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正式開機前的幾天時俨都窩在家裏,不是看劇本就是煲劇,其他事宜一律由李昙打理,她只負責等通知。
開機前一天,李昙幫她安排的臨時助理給她打了電話,約好了第二天的出發時間。
挂電話時是下午六點,夕陽的光線被高樓遮擋大半。
時俨走到陽臺上,發呆了一會後自言自語:“要不要買點植物養養。”
路人甲:“買仙人掌。”
時俨沒理會,回來關了電視機後,拿了外套出門。
她慣常在這個點出門吃晚飯,路人甲已經很熟悉她的作息。
十分不符合現代社會年輕人特征的早睡早起習慣,每日三餐一次不落,規律得令人乍舌。
并且讓人十分費解的是,她既不會做飯,又不喜歡點外賣,每天都是自己跑到店裏去吃或者買回家。
路人甲沒對這件事多置喙,出門走走這事,對現在的“他”來說感覺還不錯。
下樓之後時俨擡眼看了下天空,夕陽掩在了厚厚的雲層裏,天色被一層潮濕的昏黃模糊掉。
“要下雨了。”
在回去拿傘還是直接出門之間猶豫了一會,時俨選擇了後者。
所幸雨在她回家之後才落下來。
她把琉璃桌挪到了靠陽臺的位置,又從書架上拿了本薄薄的開業本丢在地上,就團腿坐上去開始吃飯。
秋雨綿綿,落地無聲,好像整個世界都随之安靜了下來。
時俨在吃飯的間隙裏好幾次看向外間的雨,共享視覺的路人甲眼前也是蒙蒙雨線:“總覺得這個天氣應該去玩漂流。”
“下雨天不宜戶外運動。”時俨冷靜說道。
路人甲:“是是是,對你來說諸事不宜。”
沒過一會,路人甲又說:“你每天團在家裏什麽娛樂都沒有,我快憋瘋了。”
“看電視不算娛樂?”
“來點動的,或者你打打游戲也好。”
“我不會打游戲。”
“我教你!”
時俨沒再回應,慢吞吞吃完了晚飯,然後把飯盒和筷子都丢進了垃圾桶,又把桌子和本子都複歸原位。
收拾好東西後坐到了沙發上,撿起手機問道:“你會玩什麽游戲?”
突然得到回應的路人甲反應過來,驚喜得很:“你先打開應用商店我看看。”
時俨在暢銷游戲裏翻了翻,手指随意地上下滑動。
“停停,下載這個。”
指尖正好停在一個金色頭像上。是個競技游戲,火了好幾年。
剛公測的時候時俨下載過,注冊了個賬號試玩了幾分鐘就卸載了。
她在游戲上沒什麽耐心和天分,相比競技游戲更喜歡一些生活類的玩法,跑跑地圖收集物資做做物品。
簡而言之,休閑玩家。
下載好之後點進去,以前用手機號登錄的舊賬號還保留着。
看到昵稱時,時俨想了想,當初為什麽取這個名字來着?
“晚上一起吃飯。”
路人甲念出這幾個字時,時俨以為是自己的冥想在發聲。
點進游戲之後她問道:“要不要給你熟悉熟悉?”
路人甲十分自信:“不用,你先進試煉場玩玩。”
時俨難得立刻聽話,在路人甲的提示下一步一步操作進了試煉場。
試煉場是游戲用來給新人熟悉規則和操作的地方,匹配的對手都是系統NPC,沒什麽難度。
進去後,時俨停在了選角色的頁面。
她的賬號屬于古早新人,只有系統自帶的三個角色。
路人甲一直沒說話,時俨看了一會角色介紹,自己選了個五大三粗的男角色。
路人甲終于出聲:“為什麽選這個?”
