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lairdelune

Clair de lune

一個月前

春日漸過,班裏上晚自習的人也漸多。晚上是化學老師值班,第一節自習結束,講完随堂習題後,離開了教室。

方可櫻見值班老師不在,将傍晚放學後去買的聖女果,從桌洞裏面拿出來,寫兩行字瞅着前門,捏起一個扔進嘴裏。

“路黎,你寫快點,我下節課要抄……不是,參考參考。”方可櫻貼近路黎的身邊,低聲催促她。

路黎翻開試卷的反面,看了一眼說道:“還有一道大題。”

方可櫻比了個“OK”的手勢,繼續開始忙自己的事情。

路黎沒多餘精力,關注方可櫻正在忙的事情,只是過了兩分鐘,剛給化學公式配完平以後,聽見門口壓低的聲音,葛主任的口氣十分不悅:

“你出來一下。”

路黎聞聲望向門口,葛主任正擡手指着身旁的方可櫻,眼中湧着嚴厲的神色。

葛主任又點了兩個人的名字,三個人跟着他前後走出教室。方可櫻的桌子上面,那半盒聖女果,還敞開着留在桌面上。

路黎幫她蓋好果盒,放到桌洞裏面。

臨近中途下課,方可櫻幾個人才回到教室,臉上雖然有笑容,但卻是咬牙切齒又蔫了吧唧的模樣。

這種事情少不了任宇祺,他回到教室裏面,就被男生們圍住,打聽他們消失了半節課,究竟是去了哪裏。

路黎趁下課的時間,拿着水杯去樓層的開水機接熱水,一進門就聽見任宇祺大聲說道。

“小葛這人太壞了,帶着我們一個班一個班串,我的臉是一個班一個班的丢。唉……不過,幸好我臉皮厚,串門還挺開心……”

葛主任不管是刮風還是下雨,幾乎每天都會在學校看晚自習,逮到不遵守紀律的任宇祺,簡直是高頻率發生的事情。

路黎抱着水杯,剛進教室,視線自然落在高聲說話的任宇祺身上,不經意轉眸移開視線,看見他身旁的陳淮越,嘴角似乎叼着一根棒棒糖,百無聊賴地斜睨着宋丞和任宇祺他們打鬧。

宋丞伸手想要拉陳淮越加入,陳淮越拂開宋丞的手,一副不與他們同流合污的架勢,還笑着“批評”了他們幾句。

班裏不少女孩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彙聚在他的身上,很多人也是因為他才選擇上晚自習。

路黎收回目光,走到課桌旁邊,轉身落下。

宋丞過來陳淮越的桌洞,想要掏他那一大袋的棒棒糖吃。

“給我兩個。”宋丞掏了兩個說道。

陳淮越的注意力不在這裏,只是語氣疑惑問宋丞:“你說,她剛剛是不是看我了?”

宋丞手拆着糖紙,裝糊塗反問:“陳大校草,你說的誰啊?”

陳淮越眼眸冷冷的,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宋丞連聲“哎哎哎”,忙說道:“我知道,不就是那個誰嗎。要我說啊,想要融化冰山,你要追的火熱點。以你的脾氣,不對啊,怎麽突然這麽猶豫……”

陳淮越咬了咬糖柄,眸光幽遠放在最前排路黎身上,她正在安靜喝水,腰背筆直像春日桃枝。

搞不清楚她的想法,怕她讨厭他,所以步步謹慎事事小心,甚至有時候會罕見的舉棋不定。

方可櫻坐在座位上,搖頭感嘆,言語帶着點磨牙的聲音:“葛偉明太狠了,我記他一輩子。”

卓嫣在後面搭茬說道:“你就在門邊,位置太顯眼了。”

方可櫻痛心疾首地說道:“沒錯!小葛的手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差點被小番茄噎死。”

方可櫻話音還沒有落地,倏地整個教室陷入一片黑暗中,像在夜晚行走,不小心失足落入林中陷阱。撲面而來的黑暗,使人産生一瞬間失重的錯覺。

“啊——”

班裏有同學驚吓輕喊道,路黎也被突如其來的黑暗,吓得心中一悸。

“是不是停電了?”

