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施然早就聽說當今皇太後對自己這個侄女極其寵愛,眼下見了太後娘娘的反應,确實如此。
只是沒想到太後娘娘對施然和蕭季兩個人的态度卻幾乎截然相反。
施然遂了太後娘娘的意,往她身邊走近了些,親昵的坐在太後娘娘身邊。
離得近了,施然發現太後娘娘妝容繁複、粉黛厚重的臉上,也略微有些老态。
算起來,太後娘娘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
太後娘娘朱冠華貴,金釵搖晃,一雙蒼老但仍不失神采的眼睛定定看着施然。似乎若是施然跟她埋怨一句蕭季的不是,太後立馬就能幫她出了這口狠厲的惡氣。
然而施然卻沒有什麽狀可以告,她心知以前的王妃十分任性,甚至有些刁蠻乖張。
惦記着不能崩了人設,還不能說蕭季的壞話,施然略一思索,說道:“還是姑母心疼我,我在宮外見不着姑母的時候,也都覺得姑母一定在惦念着我呢。多虧了姑母,侄女在外面,沒人敢惹我!”
施然言辭嚣張,但是話語裏卻帶着三分撒嬌和自豪的意味,說完之後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飛揚。
太後娘娘在一邊看着,忍不住露出了幾分笑容。但是顧及蕭季也在場,那幾分笑意剛及眼底,便收斂了去。
“那就好。”太後撫摸着施然的手,她雖然常年不做粗活,但也因年紀漸老,手上略顯粗糙。
施然任憑太後喜歡,看了一眼蕭季說道:“王爺,我和姑母在太和宮這裏聊聊天,你先去随便逛逛吧,晚些來接我好不好?”
蕭季一直在旁邊當一個沉默的人形立牌,聽了這話,順坡下驢一般向太後行了個禮,利利索索離開了太後的太和宮。
施然能看出來這倆人不對付,但是原着書作中只是簡單提了一下,并沒有詳細解釋始末,所以施然現在只好想辦法暫時保證太後與蕭季關系不惡化。
在原書中,太後一直不信任蕭季,冒着被朝廷衆官員上書言谏的風險,多次讓皇帝制裁蕭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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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書的時候,前半部分蕭季還沒有表露造反的跡象,施然以為太後只是單純的看他不順眼。到了後來才發現,她居然早有先見之明。
施然和太後娘娘聊了一會兒話,太後把新得的幾個玩意一一拿過來給施然賞看。若是哪個東西施然展現了幾分興趣,太後便玉手一揮讓人打包了送到了定遠王府上。
另外,還有施然每次進宮都會得到的例行賞賜,足足裝了兩大馬車,也并行駛回了王府。
太後娘娘心情正好,一位年長的宮中女官進來回話,施然見二人應該有事要談,便大大方方說自己要去尋一尋王爺,便也離開了太和宮。
其實她才沒打算去找蕭季呢,這皇宮可比定遠王府氣派多了,而且也沒什麽機會來。施然倒要看看,這裏和橫店影視城的那款山寨版有什麽區別。
逛皇宮的首選自然是禦花園,施然是這麽想的,其他人也是這麽想的。
她才走過一個拐角,看到新開的桂花一角,一席明黃袍服便遠遠映入眼簾。
有資格穿明黃色衣服的,自然只有當今皇帝一人。
施然深呼了一口氣,壯着膽子上前行禮。
走近了才發現蕭季也在。
“距離皇兄上次入宮有些十日了,不知皇兄近來可好。”眼前的人是明顯的少年模樣,粗略估計不過十五六歲。那一身明黃色龍袍在他身上,本應增添的威儀與厚重并不見幾分,卻多了十足的朝氣和精神。
少年天才眼神明亮,看着眼前被他稱作“皇兄”的人。施然暗暗意外,先帝與先定遠王--也就是當今皇帝李良的父親和蕭季的父親--稱兄道弟的事情衆人皆知,二人關系要好,至死方休。
但是施然卻不曾知曉李良和蕭季的關系也如此親密,竟然是能夠讓皇帝稱呼“皇兄”的程度。
“承蒙皇上太愛,但臣德行淺陋,不敢以兄長位自居,皇上折煞臣了。”
蕭季聲音平淡,但是滿是堅決。
小皇帝臉上本來帶着幾分激動的神色,因蕭季這一句話失了七八分顏色,顯然是覺得掃興,但又不好發作。
“給皇上請安。”施然此時正好走到二人面前,欠身行禮。
李良落下去的精神又回轉了一些:“皇姐也來了,怎麽都沒人通知我。”
這聲“皇姐”是從太後娘娘那邊論起的,給足了面子。給了太後的面子,也給了蕭季的面子。
施然心中了然,小皇帝此刻即位大約還不到兩年,再加上年紀小,很多事情并不能拿捏精準。一方面覺得自己想要勵精圖治、大展手腳,另一方面又不想失去身邊的至親之人,眼下還在代償性讨好的階段。
