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GalwayGirl
Galway Girl
從雲栖寺山中回來,按部就班的暑期補課緊跟着開始。
每個班級補課人數有多有少,讓所有任課老師都來各班教室上課,實在浪費教學資源。
這可難為不了學校的教導主任們,高三補課的地點選在學校的室內體育館。
每天上午補課到中午,天熱苦夏,剛下課以後總是不願立馬吃飯。
在便利店買了棒冰,坐在香樟樹的長座椅上,望着淺藍天空和棉花團狀的白雲,一邊放空一邊啃着棒冰。
夏天就這麽從指尖溜走,從樹蓋葉梢溜走,從滾滾白雲的緩慢遷徙中溜走。
有時坐着發呆,路黎總會想起七月底,在雲栖寺山中的時光。濕漉漉的青石板路,青翠細葉紛舞的林間,橘黃暖意的小屋燈光,近在頭頂的繁星晴月,緊貼扣住的手腕和掌心,池中不怕落雨的鯉魚。
香火缭繞的寬宇大殿內,伴着木魚清響的低吟誦經聲,還有那雙灼亮明滅頻頻入她夢來的雙眸。
路黎不是性格積極踴躍的人,與人相處很少主動發消息,陳淮越性格她不知,但每每在她撥開回憶的煙雨,想起他踏月而來的身影,他的消息總會悉數發來。
陳淮越:天氣不是很好。
陳淮越:【圖片】
路黎點開圖片是一張鏡頭傾斜的随手拍,下方一角可以看見玻璃外面的賽車場,上方則是不見一片白雲的灰白天空。
東西往來有漫長的時差,而他每天白天都有嚴格的訓練計劃,有時候晚上還需要夜場跑車練習,而路黎每天也都要到學校補課,能夠消息往來的時間有限且難得,聊天界面更多時候像是留言板。
陳淮越:今天雨下得很大,改做抗阻訓練了。
陳淮越:【視頻】
陳淮越:Johnson拍的。
視頻裏面他正在做軀幹等距旋轉的訓練,隔着鏡頭都能感受到這個旋轉機的重量,而他需要用自己的臂力将沉重的機器轉至右側,再扳轉到左側,然後繼續轉給右側……來來回回做夠一組的訓練量。
旁邊有說德語的體能訓練師催促的聲音,還有拍攝者吸冷氣的抗拒和悲嘆。
“My friend Chen is training…No,I hate isomed trunk rotation(軀幹等距旋轉)……”
路黎補課回來以後,坐在客廳沙發拼樂高,眼下看見陳淮越發來的視頻,被他高難度的體能訓練震看得有些呆住。
手指點到鍵盤,正準備給他回複消息,從家門外面進來的黎書行,一手提着父女兩人的晚飯外賣和采買的大袋果蔬,一手握着手機在通話。
黎書行:“好,你說公司前臺的電話,我現在就記一下……”說着剛空出的手,沖路黎比了個記電話的手勢。
路黎見他随即就開始說電話號碼,趕忙在和陳淮越聊天的打字欄,輸入黎書行跟念的號碼。
等黎書行打完電話,将記好的手機號碼念給他聽,他又繼續打電話去了。
路黎将號碼一個一個數字删除。門口地板上堆癱的購物袋中,滾出一個石榴。路黎聽見聲音看了眼,眼見又冒出第二個,咕嚕咕嚕地在地板上滾着。
路黎被吸引注意力,扔下手機,跑過去撿滾落的石榴。撿完石榴順手提起超市購物袋,将其中的果蔬等,如數歸置到廚房冰箱裏面。
等到袋子中的食物,全部都收拾好,回到沙發拿起手機,看見聊天界面十幾條綠色對話框。
陳淮越:?
陳淮越:是在誇我嗎?
【16:37】
陳淮越:你的銀行密碼?這麽信任我。
陳淮越:【撤回】
陳淮越:想要養我,別忘發卡號!
陳淮越:什麽情況?暗號?
陳淮越:【已挂斷】
路黎剛看到陳淮越發送的最後消息,便收到他最新發來的消息。
【16:44】
陳淮越:沒事了。
路黎剛想回個“?”,黎書行從書房走過來,手裏還握着手機,神情疑惑地掃視客廳一圈,看見路黎以後,神情才慢慢緩和,說道:“你姓方的同學,給我打電話,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兒,她一直給你打電話都沒打通,我說你剛才還在家和我說話來着……”
路黎聽後翻微信消息和手機通話記錄。不僅是陳淮越,方可櫻和宋丞任宇祺等也給她打了電話,只是她在家将手機設成靜音模式,在廚房一個都沒聽見。
路黎趕緊在他們在雲栖寺玩的時候,宋丞建的群聊裏發消息,解釋自己手機調成靜音模式,剛剛去廚房放東西,沒有聽見消息和電話。
然後又給陳淮越發了一條語音,詳細解釋了剛剛的情況,她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讓陳淮越和同學們都跟着這麽擔心。
退出私聊,重新點回群聊界面,群裏已經聊了幾十條。
方可櫻:吓死我了。
任宇祺:吓死陳老板了,我接到他的奪命連環call,游戲都扔了。
宋丞:@焚風,沒事就好。
宋丞:@FE,你怎麽從來沒這麽着急過我?
任宇祺:也沒這麽着急過我。
任宇祺:吃醋了。
宋丞:傻逼。@南濱第一帥我姓任
方可櫻:傻逼。@南濱第一帥我姓任
任宇祺:反彈@櫻櫻不困@×
任宇祺:唔哈哈哈
燕歌:@焚風,沒事就好。
焚風:謝謝你們,添麻煩了。
方可櫻:不麻煩,明天請我喝奶茶就行。
焚風:好的。
陳淮越:我的,當時有點急了,謝謝各位。
任宇祺:你那是有點急嗎??
