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FürElise
Für Elise
路黎放學回家的路上,經過常去的那家書店,看見窗邊放了一個捕夢網,圍繞着一圈小燈,在夜晚中散發着暖黃色的微光,靜靜地撫摸着淺藍和白色的羽毛。
被捕夢網吸引,路黎背着書包走進書店,在書店逛了一會,找了一本地質類的書,到二樓自習室看書。
周五晚上書店的人較平常多些。
路黎沒想待很長時間,明天不用上學,她打算今晚回家看會芭蕾相關的視頻,或者玩會4399小游戲,她非常喜歡玩拼手速做飲料或是做美食的小游戲。
也許因為明天放假,路黎看兩行書,注意力放松了些,腦袋就開始走神。反複糾正了幾次,最後索性把書擱在一邊,閑着無聊開始畫畫,撐着下巴有一下沒一下描出捕夢網的大致輪廓。
傳說夜晚中的惡夢會被網羅在捕夢網中,只有好夢才可以經過網洞,然後沿着下方的羽毛流下來。
捕夢網垂落下來的羽毛稍微難畫,路黎放輕了筆尖勾勒的動作。
畫到中途聽見流淌進來的音符,跳躍進耳中的幾個音符,熟悉但卻又渺遠,尖着耳朵繼續聽,才陡然回想起來名字。
致愛麗絲。
演奏者技巧卓絕,對于音樂作品有自己的認知和把控,聽者即便不是專心人士,也能夠從他的演奏中感覺到歡快憂傷或者堅定溫柔,慢慢品味出其中的故事。
起初是握着筆的停在紙張之上,後來是不由自主地撂下筆,凝神仔細聆聽樓下的琴聲,再後來聽到歡快明朗的流暢節奏,路黎情不自禁地想要出去看看彈鋼琴的人。
聽過很多人彈奏《致愛麗絲》,但是都沒有今天聽到的好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架鋼琴比較昂貴?
在心裏面思想鬥争了好一會,路黎還是忍不住起身到外面二樓挑空那裏,朝下面一樓鋼琴望去。
琴架半遮演奏者的真容,但是他身上南濱中學的校服,惹人注目。
無需再去求證,答案躍然紙上。
陳淮越穿着淺藍白的襯衫,袖口挽到小臂處,修長漂亮的手指在黑白鍵上跳舞,熟練流暢,人眼甚至跟不上他那在黑白鍵中躍動的指尖。
書店高高垂下的燈光,灑在他的發絲和身上,給他整個人照上一層橘黃色的光圈,令人不由心向往之,卻又觸不可及。
路黎倚靠着二樓的玻璃橫欄,微微閉上眼睛感受樂曲。
音符在整個房間中平緩地傾斜流淌,仿佛把整個房間變成一艘搖蕩的小船,晃晃悠悠地在音符彙成的河流上面漂浮。
捕夢網中沿着羽毛流下的好夢,悄然地釋放出所有的夢境。
路黎感覺自己看見了海島四周的深藍海水,原始森林後的皚皚雪峰,還有在靜谧的湖面上飛過的海鷗,透過漫長遙遠的宇宙的陽光……
所有的煩惱和羁絆都被全部忘掉,好像它們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只可惜樂曲有終章,美妙的夢境終究會醒來。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的時候,心中有明顯的失落劃過。路黎久久沒有睜開眼睛,似是想要留住最後殘餘的夢境。
書店一樓很多正在挑書和看書的人都擁到鋼琴的四周,靜靜地站着聽陳淮越彈琴,聽完一首意猶未盡,書店老板也不禁上前,商量陳淮越再彈一首。
路黎也沒有聽夠,內心也希望他能夠再彈一首。
萬幸。
在場聽他彈琴的人松了口氣。
陳淮越沒有拒絕書店老板的請求,雙手重新回到琴鍵上面。在衆目共睹之下,動作悠然地同時按下琴鍵,輕柔寧靜的琴聲傳入耳中。
原來之前在書店自習那次,聽到的《卡農》,出自陳淮越之手。
路黎猜出應該不是書店老板彈的,但是沒有想到會是陳淮越。
望着正在凝神彈琴的陳淮越,路黎突然想起方可櫻之前說過的話。
彈鋼琴的陳淮越和平時的他判若兩人,是溫柔優雅的王子。
“《卡農》最難的就是最後輪指的部分,我每次彈到這裏節奏就會亂,但感覺這段對于他而言就是小兒科。”
身邊有會彈鋼琴的人,在和同伴低聲交談。
路黎想起那段每天練芭蕾的艱苦疼痛日子,不由對陳淮越生出一絲好奇。
好奇他是不是也有回想起來心情複雜的日子,還是他本就是天賦異禀的鋼琴天才,練起琴來也游刃有餘,如同他素日給人松弛随意的模樣。
無論是不是人前人後都如此得心應手,這時的他都是衆人營造曼妙夢境的造夢者,是手持可以操控情緒魔法杖的魔法師,沒有人可以抗拒他致命的吸引力。
陳淮越彈完第二首,不忘放下鋼琴琴蓋,沒有多做停留,利落起身離開了書店。
他推開書店玻璃門的時候,帶動了不遠處懸挂着的捕夢網,風鈴輕脆作響,羽毛微微浮動。
回到家裏,路黎坐在床邊,給方可櫻發微信。
「校慶那天的音樂晚會現在還可以報名嗎?」
編輯完以後,讀了一遍,決定删掉。這個問法太過直白。
「校慶當天的活動,你有什麽推薦?」
這樣問又感覺沒有重點,只好又删掉再改。
「校慶晚上有什麽活動?」
路黎的手指在“發送”按鍵躊躇不決。
來來回回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一點點全都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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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晚會,還有熒光夜跑……”方可櫻如數家珍說道。
路黎語氣遲疑:“…音樂晚會是不是需要提前報名?”
