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走到了宮門口,施然和蕭季又被太後傳喚,二人只得返回太和宮。折騰一通不說,還得給太後賠禮道歉,說做小輩的不懂禮儀,沒來親自告辭。
好在太後也沒打算抓着這點不放,看起來是真的有事要和他們商量。
一會兒功夫,太後已經換上了一副新的流冠,樣式精致美觀、華麗大氣。
施然悄悄瞥了一眼,心想要是自己,大概率懶得捯饬自己這些身外之物。
“聽說剛剛定遠王在禦花園見到皇帝了?”太後和蕭季說話時候的語氣,比對待施然時,明顯涼了好幾個層次。
蕭季稱呼太後為“姑母”,太後稱呼蕭季為“定遠王”,這其中的距離和生分真是讓人想忽略都難。
施然想起了剛剛禦花園中小皇帝口中的“皇兄”,和蕭季冷淡漠然的疏遠。
不知道這些人到底什麽路子。
“是,和皇上聊了幾句。”蕭季淡淡回道。
施然發現,雖然蕭季循着自己這邊的親戚管太後叫一聲“姑母”,但态度和語氣上卻也沒有多少真情實感的親近。
蕭季對太後,和對皇上,其實大抵是相同的。仔細分辨起來,對小皇帝還有幾分對待小輩懇切的期望。
“聽說安安也在,你這個做姐姐的跟哀家說說,皇帝可還得體?”太後慈愛地對施然問道。
評價當今天子,施然心道一聲好大的膽子,她就算再怎麽不識時務、不懂顏色,也斷不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安安離得遠,等到了皇上和王爺面前,二位早已經聊畢。什麽也沒看出來呢。”遇事不決,撒嬌為上,施然什麽也沒說出來,只是語氣裏帶了幾分遺憾的小小嗔怪。
太後本來也沒打算真的問出什麽,聽她這樣回答,賞心一笑,接着說道:“皇帝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先皇在他這個年紀,雖還是太子身份,但已經納了幾房妃嫔。”
Advertisement
聽到這裏施然就明白了,太後這是把自己和蕭季叫過來一起琢磨着給小皇帝說親。
“姻親大事本該長輩操持,但是眼下皇帝能倚靠的長輩,卻也不多了。今日正好你倆進宮來,哀家便想和你們聊聊,可有想法沒有。”
沒有,施然下意識在腦海中回複。她來這個世界才多久,除了定遠王府裏的人,幾乎一個也不認識,這讓他怎麽說。
“皇帝後宮之事雖為天下大事,但是臣自認見識不足、思慮難全,不敢妄加言語。”蕭季把事情推了回去。
他話裏說的是自己能力不足,但是施然怎麽聽怎麽覺得這人只是站在那裏,人模人樣地說:我不想管,離我遠點。
太後也不是頭一天認識蕭季,自然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但是卻也沒有不悅。
施然直覺這個深宮裏的宮鬥冠軍,還在計劃些其他事情,只是不知道是什麽。
不過下一刻太後便揭示了答案:“既然皇帝的事情定遠王不想管,那麽我們來說說你的事。”
施然不解,蕭季能有什麽事,皇帝确實是年紀到了還沒結婚,但是蕭季的合法妻子--施然本人--不就站在這裏嗎。
“安安明事理、知大體,不肯當着哀家的面訴苦,但這不代表哀家便什麽都不知道。定遠王若是有些見不得人的癖好,外人管不了,但是還請定遠王自己拿捏得緊湊一點,別傳的整個望京風風雨雨,連累安安受苦,也連累皇家名聲。”
太後一字一句,句句都是怪罪的意思,且語氣不善,周遭氣壓瞬間極速壓低。
施然有一瞬間的愕然,太後說的是蕭季斷袖的傳聞,這消息居然已經傳到了宮中。
不過想想也是,自己曾經因為這事又是跳湖又是撞柱,弄得那麽大動靜,太後這麽心疼關愛自己,恐怕想不知道都難。
施然看看太後,又看看蕭季,她夾在中間,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以前看電視劇中處理婆媳争執的男人兩頭受夾板氣,施然只覺得這男人不夠果決,活該受氣。
等真讓她遇上了,才知道這事多難搞。
施然心裏猜測着,以蕭季的脾氣,會怎麽應對太後這段話呢,不會直接打起來吧。
肯定不會肯定不會,那就太離譜了。
“臣自己的事情,自己有數。”出乎施然的意料,蕭季并沒有一絲生氣的意味,還保持着他那副幾乎是半永久的淡漠模樣,略顯無謂地回複道。
“你心裏若是真的有數便好。”太後仍是不依不饒,“一時心血來潮換換心情,這并無不可,若是有意,可以往府中再添些人,不要到處流連,亂了禮數。”