任宇祺:不麻煩,陳老板回來請我吃大餐就行。
宋丞:你倆從來不在群裏說話,原來是擱那天天私聊呢。
宋丞這話說的有誇張的成分,并非是實情。路黎不是會主動找人聊天的人,而陳淮越也是每天都很忙,彼此只是隔兩天簡單聊兩句日常。
陳淮越每天的訓練項目,安排得十分緊湊,他把賽車當作自己追求的夢想和事業,對待相關的訓練和比賽,态度非常認真和刻苦。
方程式賽車是一項追求驚險和速度的極限運動,賽車過彎時身體要承受4個G的橫向離心力,在剎車時慣性作用下會達到5個G,甚至更多的高離心力。
賽車手身體的重量也變為原來的四五倍,身體有安全帶固定,但是頭部和頭盔近25公斤的重量只能讓頸部來承擔,因此他們需要做大量的相關體能訓練。
在頭頸部承擔這麽大的重量的情況下,他們還需要保持高度集中,時刻針對賽道設計的不同的彎道直道做出反應,通常一場一個多小時的比賽中,車手需要換擋2500次以上。
在300km/h左右的極速飛馳中,平均兩秒左右換一次檔。不能有一剎的走神,否則很有可能會車毀人亡,所以日常也需要做很多反應速度的測試。
方程式賽車手身後就是發動機,比賽過程中,艙內的溫度會達到六七十度,在此過程中需要不同時段适量補水,否則賽後可能會出現休克的情況。
這些極限危險的情況,要求方程式賽車手需要擁有身體和精神上的超強耐受力,強大的身體核心力量,持續的鬥志毅力和專注快速的反應力,以及一顆平穩強健的心髒,而這些都要通過日積月累的刻苦訓練。
路黎也是在上次出去玩,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吃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陳淮越之前從來不上晚自習,是因為要去體能訓練中心訓練,每周末都在賽車場練車。
從來都不是唾手可得,鋼琴和賽車是一樣。
他無聲無息一個人涉過了漆黑的山谷,後來衆人見他佼然不群,才會有口中那一點偏愛。
任宇祺:我發十條他回一條,還有時間差。
宋丞:從來不給我主動發消息。
宋丞:我還以為是慕尼黑太有魅力。
燕歌:(潛水)
方可櫻:咳咳咳。
家裏空調在辛勤地釋放冷空氣,可是路黎還是感受到體內升騰起的燥熱,白如牛奶的肌膚塗上一層醺紅,像是不能沾碰酒精的人,淺酌後霎時就薄紅了臉。
自我察覺到臉紅,便收到陳淮越私下發給她的消息。
陳淮越:甭理他們。
路黎沒有聽陳淮越的話,繼續在群裏回消息,她明白自己當下的心态,和被戳破心事後故作鎮定,當作無事發生,是一模一樣的。
焚風:@南濱第一帥我姓任,我請你吃。
任宇祺:好!!!
方可櫻:任宇祺,我忍你很久了,能不能改改網名。
任宇祺:不能,全網唯一網名。
任宇祺:我微博也是這個,你們可以和我互關,哥帶你們漲漲粉。
方可櫻:沒興趣。
宋丞:滾。
FE:我回來請吃飯,群裏都到。
FE:@南濱第一帥我姓任,沒興趣,滾。
任宇祺:陳老板大氣!
宋丞:陳公子名不虛傳。
方可櫻:好!!!我就不客氣了。
燕歌:好,謝謝。
慕尼黑 賽車學校
陳淮越和約翰遜結伴一起去學校餐廳吃飯,今天的體能訓練量非常大,大家紛紛叫苦不疊。
約翰遜玩心很重,還給每個夥伴拍了訓練中“慘不忍睹”的痛苦表情,然後分享給當事人,其他人撂下狠話,一定會幫他“好好”記錄。
“陳,你今天體能訓練突然請假,是為了哪個女孩吧?”約翰遜八卦兮兮地抿嘴笑問。
陳淮越的嘴角浮現一抹淡淡的笑紋,沒有否認約翰遜的話。
整個賽車學校,約翰遜最欣賞的學員就是陳淮越,惺惺相惜兩個人成為朋友,平時幹什麽都在一塊,今天無意間發現好友的情感八卦,這讓他十分興奮。
約翰遜以輕揚愉快的口吻“oh”了一聲,擠眉弄眼地問道:“your girl?”,然後好奇地朝陳淮越要照片看。
陳淮越搖頭拒絕,眼神像是陷入思索中,又像填滿了溫柔,他口吻堅定地說道:“等她答應做我女朋友,再給你看。”
約翰遜:“你在追她?”
陳淮越點頭:“是。”
“你喜歡她多久了?”約翰遜問道,語氣中帶着點不可思議。
他也在讀高中,但是已經交往了好幾任女友,最短的只有兩周。
陳淮越漆黑的眼眸中,凝積着柔和的笑意,連聲音都輕和許多。
他回道:“兩年。”
兩年前在南濱第一次見她,他就喜歡她了。
注:isomed trunk rotation:軀幹等距旋轉(器械)
方程式賽車的專業知識了解,來自網絡。
碼字的時候,一直在聽Bebe Rexha的《Ferrari》,聽這首歌腦海中總浮現出黑夜中,陳淮越在街燈高燃的公路上,驅車飛速駛過的畫面,帥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