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李昙坐在試鏡室一角的椅子上,示意掌鏡先把機器角度調好。

由本公司出品的電視劇,如果一些角色要帶一帶公司裏沒什麽名氣的演員,大多數都可以不試戲直接拍板定演員,畢竟影響不了大局。

這一次她特地把時俨叫到公司來,是想看看,如果從女六號晉階到女二號,她能演到什麽程度。

當然,給到的試戲劇本上沒有寫這個角色在劇本裏的地位。

她帶了時俨快五年,對她的印象其實并不深。

別的藝人剛進公司,都忙着到她跟前争取露臉的機會,唯有時俨,給什麽戲拍什麽戲,哪個劇裏缺個角,無論什麽樣的她都能上。

不争不搶,存在感很低。

在娛樂圈裏,把野心寫在臉上的人遍地都是,進了這個圈,誰圖的不是名和利?

像時俨這樣混個幾年還在底層的,大多數人都會另謀出路,既不上進也不退圈,不可謂不奇怪。

這次準備給她女二號的角色,并非一時興起想主動照顧她,而是導演那邊看過演員資料卡後,一下子就定了她。

她也沒多說什麽,畢竟不是什麽大制作,給一個在公司兢兢業業五年的員工,也算合理。

這個女二號的角色人設在現在一衆傻白甜主角裏很特別,演得好了,是個機會。

時俨沒想到試的并不是那部被擱置的懸疑劇。

在接過試戲劇本時,她看的時間稍長了些。先讀了兩遍,将臺詞記了個大概,又回頭看了下人物小傳。

她以前的角色劇本裏,人物小傳都是簡單的一句話介紹,沒有什麽細致的生平,只有跟主角有交集或者跟劇情有關聯的那段人生的簡略概括。

【江月:二十五歲,出生于醫學世家,與秦津青梅竹馬。高中畢業後選擇出國進修七年,回國後進入長平醫院心髒科。少年時性格優柔、不夠堅強,成長後聰慧冷靜、理智堅定。與秦津重逢後互相欣賞,最終因事業理念不同,分道揚镳。】

這個小傳也不是很詳盡,單純的文字堆疊出來的人設無跡可尋。

時俨在記憶裏翻找,以前有沒有在影視劇裏看過相似的人設,回想他們的表演。

李昙讓她開始的時候,她的回憶正定格在一部大型歷史劇的丞相一角上。

滿面智慧的風霜,須發花白。

她搖搖頭,去想象一個年僅二十五歲、冷靜理性的女性。

試戲結束後,攝像師出去處理視頻,李昙囑咐了時俨一句:“這部戲好好拍。”

路人甲在她腦海裏說:“這是已經定了你的意思?”

時俨并不意外。

李昙是流心傳媒元老,在一些公司出品的劇裏決定個配角演員不是難事,一般她讓你試戲了或者是提了你的名字,角色基本跑不了。

讓時俨覺得有些不尋常的是,李昙從來沒有這樣提醒她。

她以往的角色都是在劇中鑲邊,李昙随手一指就把角色給了她。

有時候時俨甚至懷疑李昙都不記得她長什麽樣,只道是公司裏一個能演戲不挑食的小透明。

她思索着什麽的時候不愛看路,在撞到誰的時候反應卻很快,立刻就後退了一步,習慣性地半鞠個躬,對前面的人說:“抱歉,我沒看路。”

“時俨?”

“嗯?”時俨擡頭時看到一張略顯欣喜的臉,“莊辰?”

時俨有很久沒見過莊辰了。

他們差不多時間進的流心傳媒,一開始都是無名配角,還一起搭過戲。不過沒兩年莊辰就得了個男三號的機會,因為人設讨喜、演得也不錯,慢慢有了點名氣,後面接的都是比較重要的男配角,最近還在一些小制作裏演起了男主角。

戲不同,自然就沒什麽見面的機會,而他們之前說不上熟,莊辰能夠叫出她的名字都讓她有點意外。

既道了歉,對方也沒有怪她的意思,時俨打了招呼就想走,誰知莊辰搶步到她面前,一副想開口又不知如何開口的表情。

“有什麽事?”時俨主動問道。

莊辰撓撓頭。

對方比她高了半個頭,硬照是一種文質彬彬的帥氣,真人莫名有些憨憨氣質,身上穿着件黑白條紋的衛衣,讓時俨想起在網上爆火的國寶。

“沒什麽事。”憋了半天,嘴裏蹦出這麽一句。

時俨:“哦,那我先走了。”

莊辰在她身後喊:“你去哪?我送你吧。”

時俨擺擺手:“不用了,謝謝。”

這個打岔把時俨先前的疑問打沒了,她一貫是“既來之則安之”的風格,沒再多想李昙是什麽心思。

路人甲默不吭聲,在坐上出租車之後忽然來了一句:“剛才那人是不是喜歡你?”

時俨從包裏摸出耳機來,戴上之後才說話:“你的想法真是莫名其妙。”

“我們打賭。”被質疑的路人甲馬上提議。

時俨覺得有點好笑,靠上車背,閉着眼睛,“你有什麽能拿來賭的?”

