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GoingHome
Going Home
“路黎,路黎,我在這裏。嗨!這……”方可櫻站起身喊在過道的路黎。
路黎原本打算随便找個位子坐,瞧見方可櫻喊她,朝中間的座椅走過來。
還差不到三個座椅的距離,路黎被方可櫻一伸手拉到身邊的座位,旁邊的卓嫣笑望着她倆。
“這位置怎麽樣?我特意提前過來排隊。”方可櫻忍不住炫耀這前排的位置。
路黎來得晚,沒想到還能有視野這麽好的位置,她由衷說道:“位置很好。”
方可櫻的右側坐着卓嫣,她俯身靠近路黎身邊,捏着嗓子壓低聲音在耳邊說:“陳淮越說晚會結束請我們吃東西……”
路黎微愣,一時沒有說話,方可櫻又說:“他讓我和你說,看完不要着急走。”
腦海中跑出前天在校體更衣室外面,陳淮越說的那句“我也不是誰都幫”,還有是塞到她手裏的門票。
方可櫻見路黎很久沒有應答,用肩膀輕輕推搡她:“路黎,你有沒有聽到呀?”
路黎回過神說:“聽到了。”
方可櫻和卓嫣對音樂晚會的節目單,可以說是了如指掌。邬樹的節目在前面第二個,陳淮越壓軸出場,最後壓臺的是在校合唱團的百年校歌伴唱中,教師代表葛主任的激情演講,他自己硬塞的節目。
“老葛成天就想着怎麽顯眼。”方可櫻吐槽起葛主任毫不留情,聲量也不小,一點都不怕被到處“巡視”的老葛聽見。
這話讓身後一排的宋丞聽到了,湊過來給方可櫻出馊主意:“等最後老葛講話的時候,咱們一起噓他?”
宋丞身邊的任宇祺十分興奮地拍打他的胳膊,也是一副不怕鬧事的模樣,大笑着連聲應和道:“好…好好,我看行。”
方可櫻轉過身,一臉嫌棄加無奈看着二人:“不是,你倆有病吧。”
三個人一看就是經常湊在一起說笑,宋丞和任宇祺兩人臉上沒有絲毫被罵後的怒意。
“小櫻子,怎麽和你丞哥祺哥說話呢?”任宇祺佯裝生氣說道。
方可櫻忍無可忍地說道:“你倆算什麽哥啊?我都不想和傻子說話。別的時候也就算了,校慶晚會你噓葛偉明,你倆想被叫家長別帶上我。”
任宇祺笑着瞪大了眼睛,想要反駁方可櫻,卻被宋丞拉住“勸”道:“小櫻子這人咱們還不知道?叫哥是需要你幫忙,沒叫哥你就老實閉嘴。”
任宇祺樂得想死,似偷摸似故意地給宋丞豎起大拇指。
方可櫻被氣笑了,揚手就要打任宇祺,任宇祺吓得往後躲,邊躲邊抗議:“憑什麽啊,每次最後挨打的都是我,太慘了我!”
“讓你笑,讓你豎大拇指,讓你故意給我看見。”見任宇祺往後躲,方可櫻就追着打,
最後雙方以被葛主任看見打鬧而偃旗息鼓,他擡起胳膊指着這邊,大聲喊道:“方可櫻、任宇祺你們倆給我坐好。”
路黎彎腰幫方可櫻撿起落在地上的衣服,為了防止她再和任宇祺“動手”又弄掉,索性幫她拿着衣服。
葛主任的視線剛移開,方可櫻轉頭和任宇祺放狠話:“等會結束你死定了。”
“我又死定了!”
任宇祺欲哭無淚,每次都是宋丞先惹方可櫻,但是最後遭殃的總是他。
始作俑者每次都可以全身而退。
宋丞向他投去一個愛莫能助,但是看好戲的眼神。
第一個節目是古典舞表演,第二個就是邬樹的節目。
原本打蔫的方可櫻瞬間坐直。
卓嫣好奇問方可櫻:“邬樹唱什麽歌啊?”
方可櫻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叫《有沒有》。”
話音剛落,邬樹的聲音在臺上響起,“Turn off the radio”,唱到第一句後半段,音樂伴奏聲才緩緩奏響。
路黎心慢跳一拍,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是韋禮安的歌,這個歌手是她告訴邬樹的。
“這誰的歌啊?”卓嫣皺眉看着舞臺,“我從來沒聽過。”
方可櫻過了兩秒,口吻不是很确定:“叫韋…禮,安?”