其實那些一長串的介紹時俨根本沒看進去幾個字,她選這個角色的理由很簡單,“看着很能打。”
路人甲突然的笑聲像游魚剪水,穩了一穩才有幾分調笑似地說:“那你先打一下看看。”
時俨對這語氣不置可否,進了競技場後屏幕上自動彈出了一連串的操作指導。
她跟着走了幾步後,被一個連招卡住了。
她從小運動細胞不佳,身體靈活性很差,走路的時候左腳都能絆倒右腳,所以在系統冰冷的電子音反複提示操作錯誤時她很習以為常。
先通過視覺确認操作提示,到大腦處理提示形成指令,再去讓幾個手指進行連續多次操作,這麽複雜的過程,中間會出問題不是很正常嗎?
所以時俨不太理解路人甲在教她一陣之後逐漸暴躁起來的語氣,按屏幕的手指保持着從容的勻速。
過了好半天,路人甲說:“這個角色操作是有點難,你換個簡單的吧。”
兩個小時之後,換了個女角色的時俨終于把幾個常用招式記了下來。
路人甲感動得快哭了:“進去打一把先。”
時俨看了看時間:“以後玩吧,明天要早起,該睡覺了。”
路人甲:“……”
洗漱後時俨沒立刻爬上床,而是簡單地收拾了下東西,等到差不多的時候已經快十點,是她平常睡覺的時間。
困意不是很明顯,黑暗描摹着天花板上頂燈的輪廓。
雨還沒停,細細微微地落着,窗戶開了條縫隙,雨聲透過縫隙鑽了進來。
不知過了多久,路人甲問道:“你怎麽還不睡?平常不是秒睡的麽?”
“我明明閉着眼睛,你怎麽知道我沒睡?”
“你睡了和沒睡的時候,我的感覺不一樣。”
“什麽感覺?”
這種夜間聊天的事情從沒有過,讓時俨覺得有些新鮮。
就像書裏浪漫的仲夏夜,耳邊是蟲鳴和風聲,你躺在一株參天高樹下的搖椅上,身體自如地搖啊搖,旁邊的人聲有一搭沒一搭地響起。
“睡着的時候風平浪靜,沒睡的時候波濤洶湧。”路人甲描述着自己的感覺。
時俨試着想象了一下,“你是在海邊?”
說出“海邊”兩個字的時候,她對這個自己身體裏突然冒出來的意識産生了好奇,“意識體到底是什麽樣的一種存在?你每天都在神經元之間行動嗎?能不能看到身體內部?我閉上眼睛的時候,你眼中的黑暗是什麽樣子的?”
這種一時興起的提問方式不是時俨平常的風格。她任着自己的意說完,心中知道不太可能有答案,也就沒想着路人甲會回答。
摸過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半小時,确實屬于遲遲沒睡着的情況。
她重新躺正,閉上眼睛,什麽都不去想,試圖早點睡着。
在意識快要模糊的時候,聽到有人說了一句:“是在海邊。”
*
時俨常做夢,做的多忘得也快,通常起床後牙還沒有刷完就把夢忘了個幹淨。
早晨六點時,鬧鐘還沒響起,她就睜開了眼睛。
肩膀後頭有點泛酸,可能是枕頭沒枕好的緣故。
打開手機的音樂播放器,在音樂裏眯了幾分鐘後,時俨掀了薄被起床。
刷牙的時候她閉着眼,緩解早起時腦子裏的一點倦意。
早起朦胧的無人時刻,她幾乎忘了路人甲的存在。
直到那道聲音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
“我好像做夢了。”路人甲說。
時俨刷牙的手頓了一下,然後默默地漱口,過了一會才問:“做的什麽夢?”
“星球大戰,機甲殘骸,城市廢墟。”路人甲說了幾個非現實的名詞。
時俨又問:“那你呢?”
“我?”
“夢裏你在做什麽?”
路人甲想了想,說:“我好像是某個星球的士兵,一場戰争結束後,在戰後遺跡上尋找誰。”
“找到了嗎?”
“找到了。不過她不肯跟我走,還踢了我一腳。”
“她是誰?”
“不知道。”
“都踢了你一腳,你還不知道?”
“我還沒看清人,就被踹翻了,然後夢就結束了。”
“那你為什麽找她總該知道吧?”
