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Nuoviorizzonti
Nuovi orizzonti
下午(2)班社團活動,方可櫻沒有去參加,跑去網球場找邬樹。
網球隊的管恒看見不遠處方可櫻的身影,舉着球拍吹了聲口哨,朝邬樹努嘴示意:“你的那個小跟班來了。”
邬樹揮動球拍擊球過網,眼神随意地瞥向管恒說的方向,轉身退回底線,專心準備再次發球。
方可櫻拿着買好的能量飲料,分給網球隊的其他人,男隊分完又忙去分給女隊,忙活一通以後,在看臺找了個陰涼不曬的座位,坐下安靜地觀看邬樹練球。
方可櫻拿了本練習冊,在看臺上意興闌珊地算算寫寫。
為了放學前最後一節自習課,能夠待在室外網球場,她特意加入了網球社團,這樣就有借口來看邬樹打球。
網球隊的朱老師對方可櫻已經十分熟悉,小姑娘活潑機靈,勤快又有眼力。
經過這一段時間,網球隊幾乎默認她這位“編外人員”,也是因為她有分寸感,從來沒有打擾耽誤正常的訓練。
只是在邬樹的眼中,方可櫻每天樂此不疲地打擾他,這讓他很煩。
邬樹裝作沒有看見方可櫻,自顧繼續訓練發球,他最近在練發球得分。
集體訓練到放學結束,邬樹自己每天還要額外加練一個小時。朱老師單獨指導半小時,然後自己再練半小時。
過了放學離校高峰的時間,校園裏面不再那麽喧嚣熱鬧,廣播站在播放着音樂,歌聲悠揚地傳遍校園內的每一個角落,有一種塵嚣散盡後的安寧與靜和,還有一點落寞的感覺。
好在西邊天空中的晚霞,染的團雲一片橘光火紅,像火光映照在年代久遠的金銅鼎器的身上,暈出耀眼的光圈,又不失神秘即瞬的美麗。
方可櫻笑的眉眼彎彎,指着遠處的天邊,語氣興奮地說道:“邬樹,你快看,今天的晚霞好美啊。”
邬樹卻沒有擡眼去看,他低頭聚精會神地收拾網球包,拉好拉鏈,扛在肩膀上,一路徑直走向網球場出口。
“你後天是不是有比賽,我媽媽說這是好兆頭的意思。”方可櫻笑着說道,齊劉海下一雙眼睛水靈靈的,盛滿着天真爛漫的笑意。
方可櫻急忙裝好練習冊,邊邁腿快跑跟在他身後,邊匆促背好雙肩包。
“邬樹,你等等我……”
邬樹煩悶地閉了閉眼睛,倏地停住腳步,轉過身望向身後追來的方可櫻,忍不可忍地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很煩。”
方可櫻猛然一愣,臉上的神情也是滞住,但是很快恢複如常,微笑着說道:“……我知道啊。”
方可櫻的回答,令邬樹始料未及,他不堪其擾,再次一字一句強調道:“別再來網球場找我。”
“邬樹,對不起……我做不到。”方可櫻邊說話邊僵硬地低下頭,看着穿着粉色球鞋的腳尖。
邬樹看着眼前尴尬局促低着頭的女孩,腦海中劃過她平時活潑大笑的臉龐,說出口的聲音略微緩和了幾分:“你是在浪費時間。”
“我不覺得。”方可櫻猛然擡頭,立即說道。
邬樹見她油鹽不進,只能直白說道:“我……有喜歡的人,不是你。”
方可櫻目光微愣,臉上卻沒見失落的神情,唇瓣微勾問道:“那個人……是不是路黎。”
邬樹聽見“路黎”兩個字,眸光随即落在方可櫻的臉龐,沒有料到方可櫻竟然會知道他心裏的那個答案。
他喉嚨低低地應了個“嗯”。
“但你現在是單身。”方可櫻說又急忙解釋,“你放心,我也不會在你和路黎之間搗亂。”
邬樹被方可櫻的這番堅持,弄的不禁連連搖頭:“我和你說了多少遍,你不要再來找我,也不要跟着我。在操場坐大半個下午,你就這麽閑嗎?”
再怎麽活潑率真的女孩,聽見這樣的話,都會不由窘迫得臉紅。
方可櫻強忍着不讓眼淚滑落,但是眼淚以迅猛之勢在眼眶處凝聚。
她只好将頭低地更低,用力眨兩下眼睛,讓眼淚快速砸落,抑制住哭腔,以近乎乞求的口吻說道:“邬樹,對不起……我,我就是很閑,想每天看你打球,我會和你保持…一米的距離,你…不要趕我好不好?”
邬樹閉上眼睛,平複翻湧的怒意,正要開口說“不可以”,可是眼睛随意一瞥,瞧見深紅膠地上那兩灘暈渲開的水跡,最終還是長長嘆了口氣,冷冰冰地抛下兩個字轉身球場。
“随你。”
方可櫻站在原地,聽見腳步聲走遠,擡起手用力地擦掉眼淚,對着球場外的那棵香樟樹,咧開嘴大大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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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間休息,路黎坐在座位,低頭看桌洞裏新買的畫冊。
看的正入神,忽然聽見桌面被 “咚咚咚”敲了幾下。原以為是曹旭聲,心想大不了被沒收,然後再買一本。
擡頭望向門口,是一個她不認識的女生。穿着一件髒橘色的T恤,淺棕色過肩長卷發,臉上化着精致漂亮的妝容,眼瞳散發晶亮的光彩,臉上的笑容甜美明豔。
“同學,你能幫我叫一下你們班的宋丞嗎?”