這和方可櫻以往對于邬樹的事情,毫不猶豫了如指掌的表現,明顯不相符合。
邬樹的聲音低沉沙啞,唱起這首歌別有自己的味道,他一個人站在那裏安靜唱歌,伴着歌詞給人一種失落嘆息後的無力感,還有獨自回味感傷的慵懶和故事感。
下面很多同學不顧葛主任在場,掏出手機拍攝。
路黎也認可邬樹的歌聲,他唱的很好聽,最後那段的低唱,她也不由自主地被他帶入情緒裏面。
今晚唱歌的邬樹,與平時看起來陽光明朗的形象,一點補不貼近。那份無力和失落,好像是唱歌時候的他,也好像是他平時不為人知的他。
“這唱的也太好聽了。”卓嫣邊鼓掌邊轉頭說道。
方可櫻還在拿着手機,瘋狂地給邬樹拍照。
任宇祺在後面開玩笑:“你的攝像頭都快冒火了。”
宋丞也笑說:“邬樹人都下去了。”
方可櫻這才停止拍照。
晚會進行到中途,有位男生上學表演薩克斯獨奏,任宇祺一看異常興奮地說道:“哎哎哎,宋丞快看。”
路黎還沒搞清楚,就看見方可櫻來了興趣,轉身朝身後的宋丞說道:“宋丞,你怎麽不報一個節目,辛苦練的薩克斯不能白學啊。”
宋丞的薩克斯是小時候學的,和陳淮越同一時間開始學的樂器。
只不過結果不一樣,一個在國內外青年組的鋼琴大賽屢屢獲獎,另一個只在小學藝術節上得過優秀表演獎狀。
“做人要保持低調,你們這些人懂不懂啊?”宋丞一副“你們都不懂我這個神仙”的神情,還面露失望地搖了搖頭。
方可櫻和任宇祺量兩人異口同聲:“不懂。”
宋丞攬過任宇祺的脖頸,兩個人厮打玩鬧在一起。
“我的名聲都讓陳淮越毀了。”宋丞打鬧完嘆氣道。
方可櫻笑出聲說:“說你薩克斯只會吹《Going Home》嗎?”
宋丞重新低頭看手機,不贊同地輕哼了聲。
“那是什麽曲子?”卓嫣問道。
方可櫻收斂笑意,神情嚴肅解釋:“你雖然不知道名字,但是你一定聽過。南濱很多商場打烊會播放,告訴你孩子要回家了。”
“你的解釋太完美。”宋丞咬着牙說道。
方可櫻微微一笑:“謝謝薩克斯手的誇獎。”
“方可櫻你最好永遠別留長頭發。”宋丞說。
方可櫻不解:“為什麽?”
“我會揪你辮子。”宋丞放狠話。
方可櫻不甘示弱:“那我和你保證,我會把你的手撅了。”
……
音樂晚會的節目單已經過了三分之二,方可櫻幾個人一直在倒數,還有幾個節目到陳淮越。
“還有五個節目。”方可櫻說道。
宋丞:“快了。”
宋丞說完還沒有兩分鐘,路黎的手機來了電話。
電話是黎書行打來的,路黎看了兩眼,摁掉了電話,準備給他回消息說,正在看晚會不方便接聽電話。
路黎摁完電話,還在發消息的時候,黎書行的第二個電話緊跟着打了過來。
起身的時候方可櫻看向路黎這邊。
“我出去接個電話。”路黎說。
方可櫻點點頭,說道:“好,你快點回來,這幾個節目都很不錯。”
路黎點了點頭,彎腰一一借過總算走到過道。
站在音樂廳門口臺階上聽電話,才知道出了急事。黎盈表姑今晚加班,突發急性闌尾炎,她家裏沒有親人,黎書行又出差不在南濱,現在還在手術室做手術,黎書行想讓路黎今晚去陪陪她。
黎盈表姑的家庭,路黎從小就有耳聞。當年她初中畢業後,想要繼續讀書,親生父母不同意,多虧路黎的爺爺奶奶經常出錢幫助。又因為和路黎媽媽關系很好,從小算是看着路黎長大,對路黎也是一直十分關照。
路黎握着手機,凝眉問道:“表姑在哪家醫院?”
