反正就不了了之了……後來我以為你喜歡你們班那個校花,就一直沒開口提,哈哈哈……”
杭煦年還沉浸在過去的回憶當中,傅星銘卻有些恍惚。
前世,傅星銘也是在那年寒假表白的。
雖然是因為兩人朝夕相對,青春期擦出火來,可傅星銘一直覺得,杭煦年是懵懵懂懂中接受自己,是他表白後,才逐漸生出感情。卻從來沒想過,以杭煦年的性格,如果開始就不喜歡,是怎麽也勉強不來的,更不可能會之後的幾年裏相愛如初。
至少還在上高中,恣意潇灑,一貫順遂的杭煦年,不會做勉強自己的事情。
只有經歷了許多事的杭煦年,才學會了忍耐。
不過校花是誰?
“所以三年前,意外發現是你打小報告,舉報我初戀的時候,我問你是不是喜歡我……結果你那麽直白地拒絕我,我真的好難過。”
杭煦年不懂傅星銘,他覺得自己看不穿傅星銘的心思,傅星銘也不懂自己。
三年之後,傅星銘突然跳出來說他喜歡自己,更讓杭煦年感覺奇怪。
“可我也不甘心啊,當初你走得那麽決絕,就像是覺得我竟然會喜歡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是件很惡心的事情一樣,你都不知道我當初消沉了多久……後來就想着好歹也是有過好感的人,銘哥你又這麽誠懇,那就在一起吧。”
說到這,杭煦年還有點生氣,兩人相處愉快也就算了,結果他們相處并不愉快,甚至還讓杭煦年覺得不适,覺得窒息。
杭煦年說:“這麽多年都沒人管我,銘哥你為什麽會覺得,我們談戀愛了,我就要事事都聽你的?!”
坦白來說,傅星銘的确掌控|欲強了點,但出發點都是好的。
也不是那種打着為你好,就滿足個人私|欲的喊口號式對你好,而是實實在在真的為了對方考慮的。
就他倆X生活這事吧,說好了為健康考慮,一周兩到三次,傅星銘還真就能控制得住自己,事前事後都盡力讓杭煦年爽到。哪怕身體非常想,傅星銘也能控制好頻率,說結束就結束,要不就自己去沖冷水澡,要不就是杭煦年看不過去,幫他打出來……
總之就是,杭煦年能感覺到傅星銘是為了自己好——雖然這個方式并不得杭煦年喜歡。
杭煦年覺得,銘哥的确是個好人,可能就是他們沒有在該談戀愛的時候,去習慣對方的節奏,才會有這些矛盾。
分手之後,杭煦年也沒覺得他和傅星銘關系破裂,最多就是他們的關系回到當初,做朋友,做發小。
杭煦年一直沒推開傅星銘,這話說完之後,倒是傅星銘怔怔地松開了手。
“年年,小煦……我不是……”傅星銘覺得自己的解釋很蒼白。
“還是做朋友吧,這樣對我們都好,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麽和你相處。”杭煦年重新把落在地上的水桶拎起來,說:“走吧,我估計小奕都等急了,說好了給他烤魚吃的。不過我手藝不咋樣,反正銘哥你回來了,不然你露一手。”
杭煦年走得利索,傅星銘卻很不甘心。
傅星銘聽懂了杭煦年的意思,但他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也不想自己重生一次,反倒因為他的自以為是,搞砸了他們的關系。
他們之間分明是有感情的,分明是有誤會的,傅星銘不想就這樣結束。
傅星銘從來就不想和杭煦年只做朋友!
要只是因為自己管得太多,讓小煦覺得不自由了,他會改的。
這麽多年都忍下來了,難道還怕繼續忍耐嗎?
不過是太害怕小煦出意外,太害怕上輩子的事情重蹈覆轍,才會那麽小心。
如果小煦想要自由,那麽他會給小煦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