路黎轉頭看向最後一排,宋丞不在座位上面,而是在陳淮越的座位附近,在和陳淮越任宇祺幾個人說鬧。
如果下課以後,陳淮越沒有出去待在教室,那麽全班最熱鬧的地方一定是他的座位。
陳淮越的座位在最後一排的窗邊,用宋丞的話說,是(2)班最風水寶地的位子。遠離曹旭聲的“監視”,還可以暢享窗外一望無邊的大好風光,并且還偶有清爽小風吹拂。
路黎起身走到教室後排。
宋丞和任宇祺談的正在興頭上,一追一躲開始動手玩鬧起來。路黎微蹙着眉,往旁邊躲開兩步。
陳淮越的目光原本追随着鬧騰的宋任二人,不經意看到突然到教室後面的路黎,還有皺眉避開的動作,語氣嚴肅揚聲制止:“你倆別鬧了。”
宋丞還擊任宇祺,不甘心驟然收手,大笑着說道:“淮越,你讓我先還了手再‘停火’。”
陳淮越見還沒有收手的意思,抄起桌上的一本書,朝宋丞的身上準确無誤地扔過去,宋丞這才收了手,轉頭一臉懵地看向陳淮越。
這是什麽情況?自家兄弟今天怎麽拉起偏架來?
陳淮越右臂慵懶地搭在椅背上面,眼神卻如炬般,落在兩米之外的路黎身上。
路黎刻意規避掉陳淮越的注視,冷着一張小臉,沖宋丞示意教室前面門口:“前門,有人找。”
宋丞看向前門,燕歌正倚着門框笑的很甜。
“喲,這已經找到咱班來了。”任宇祺啧舌笑嘻嘻說道,說向看向同樣知道內情的陳淮越眨眼。
路黎傳完話,沒有再多停留一秒,轉身邁步離開。
陳淮越見狀好笑地挑了下眉,她是一眼都不稀罕瞧他。
宋丞和高三的級花燕歌在一起的消息,傳播得十分快速,有一部分原因是課間口口相傳,還有一部分是兩個人每節課課間都要膩在一起,在學校裏随處可見兩個人如影随形的身影。
宋丞追了燕歌半年多,如今得償所願,每天在學校裏都是神采奕奕,得意的不行。
燕歌藝考的成績出衆,以她的文化課成績,嘉北和南濱本地的表演院校都可以選擇。她本人更屬意嘉北的大學。
宋丞最近也在班裏立志說要去嘉北讀大學,為了不和晏格異地。
下課閑在教室無聊,方可櫻問路黎:“我們去天臺吹吹風吧?”
路黎看了看手中的繪畫冊子,這一張才畫了不到一半。見她良久沒有答應,方可櫻握住她的胳膊,神情懇求地搖晃着說道:“好同桌,你就陪我去吧。”
天臺上的風夾攜着滾滾熱浪,撲面而來,吹起女孩們的發絲,雜亂野蠻地拂打着雪白的面頰和頸窩。
方可櫻傾身前靠着天臺的矮牆,目光向遠處眺望。最近這幾天,路黎感覺到她好像心裏面裝着心事,她不喜歡主動開口詢問別人私事,只是在旁邊也安靜地欣賞景色。
兩個人沉默看了很久,直到那首《Hungarian Dance》鋼琴曲響起。
遠處操場和教學樓前方的廣場上的學生們都飛快地奔跑,跑回教室上課。
路黎轉眸望向左側的方可櫻,她卻無動于衷繼續凝望風景,對上課鈴聲置若罔聞。路黎也沒有回去的想法,繼續留下來陪方可櫻。
方可櫻一動不動很久,才緩緩出神,輕聲幽幽問道:“路黎,你想去哪裏讀大學啊?”
路黎沒有想到方可櫻會忽然問這個問題,她思索了片刻,方才說出心中的答案:“我想去……南嘉。”
“南嘉?”方可櫻将路黎的答案重複了一遍,轉頭微笑說。“你喜歡南嘉?我去過南嘉,梧桐大道很美,我外婆聽說明栖寺求學業最靈,買了300多塊錢的香,拜了半天。可惜我的成績一直都差的很穩定……”
路黎看出方可櫻燦爛笑容背後的落寞和愁悵,她淺淺地笑了笑,問道:“你呢?”
“我?”方可櫻擰眉,手抵着腦袋,仿佛在很認真地思考。“我……想留在南濱讀書。”
路黎點了點頭,方可櫻之前就和她說過,她從懂事起就跟着外婆生活。方家父母大學戀愛,畢業結婚後出國留學。奶奶不喜歡這個孫女,不願意帶她生活。
外婆說那就由她帶,巴不得孫女能跟着他們,即便後來父母回國後在嘉北工作,但她一直跟着外婆外公一家生活。
“可是,我也想去嘉北讀書……”方可櫻沮喪地嘆了口氣,語氣糾結犯愁。“為什麽一個個…都想去嘉北讀書?”
路黎泛得到眸光落到方可櫻的臉龐,她的眼中不見往日的光彩,心裏大約能夠猜到方可櫻說的是誰。
“邬樹?”路黎遲疑道。
方可櫻聞言微愣,然後眼睛中慢慢蓄起淡淡笑意:“是啊,他想去嘉北讀體大。但是以他的文化課成績和獲得的獎項,感覺可以讀一個更好的大學……”
路黎無法和方可櫻在情感上共鳴,她的性格和成長經歷造就她選擇的果斷性。她不想為任何人遷就,她從小到大遷就了太多事情,等到羽翼漸豐能夠自己翺翔的時候,她只會聽從自己的內心。
她不是任何人的希望,也不想被誰當作希望,同樣不會為任何人的希望而改變自己。
可是,路黎也可以理解方可櫻的猶豫和愁緒。
“沒關系,還有一年多的時間。”路黎只能這樣安慰方可櫻。
方可櫻用力地“嗯”了一聲,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雖然勉強的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