“中心醫院。”黎書行叮囑,“你到了醫院聯系瞿醫生,電話我微信發給你了。”
挂了電話,路黎快兩步下了臺階,卻又忍不住停住步子,轉身回頭望向莊嚴聳立的音樂廳,悠揚悅耳的樂聲隐隐約約地從裏面傳出來。
路黎仰頭望着燈火輝煌的建築,神情中流露出絲絲不舍,但最後還是堅決地回過身,腳步匆忙地離開原地,與音樂廳漸行漸遠。
奔向學校門口的途中,她頓然理解小時候看的故事書裏,站在聖誕櫥窗外,想要精美閃亮的音樂盒,但終究被家人牽着走催促回家的小女孩的心情。
沮喪,失望,迷戀,愧疚,不舍,還有思念。
到了醫院病房,黎盈已經做完手術,但是麻藥沒過,躺在病床上還沒醒來。
“你是病人的家屬?”負責的護士問。
路黎點頭:“我是她侄女。”
護士說道:“病人醒了你按下床頭鈴,或者去護士臺找我”
路黎說“好”。
過了不到二十分鐘,黎盈轉醒,路黎忙幫她按了鈴,護士記錄完囑咐了兩句注意事項。
“小黎,……你怎麽來了?”黎盈臉色蒼白,聲音虛弱說道,“不用來,你爸爸真是……”
路黎見她剛醒,整個人乏弱沒有力氣,幫她掖了掖被子說道:“小姑,你不要和我見外。”
明天不用上課,路黎自然選擇留下來陪床。黎盈微閉着眼睛,似乎已經入睡,路黎将手機設置成靜音模式,坐在折疊床上面看手機。
打車趕往醫院的路上,路黎給方可櫻發了消息,告訴她家裏突發急事,不能繼續回去看音樂晚會。
方可櫻回複消息說,晚會結束,宋丞拉着陳淮越要他請客,一行人現在準備去吃宵夜。
路黎猶豫要不要給陳淮越發消息,晚會門票是他給的。
思緒正飄飛着,手機進來新的電話。陳淮越的名字赫然顯示在屏幕上面。
路黎看了眼病床的黎盈,見她沒有異樣,從折疊床起身,推開病房的門,到外面走廊接電話。
醫院走廊的燈光白亮灼眼,彌漫着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一派肅靜冷漠的冰冷氛圍,身處其中人心緊張惶恐又疲憊,很難感受到一絲人情味。
電話接通,路黎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陳淮越率先開口:“路黎?”
猛然聽見他打來的電話,感覺像是前來“興師問罪”。
中途提前離場,辜負了陳淮越給弄來她門票的心意,心中對他存有愧疚。
“是我。”路黎輕聲應道。聲音可見的心虛,想要開口和陳淮越解釋:“今晚我……”
“你現在怎麽樣?”陳淮越的聲音透出電流傳到路黎的耳中,她甚至能聽到他旁邊略吵鬧的人聲和車輛鳴笛的聲音。
路黎解釋的話,被陳淮越的詢問堵在嘴邊。以陳淮越平時的脾氣,以為他上來就是劈頭蓋臉的質問。
見路黎這邊長時間沒有回應,陳淮越加了一句:“聽方可櫻說,你家裏有事,挺着急的。”
路黎握着手機,身形緩緩地倚靠着牆壁。她忽然覺得燈光也不灼眼冰冷,消毒水味道也不那麽刺鼻。
路黎低聲說道:“謝謝你,我小姑加班突發急性闌尾炎,現在已經做完手術。”
陳淮越“嗯”了一聲,再次問道:“你現在怎麽樣?”
路黎聞言微愣,然後說道:“我……挺好的。”
“好。”陳淮越應道,“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說一聲。”
路黎想說不用,但是又不想拂了陳淮越的好意,輕輕地答應了聲“嗯”。
電話兩端相對沉默,陳淮越那邊還在聚餐,路黎聽見宋丞在喊陳淮越。
內心湧起焦急的情緒,路黎語氣微含愧疚:“陳淮越,今天晚上……對不起,我中途離開了。”
陳淮越低低的笑聲傳來,他說:“為什麽和我道歉?你又不是為了看我的節目……”
路黎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還是說……你想要門票,就是為了看我的節目?”陳淮越驀地發問,聲音中有絲絲笑意。
路黎下意識否認:“不是,因為我的票是……”
陳淮越不給路黎解釋的機會,笑音濃又壞:“我接受你的道歉,下次一定讓你看到。”
隔着電話,都能感受到他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