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美夢太倉皇

美夢太倉皇

午飯是黏糊糊的荷葉糯米雞,一疊涼拌海帶絲,一盤小炒黃牛肉。

戚照清口味清淡,但是午飯是黎月華點的,她沒法說什麽,就不停的往那疊涼拌海帶絲伸筷子。

黎月華坐在她對面,吃的也心不在焉。她用黏糯的和糯米一樣的語氣講着川市方言打電話。

川市方言和普通話相距較遠,俞川不怎麽說,戚照清就不會說,也聽不懂。

等到電話挂斷,黎月華說:“你怎麽了?要死了嗎?”

戚照清聳一聳肩:“沒有啊。”

說完才發現自己這個樣子和俞川何其相似。

“你可不像沒事。”黎月華瞥一眼面前的菜,“中午根本沒吃什麽。不合胃口?”

戚照清又發現黎月華的話比以前多了很多。“沒有啊。”

黎月華咽下嘴裏的海帶絲,“你複讀機啊?”

戚照清沒回答。

她昨晚沒睡好,和俞川吵架耗費她全部精力,腳底現在也在隐隐作痛。

黎月華倒是很貼心的沒有繼續說話了,一邊吃糯米雞一邊盯着她看。

戚照清被盯了十分鐘,一疊海帶絲被兩個人分食幹淨,終于戚照清忍不住先開口:“別看我了,小師姐。”

她小師姐從善如流,收回目光還幹脆利落地回答一個“好”。

下班時晚霞落進辦公室裏,戚照清背好她的普拉達黑色皮革包,特意從自己的工位走到對面黎月華的工位,對黎月華說:“我先回家了,小師姐。”

黎月華一開始覺得戚照清過分的講究。她每次大費周章的繞過來都只是為了和自己說這句話,但是分明她們的工位是面對面的,一擡頭就能張嘴,甚至都不用刻意擡高音量彼此就都能聽見。

直到現在黎月華都還是這麽覺得。

但是她一次也沒有提過——又不是大事。

“好。”黎月華拿起自己手提包,另一只手拎起椅背上的灰色開衫外套,“我也走。”

等候區裏身材高挑纖細的女人一頭長卷發保養得當。她側身站着,抱着胳膊,露出和戚照清同款的銀色腕表,只是大了一號,應該是男款的。

聽到腳步聲俞川轉過頭來,她的臉很小,妝很淡,但足夠精致。俞川整個人都寫着‘精致’,笑起來的時候一定是先顫動睫毛,再提起唇角。黎月華已經看習慣了。

“回家吧。”俞川像戚照清伸出手,習慣性地要接她肩上的包。

戚照清微微側身躲過去,餘光遞給黎月華,“俞川。我忘記給你發消息。”戚照清說着開始徒勞無功的撩頭發,把本來就在耳後的頭發再次別到耳後,“我跟小師姐約好下班一起出去玩,今天晚上就不回家了。”

黎月華眼裏清清白白兩個字:是嗎?

俞川短促的笑了一下:“這樣。我還約了你最喜歡的那間餐廳。”

戚照清挽住黎月華的胳膊,也學着俞川的樣子短促笑了一下:“下次吧,不好意思哦。”語氣輕飄飄的,像随風起舞的羽毛。

和俞川擦身而過的時候,黎月華感覺到一股雷雨要來前的沉悶郁氣。

‘我可能會被暗殺。’黎月華在心裏念佛。

走出診所,黎月華把所思所想直言不諱地告訴戚照清,随後收獲戚照清詫異中帶着歉意的眼神。

“抱歉小師姐。”戚照清把她挽着的手松開了。“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俞川肯定不會殺了你,你放心。她連背後罵人都不會。”

“……”所以這是重點嗎?

黎月華看着戚照清一本正經的臉,把嘆氣咽回去:“走吧。”

“啊?沒事。”戚照清擺擺手,“我不麻煩你了,我自己去別的地方住。”

“你能住哪?”黎月華和戚照清說話時走到自己的車邊,她打開車門,隔着車對戚照清說,“上車吧。”

黎月華的車白色半舊,車上挂了一個茉莉花香包,整輛車上都透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味,車後座上亂糟糟的放了一張毛毯和一個深藍色的靠墊。

戚照清再次向黎月華道歉:“小師姐,我不是故意要那麽說的。我只是不想回家,打擾你休息了,對不起。”

黎月華開車的時候放着節奏明快的輕音樂,手指随着音樂的節奏輕點方向盤,倒是沒有絲毫不悅的意思。“沒關系,反正我下班也沒有事情做。”而且現在對于‘研究你’這件事,我很有興趣。

黎月華沒有說明後半句,只是前半句話已經讓戚照清非常感激。

“小師姐,你人真好。”

黎月華勾勾唇角,把手機丢到戚照清的懷裏,“晚上想吃什麽?自己叫外賣吧。”

戚照清接住黎月華的手機放到自己的腿上,“不用了,小師姐,我來點吧。總不好麻煩你一晚,還要讓你出錢給我吃飯。”

黎月華抽空用餘光瞥她一眼。

自己的手機被戚照清端端正正的擺在膝頭,戚照清低着頭,長發垂下來一點,遮住她的臉。她手上握着手機,頁面停留在外賣上。“小師姐想吃什麽?今晚我請你。”

黎月華對飲食一向沒有追求,所有東西只要能入口她就都能吃。

不過既然戚照清這麽問了,黎月華就說:“那我要吃貴的。”

“什麽算是‘貴的’?”戚照清問完,抿起嘴唇來,找的更認真了。

黎月華算是徹底明白了戚照清寡淡的幽默感。

她按下戚照清的手機,“算了,別找了。”

戚照清放下手機側過頭去看她。

“泡面你吃不吃?”