“吓我一跳,我的小心髒……”

“一整棟教學樓都停電了嗎?”

教室裏想起此起彼伏的說話聲,也有像宋丞和任宇祺這種坐不住的人,已經就近跑出後門,察看其他班級的情況。

方可櫻也不安地站起身,望着教室後門,又忍不住通過牆壁中間的窗戶,踮腳想要看走廊外的燈,到底還亮不亮。

“什麽情況,任宇祺?”方可櫻在黑暗中喊任宇祺的名字。

任宇祺的聲音傳過來:“整個教學樓都黑了。”

伴着他的聲音,一束明亮又微弱的光,從教室後面照射過來,原來是任宇祺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

上課時間已經過了五六分鐘,但是“電”依然沒有來。

方可櫻高興地歡呼了一聲,也學着任宇祺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拿手裏晃着。班裏也有其他同學也“慶祝”停電。

學校停電給晚自習偷玩聊天,找了一個再合理不過的借口。

黑暗中的教室叽叽喳喳,同學們除了在講話,就是閉目養神或是放空思緒,歇一歇腦子。

只有透過窗戶,越過同樣黑暗的天空,能夠看到校園和城市中的其他燈火,借它們一點淡遠的光亮。

屈躍然從葛主任辦公室回來,說教學樓這邊停電了,已經找了電工來維修。

原先可以用學校發電機暫時供電,可是那邊的老師說機器出了點問題,可能要等一會。葛主任已經去發電房檢查,讓各班班長回來維持紀律。

屈躍然手裏還拿着兩個手電筒,打開以後放在講臺上面,在講臺近處的劉冬大喊道:“班長,我的眼要被照瞎了。”

同學們聽後紛紛笑起來,劉冬撕了張紙将手電筒罩住,教室內的光黯淡許多。

屈躍然拍了兩下桌子,讓衆人重新安靜下來,揚聲說道:“班主任讓我們每個人寫下次月考的目标名次,趁現在大家趕緊寫一寫,寫完要收上來。”

班裏的同學們都不由唉聲嘆氣,這寫下的目标名次,就是立下的“軍令狀”。如果月考成績沒有達成目标,一定會被曹旭聲批評教育。

學校突然停電,辦公室的老師們都到各班來主持紀律。

值班老師人數有限,晚上住在校內教師宿舍,年輕單身的音樂老師,都被葛主任打電話,臨時叫來維持紀律。

“任老師,你怎麽來了!”方可櫻看見前門門口的人影,聲音十分激動。

任老師笑說:“來看看你們。”

有老師在,大家較之前收斂了不少。

路黎随手撕下一張便利貼。雖然是在極暗的環境中,憑借着求學多年,手掌和手指産生的肌肉記憶,還是飛快地寫完了下次考試期待的名次。

【下次月考考進全班前十名。——路黎】

寫好以後,對折放好,等待統一收上去。

全班大概她的考試目标,最容易寫,因為她才轉校過來,沒有之前的成績留作參考。就算有之前在津海那邊考試的成績檔案,但曹旭聲應該也不會多說什麽。

教室裏的光線若隐若現,宛若在漆黑的銀河中,孤星發出渺遠羸弱的微光。

路黎的視線穿過門口和走廊,看見斜對角的教室裏,也有忽閃忽滅的微光。

一群人身處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這一點孤星發出的微光,根本不夠用。

任老師卻在這時,突然笑着開口:“這麽千載難逢的日子,你們不想點好玩的事情?”

剛幫忙收完紙單的宋丞,恰巧經過任老師的身邊,聽見他說這麽說,身形一頓然後笑嘻嘻地打趣:“任老師,你剛剛說什麽?我的耳朵可沒聾啊!”