但是過不了多久,等他終于能夠明白過來,天子的身份,注定了他會成為孤家寡人。到那時,他大約才能夠開始與自己和解。
施然想了許多,沒有說話;小皇帝也沒再開口,蕭季更是一言不發。三個人就那麽面面相觑地站着,誰也不覺得尴尬。
或者說小皇帝是有些許不自在的,但也無可奈何。蕭季永遠是那副樣子,不冷不熱,眼角含着笑意,卻總是涼涼淡淡的。
“下個月……”小皇帝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開了口,“就是嬸娘祭日了……”
說到此事,施然破天荒從蕭季那張人·皮·面具一樣的臉上看到了幾分其他的神色。有點不悅,甚至還有點不耐煩。
“多謝皇上挂心,臣會自信操辦。”蕭季終于連裝一裝的心思都懶得敷衍,一拱手,“若無事,臣先告辭了。”
說着不等小皇帝許可,便膽大妄為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之後,蕭季又突然停了下來。小皇帝以為他還有話對自己說,耷拉下去的腦袋一下子揚了起來。
卻發現蕭季折回身來,一把抓住了施然的袖子,似乎也沒怎麽用力,便把人從皇帝眼前扯走了。
施然心裏一直在想些有的沒的,确實沒有注意到蕭季的動作,等他纖長的手指抓住了自己的衣袖,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跟着自己的夫君一起離開。
好在除了有一點點丢人以外,也沒人打算深究這件事情。
蕭季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看,連帶着他周身的氣壓都低了幾分。施然很想知道原因,但是又不敢問。
肯定是和剛剛小皇帝的話有關,李良提到了蕭季的母親。
施然只知道按照當前的時間線計算,蕭季的母親應該已經去世有十來年了,但是她并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麽其他事情。
蕭季一直扯着施然的衣袖,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不知道他是不是忘了。
眼看着蕭季馬上要帶着施然出了宮門,施然試探着開口道:“那個……我們是不是該跟姑母說一聲,要走啦?”
畢竟這趟進宮本來就是來看他老人家的。
蕭季神色暗了暗,複又很快恢複了尋常模樣,他露出一個無所謂的笑。放下了一直抓着的施然的衣袖,聲音溫和:“也好,王妃是打算親自去說,還是請人代為傳話。”
施然覺得還是應該親自去一趟,但是她觑着蕭季的神色,總覺得如果自己真這樣說,不知道後者會不會不悅。
施然已經摸清楚了,蕭季就算是不喜歡,也不會當面表示出來。他總是會用那副無所謂的淡然神态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讓人覺得他好像真的什麽都不在意。
若是他面色上已經有了明顯的喜惡,那只能說明他連掩飾都懶得。
“請人代為傳話吧,我今天走了許多步,腳有些酸痛。”施然說道。
她其實腿腳沒啥不适,只是臨時随便想了個借口,但是這話說出口之後,她莫名對蕭季的反應有些期待。
他會不會建議找個地方暫歇一陣,會不會讓候在宮門口的轎子進來接自己?
事實證明完全不會。
蕭季仿佛只聽到了施然的前半句話,吩咐了一聲讓人去給太後傳個話,然後便繼續奔着宮門方向去,連句關心的話都沒有。
施然撇撇嘴,知道他心情不佳,也不知道剛剛在肖想什麽。
出了二進宮門,外面是寬敞的一片廣場,過了這片廣場,才是正是出了宮。
秋高氣爽,寬闊的廣場上有零零散散幾個小孩子,被宮女和太監們照拂着在放風筝。
有個小孩的風筝剛飛起來倆人高,便不争氣地落了下來,正落在施然腳邊。
施然撿起來,遞給跑過來撿風筝的小孩,還對他溫柔地笑了笑。
“姐姐好,和我們一起放風筝吧。”小孩開口就是甜甜的撒嬌意味,“我放了好幾次了,一直飛不起來,他們都笑我~”
施然看了蕭季一眼,試探性問了句:“放會兒風筝?”
蕭季對放風筝的事情沒什麽意見,只是目光看向了施然的雙腳,然後用淡淡的疑問語氣重複道:“‘今天走了許多步,腳有些酸痛’?”
施然以為他沒有聽進去,原來是早就看出了自己拙劣的謊言,就等着這一刻呢。
她不再理會蕭季,高高興興加入了放風筝的小孩的隊伍。
遠處快步走來一個小厮,正是剛剛被派去給太後傳話的那人。小厮趕到蕭季面前,略帶緊張地說道:“太後娘娘請王爺和王妃留步,娘娘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