她當然沒打算賭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只是逗逗路人甲。

“我不需要賭資,肯定是你輸,我看人不會錯。”路人甲愈來愈義正辭嚴。

“哦?你是算命先生?”

“你累了嗎?”路人甲說。

“嗯?”時俨沒明白。

“你不睜開眼睛我什麽都看不到。”

“你想看什麽?”

“什麽都行,看點什麽總比黑漆漆的好。”

“師傅,麻煩改一下目的地吧,去紫金湖。”時俨睜開眼睛,沖前座的司機師傅說。

她搖下一半車窗,望向窗外。

容州最有地方特色的城市美化綠植是梧桐。

梧桐樹生得高大,這個時節葉子已經開始泛黃,地上鋪了薄薄一層葉落,車子飛馳而過時,能聽到一點枯葉碾碎的脆響。

紫金湖在新區,湖東有個開放式公園。

時俨偶爾會來這邊轉轉,不過不太識路,連哪邊是公園正門都不知道。

司機把她放在了路邊。

由于不是周末,草坪寂靜,來秋游野餐的人并不多。

時俨挑了條小路往湖邊走。

路人甲:“來這裏做什麽?”

耳機戴得久了有點耳朵疼,時俨摘了耳機,随手塞進了包裏。

路人甲:“你也沒在聽歌,戴耳機做什麽?”

走過一段石板路後有個很小的內湖,湖水倒映了岸上風景,從時俨的角度看去,是完美妥帖的對稱風景。

湖上架着石橋,橋上沒有人。

時俨走到橋上,慢慢回:“不戴耳機的話,一直自言自語別人會以為我瘋了。”

她的語氣淡然平靜,同這秋日靜悄悄的午前一般。

路人甲以為然,并且不吝誇贊:“你還挺機智。”

時俨笑了一下,嘴角揚起的角度很小,幾乎看不出來是在笑。

她并不是因為被說“機智”而心情愉快,只是覺得好像很久沒有人這麽自然地誇她了,雖然不知道這個“人”能不能算人。

“你不是想看風景麽?午飯之前,你想看什麽,我帶你去看。”

“你聽起來像哄孩子似的。”

走過石橋後再走一段路就是開闊的湖面,湖邊的矮栅欄上趴着幾個看風景的人。

臨近岸邊的湖裏插着請勿涉水的牌子。

時俨避開有人的地方,沿着湖邊走。

除了這一段建來讓游人方便看湖的人工栅欄,湖邊不易靠近,不是雜亂不知深淺的灌木就是崎岖不平的石頭堆疊。

當然,只在別人眼裏是這樣。

時俨側頭望了一眼水中繁茂的水杉,腳一擡踩上了一塊石頭。

水杉靠岸的邊沿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石塊,表面磨得不是很平整,比一般的路高出了近半米。

路人甲眼看着時俨踩了上去,然後一直低着頭挑比較平的石塊走,不是很理解:“你在幹嘛?”

時俨很認真地看着腳下,很随意地回答:“走路。”

路人甲半天沒說話,視覺被迫接受着一堆看不出所以然的石頭。

時俨走完一段又掉頭,重走了一遍,最後跳下石塊的時候因為高度差的緣故,大腿不适地抽搐了下,向前撲了一下才站穩。

她不以為意,路人甲涼涼開口:“爬山後遺症還沒好,你是真想廢腿。”

“我樂意。”

“你說帶我看風景,就看這些石頭嗎?”

“我餓了,得回家吃飯了。”

“時俨……”

時俨心情略好,打開地圖查回家路線,看到她點公交地鐵選項的時候,路人甲咬牙:“既然餓了為什麽不打車?你這個公交27站得坐到什麽時候?”

“沒錢。”時俨幹幹脆脆,又點開了另一條推薦路線。

“你好歹也是一個演員,娛樂圈裏混的,這麽窮合理嗎?”

“合理。”

路人甲氣炸。

公交直達但路線太長,幾乎要繞大半個容州,時俨終究是為肚子考慮,選擇了打車。

走了半天路有些累了,上了出租後她塞上了耳機,說了一句:“路人甲,我要休息一會,你別吵。”

路人甲沒理她。

時俨閉上眼,說是休息其實很難睡得着,半睡半醒的,每隔一會就要睜一次眼。

幾次過後,沒有自由深感壓迫憤憤不平的路人甲開始損人:“你詐屍呢?”

時俨并不生氣,反倒想起一個問題:“我睡覺的時候你不睡覺的嗎?”

路人甲:“我怎麽睡?”

時俨:哇,不能睡覺,好慘。

時俨:“那我睡覺的時候你在做什麽?”

路人甲:“自閉。”

路人甲:“所以你快點幫我查身份。”

時俨點頭:“既然你都這麽慘了,那我幫幫你吧。”

路人甲:“你之前沒想幫我?”

“之前是空想,現在可以開始實踐了。”

路人甲覺得自己遲早真炸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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