路人甲又停頓,過了一會無奈說:“還是不知道,夢總是沒有道理的。”
時俨洗了臉回了卧室,坐到鏡子前,擰開爽膚水,說道:“夢确實很沒有道理,你更沒有道理。你不是說自己沒法睡覺麽?沒法睡覺還能做夢?”
路人甲這才想起自己一開始要說的問題:“我本來就覺得我會做夢這事奇怪,你沒給我機會說出來。”
時俨淡淡一笑,搖了搖頭。
路人甲:“這好像是第一次見你笑。”
時俨聞言抿了嘴,拍好爽膚水之後才說:“我只有對着鏡子的時候你才能看到我,我又不會一個人對着鏡子笑,怪可怕的。”
路人甲:“可怕什麽?你明明很适合笑。”
時俨:“……”
路人甲撿回夢的話題,說:“所以我想了很久,為什麽我會做夢?”
時俨把化妝盒撥近了些,挑了質地輕薄的乳液。
她不說話,路人甲獨自揣摩着可能性,揣摩的同時還把自己的想法一個不落地說出來。
時俨聽着那些越來越離譜的揣測,在上好粉底之後忽然說了一句:“你沒有做夢,那是我做的夢。”
絮絮叨叨的路人甲被這個深水魚雷炸停,在波浪翻滾中不可置信地問:“你的夢?我為什麽會在你的夢裏?”
其實多虧了路人甲,不然時俨已經忘了昨夜的夢是什麽。
她的腦子裏起初只有一個銀白色的廢墟畫面,是在路人甲的話裏慢慢記起了夢的內容。
夢裏的她在戰争中受了傷,被掩埋在廢墟之下,奄奄一息的時候被人找到。
她無意在戰争中繼續活下去,面對來救她的這個人,選擇了一把踹翻。
夢大概就在這裏結束。
時俨把它歸結為噩夢。
并非是覺得夢的內容可怖,而是在她為數不多記得的夢裏,總有一些關于戰争的夢,小到城市之間,大到國家、星球、宇宙……
她在醒來時回憶過夢境,也想過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
後來發現每次做有關戰争的夢時,總是她要面對新事物的時候。
比如這次的新劇組,第一次的女二號。
她表面平靜,潛意識裏緊張。
潛意識無比誠實,映射到了夢裏。
路人甲還震驚于除了視覺聽覺之外的夢境共享。時俨不甚在意,手上塗抹着唇彩,說道:“夢本來就是一種意識,你也是一種意識,你出現在夢裏,也不是很奇怪。”
沒有科學依據的邏輯不知有沒有說服路人甲。
時俨收拾好了自己的臉,換了身衣服下樓去買早餐。
原本要按平常的習慣點,不知想到了什麽臨時換成了拌面。
離跟助理約定的時間還早,她慢悠悠地吃着飯,一邊打開微博看了看。
她的微博常年積灰,少到令人發指的粉絲裏幾乎都是僵屍粉。
上一條微博還是一個多月前的殺青微博,底下寥寥幾個評論。
她點開微博熱搜詞條看了一眼就退了出來,在『發現』欄下面滑了幾下,出現的幾乎都是娛樂圈相關微博。
時俨随意瞄了會,文字內容沒太入眼,倒是被一張配圖先吸引了。
一張她很眼熟的圖。
出自去年爆火的武俠劇《把酒問青天》,男主角白莫林一戰成名的一段打戲。
少年神采飛揚,劍鋒驚世。
這張動圖也是當初最出圈的圖。
路人甲:“這不是你們公司的頭牌麽。”
【娛樂十萬火急:最近有網友稱在國外偶遇路朝許,頂流拍完《三川》之後銷聲匿跡,原來是出國放松了嘛?】
動圖自動跳完兩遍後,時俨滑走了這一條微博。
路人甲:“你們熟嗎?”
“不熟。”
頂流跟底層,熟是不可能熟的。
路人甲哼哼幾下,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