“你想聽校慶音樂晚會?”方可櫻站在貨架欄前,目不轉睛地挑薯片,邊概括出路黎話中的重點問道。
路黎心中閃過一絲慌亂,面上不見絲毫神情起伏:“我爸爸後天出差不在家,我在家沒事,想着……”
說到一半,感覺自己今天話太多,秉持着“事出反常必有妖”的原則,路黎選擇閉嘴不再說話。
“上周五報名已經截止,昨天下午門票都發到手裏了。”方可櫻停止挑選薯片,轉過身說道。
學校音樂廳座位有限,校慶日活動又頗得校領導和老師們的重視,各年級熱門表演節目很多,音樂晚會門票供不應求。
往屆校慶晚會節目無人問津,這次晚會之所以會出現供不應求的情況,是因為陳淮越和邬樹等學校風雲人物都有節目。
陳淮越和商音怡這對公認的校花校草,被音樂老師欽點鋼琴對彈。
新轉來的網球校隊隊長邬樹會和校隊隊員一起上臺唱歌,據前方小記者方可櫻說,邬樹煙嗓唱情歌賊有魅力。
路黎忽略掉自己內心淡淡的失落,說道:“算了,我只是突然想起來,也不是很想看。”然後伸手拿過貨架上,方可櫻最近常吃的黃瓜味薯片,塞到她手裏。
“你找的薯片。”
方可櫻抱着薯片,仰頭思考道:“其實這事也不難,等我給你想辦法。”
“不用,我回家不看了……”路黎急忙表達拒絕,不想參加的意思。
“我和卓嫣她們都去看,再說你回家能有什麽好玩的?”方可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十拿九穩地保證道。“你就放心吧,我有人脈,一定給你辦的妥妥的……”
下午羽毛球課結束,路黎從體育館更衣室換完衣服出來,剛轉過走廊,看見陳淮越站在樓梯旁,似乎是在等人。
路黎準備從他身邊繞過去,沒想到被陳淮越踱了兩步直接攔住,面前多出一張校慶音樂晚會的門票。
“門票。”
陳淮越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說道,同時擡手遞給她一張校慶晚會的門票。
路黎微微蹙眉,低頭看了一眼陳淮越手裏的門票。
“方可櫻找你幫忙的嗎?”路黎遲遲沒有接受晚會的門票。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方可櫻說的人脈就是陳淮越。如果知道她的人脈是陳淮越,她一定會堅決說不看了。
因為想看陳淮越的節目,所以才找方可櫻問晚會門票。
但是這門票,最後竟然是由陳淮越給的,心底升起緊張的情緒,還有擔心被發現真實目的的小心虛。
“不是。”陳淮越一派風輕雲淡的口吻,“我下課聽見她問屈躍然,他那裏還有沒有校慶晚會的票。”
聽到這裏,路黎看向陳淮越問道:“學生會他們說沒票了。”
她去負責的學生會那裏問過,說是音樂晚會非常受歡迎,上星期很多人都沒報上名,更別提現在想要門票。
陳淮越輕嗤了聲:“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語氣略微不滿,不滿路黎小看他的能力。學生會搞不到晚會門票,不代表他弄不到。
“你這不是偷的吧?”路黎有點不放心地問道。
陳淮越被路黎這話逗笑,笑得整個胸腔都在微微顫抖,吊兒郎當地說道:“小心我告你诽謗。”
路黎依然對他持懷疑的态度。
陳淮越無奈地輕笑着搖了搖頭,将門票塞到路黎的手裏。
“你放一百個心,我這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
路黎也是真心想要門票,确定這票不是偷的搶的,朝陳淮越揚了揚手中的門票:“……謝謝你幫忙。”
陳淮越聳了下肩,雙手插兜下樓梯離開,邊走邊懶洋洋地扔下一句:“這忙,我也不是誰都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