黎月華,白天在心理診所是不茍言笑的心理咨詢師。但是一旦離開心理診所,她能做出的奇怪事情讓戚照清數也數不清。

比如現在,戚照清坐在黎月華家的餐桌上,面前是一碗紅燒牛肉面。

紅燒牛肉面桶裝,上面還卧了一個溏心蛋。

用桶裝面是為了可以不洗碗,但是煮溏心蛋的時候又用了鍋子,最後還是要洗碗。

戚照清用塑料叉子挑起面條,沒明白黎月華這一出是為了省事兒還是幹嘛。

黎月華沒管戚照清的心思,自己捧着面桶拿着叉子,把一碗面吃的虎虎生風。

等到喝了最後一口湯,她才發現戚照清正斯斯文文的一只手按着披散的長發,一只手握着叉子慢慢的吃。

黎月華用餐桌上擺着的抽紙擦了擦嘴,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土匪。

戚照清吃完了面,主動把垃圾收拾幹淨扔到樓下。

再回來的時候浴室裏有嘩啦啦的水聲,戚照清沒有輕舉妄動,在沙發上坐下來。

黎月華家無論是牆面還是家具,用的都是非常深的顏色。

深綠深紅交織在一起,被黎月華搭配的很好,看不出俗氣。

戚照清坐在牛皮沙發上和姜順頌聊天。

姜順頌最近很忙,她一邊學西餐一邊管理自己的餐廳,恨不能把一天變成48個小時甚至更多。

戚照清也怕打擾她,聽她說了幾句最近在學的東西然後就讓她去忙。

黎月華洗澡用了好久好久的時間。久到戚照清靠在沙發的扶手上睡着。

身上感覺到一層薄薄的毯子,戚照清迷迷糊糊地嘟哝:“……俞川,我不困。”

“醒醒,叫錯人了。”身邊的沙發坐墊陷下去,陌生的洗發水香味湧入鼻腔,戚照清一瞬清醒,看見黎月華坐在自己身邊,正在用毛巾擦濕漉漉的頭發。

“說說吧,你和俞川怎麽啦?”

戚照清張了張嘴想要說,但是不知道要從何說起。她和俞川的感情太過糾葛,好像不是一兩句就能說清。

更何況她們吵架的根源,根本就是和眼前這個不明真相擦着頭發的人有關。

黎月華把擦頭發的毛巾随手丢到一邊的單人位沙發上,她的頭發還是半濕的,但是她似乎并不介意,任由它們披在自己的肩頭。

戚照清忍不住說:“這樣會受涼。”

黎月華瞥一眼剛被自己扔開的毛巾,“懶得擦,也懶得吹。”

戚照清站起來,重新把毛巾拿起來,坐到黎月華的身後幫黎月華擦幹頭發。

戚照清的手法很溫柔,輕輕的,除了偶爾牽動到幾根頭發,黎月華根本察覺不到戚照清的動作。

黎月華盤着腿坐在沙發上,雙手搭着膝蓋,“讓我來猜一猜。你和俞川應該是因為我吵架的吧?”

戚照清沒有說話,在心裏奇怪她是不是半仙,否則怎麽一下子就算到?

黎月華回過頭向她确認:“是不是?”

看見戚照清悶悶地點頭,黎月華就嗤笑:“俞川可真小心眼。”

“她不是小心眼。”戚照清在她身後為俞川小聲辯解,“她只是擔心我的安全。”

黎月華就伸手指向大門,“那你回去找她好了。”

戚照清不作聲了。

黎月華放下手,說:“你也不争氣。天天‘俞川’長‘俞川’短的,你就不能有點自己的事兒?”

戚照清就回嘴:“難道我不就是因為做了自己的事兒才和俞川吵架的嗎?”

黎月華就轉過身,擺出莫名其妙的嘴臉給戚照清看:“那你從今天早上開始就擺出一臉要死的樣子是為了什麽啊?”

“我沒有啊。”話音落下對上黎月華瞳孔震蕩的神情,戚照清開始反思自己,“我有嗎?”

“有,你太有了。”黎月華一邊點頭一邊轉過身,“你一整天都有一種‘我和俞川吵架啦,完蛋啦,這個世界要毀滅啦’的樣子。”

黎月華一邊說,一邊擺手聳肩,把每一個‘啦’字都說的輕快又欠揍,終于讓戚照清忍不住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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