宋丞這麽一說,班裏的活躍分子例如任宇祺等人,開始帶頭起哄。

“老師,我們什麽好玩的事情!”

“诶,我們玩游戲吧……”

“任老師,反正已經停電了,沒法好好學習了。”

任老師心中早有此意,含笑問道:“你們又什麽好的建議嗎?”

方可櫻語氣興奮:“讓我想想……”

“什麽游戲?擊鼓傳花。”卓嫣笑說,“不行,太黑看不清,要傳丢了。”

劉冬接過話說:“這個游戲,是老曹的最愛,高一班會玩了一年。”

方可櫻陷入思考之中,腦袋裏面有太多游戲,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到底哪個游戲适合黑暗的現在。

衆人沒有很好的意見,任老師想了想,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們玩真心話吧,你要和班裏的同學或者你的好朋友,交換真心話,分享你心中猶豫說出口,但又想要分享的秘密。比如你什麽時候很欣賞他,想要和他成為好朋友,再或者你曾經有什麽時候對他不怎麽喜歡,不想和他做朋友了……”

“玩這麽大?”宋丞幾人的聲音,在後排傳到前面。話雖然是這麽說的,但是聲音中難掩興趣。

性格外向豪爽的同學紛紛鼓掌支持,但是內斂含蓄的同學卻惴惴不安,即便真心話可選的範圍很廣,但是面對面說真心話,還是會心生緊張。

任老師見全班意見出現分歧,轉念又想了個辦法。真心話,不用親自說出口。每個人發統一的便簽紙,将自己的真心話寫在紙條上面,然後找合适的時間,直接給那個人。

為了讓真心話是真的出于真心,紙條不寫真實姓名,也可以留一個他可能猜到,也可能猜不到的暗號。

“敢玩嗎?”任老師的語氣,幸災樂禍中充滿着挑釁。

大家都經不起“激将法”,又感覺這個很新鮮和刺激,而且不用當面講真心話的局促和尴尬,紛紛應聲表示“當然敢玩”“這有什麽”。

其實這種形式的真心話,想要蒙混過關非常容易,潦草對待的辦法很多。

路黎捏着筆尖,就要漠然落筆的時候,腦海中極其短促地閃過一張五官精致的臉龐。

轉瞬即逝的回憶,筆尖陡然頓住,手臂僵硬停住動作。腦海中的那一幕卻越發清晰,像是被抹開雨滴的窗玻璃,記憶中的畫面開始變得清晰,就連聲音都在耳邊響起。

陳淮越在書店悠然彈琴的側臉,那首《致愛麗絲》的優美旋律,飄揚在溫暖的燈光下。

筆端像是被精靈許願施了魔法,真心話毫不保留地傾斜在紙上。

【你鋼琴彈的真好聽。】

寫署名的時候,路黎猶豫了很久,寫上“愛麗絲”三個字。寫好以後,路黎将紙條對折再對折,內心思考着應該如何,将這張真心話紙條,交給陳淮越,而且不被他從察覺。

為了不被陳淮越發現,這張紙條,她還換了一種字體寫字。

“為了不讓你們說我,我也寫了真心話,而且可以現在就讀給你們聽。”任老師笑說,“我希望我今年能脫單。”

(2)班的學生們聽了笑語聲不絕,這坦率的真心話,或多或少給人啓發。

路黎沒有着急,将紙條給不給陳淮越,只是裝在校服口袋裏面。

只是沒有想到放學的時候,到外面走廊開儲物櫃拿書包,看見一面躺着一張便簽紙。

路黎順手拿了起來,上面是龍飛鳳舞的一行字,好似出自男生之手,寫的潇灑飛逸:

【我不會背叛你。——卡夫卡】

路黎微微蹙起眉心,這句話寫的莫名其妙,她暫時也無法理解其中的用意。

不過。

“卡夫卡”的字體,她認識是誰的。

路黎輕輕地将便簽本對折起來,夾在自己的繪本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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