這意思是讓蕭季納妾。好家夥,太後這思想倒還真是夠封建的。
不過也不完全是。你說她封建吧,她說我尊重個人愛好,你喜歡就喜歡,在理法之內就行;你說她開明吧,她說解決你斷袖的辦法是給你塞幾個女人。
施然腦子裏轉了好幾個彎,只能把這個現象總結為穿越世界限定辯證性封建。
這句話說完,蕭季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太後繼續說道:“府內添了人,一方面能幫安安分擔些府內事務,讓她清閑安定些;一方面也盡快給你延綿子嗣。”太後頓了頓,端起一旁的茶盞,輕啜了一口,繼續說道,“你都二十三了吧,還不曾有一兒一女,也上心些。別跟你父親當年一樣,認死理就要你母親一個,綠柔走得早,你父親也不肯再續,導致你整個蕭家人丁不旺……”
太後還要再說,卻被蕭季的突然開口打斷:“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心裏有數。請問這句話裏的哪個字太後娘娘聽不明白。”
施然被吓了一跳,她頭一次看到有人敢這麽跟一國之母說話的,可見蕭季是真的動了怒氣。
雖然相處時間還不算長,但是施然已經發現了一點規律。蕭季絕大部分時候都是那副死樣子,不論心理活動怎樣,面上都沒什麽太大改變。
但是但凡涉及到與他母親相關的事情,他便極易動怒,并且絲毫沒有隐藏的意思。
施然還不知究竟是什麽事情,所以暫時只能是不去觸碰他這片逆鱗。
太後說話被打斷,卻也沒有因為被冒犯而不悅,只是嗤笑一聲,下了逐客令:“定遠王累了,回去歇息吧。”
然後轉頭立馬換了一副仁慈和藹的神色,對施然說道:“安安也倦了吧,讓人取些安神的香來放在回去的車轎中,養養精神。”
施然有些忐忑地辭別太後,像只短腿小鹌鹑一樣跟在蕭季身後出了宮。
一路無話,當天無話,當夜無話,第二日無話,一連有七八天施然都沒再跟蕭季說上話。
這人算是被她得罪了,雖然得罪她的并不是她本人,但是太後對她那麽好,蕭季有所遷怒也是應該的。
施然很想問系統查看一下蕭季現在對自己的好感度是多少,但是又不想看到那個慘烈的數字。
【好感度:42%】
系統十分善解人意,在施然沒有開口詢問的情況下主動給出了答案。
施然有些意外,施然有很大的意外。她記得上次的數字是28%,怎麽這次事情之後,好感度不降反增了?
此刻的施然在王府內疑惑,蕭季卻在望京某茶樓的三樓臨街而望,完全沒想到施然心中那麽多小心思。
在蕭季的視角下,七八天甚至半個月與自己的王妃毫無交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過去的一年都是這麽過來的。
最近若不是因為王妃屢次輕生,他在外流連時,大概完全不會有任何顧及。
公平的是,他與王妃保持距離,也并不會阻止別人與王妃拉近距離。他甚至曾經想過,就算哪天傳出一點帶顏色的醜聞,他也完全不會介意。
當然,這樣想是對王妃貞潔品質的亵渎,是完全不該有的。他這個思想露了一個苗頭,便輕笑一聲抛到了腦後。
說起來,王妃自打上次跳湖撞柱之後,好像消停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輕生了兩次,所以深切體會到了生命的可貴。
不過蕭季還是不甚在意,他對什麽都不甚在意。
“王爺,今日初七,您曾吩咐讓奴才提醒您,該去朗月閣了。”常年跟随在蕭季身邊的老管家韓地帶着幾分小心,試探着提醒道。
蕭季聽了韓地的話,翻眨了兩三下眼睛,像是在回想些什麽。那一雙丹鳳眸子潋滟生輝,卻無人得以觀賞。
片刻後,他從窗邊起身:“那邊去吧。”
朗月閣與蕭季本來在的花客茶樓離得并不遠,于是二人便選擇了步行過去。雖然蕭季本人随心所欲毫不在意,鑒于此項活動并不很光彩,所以也沒有擺出多麽闊綽的場面,反正到了地方,蕭季這張臉就是通行證。
這是蕭季第三次還是第四次來這個地方了,門口的迎賓見到了蕭季,眼睛一亮,連忙引着要帶他去樓上雅間。
進了門口,還不曾拐上樓梯的時候,蕭季隔着影壁,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個什麽……我頭一次來,你們這裏最好看的男子,叫什麽名字?”
說話的人有些支吾,似乎對自己要做的事情還有幾分猶豫。
蕭季心下覺得好笑,側身繞過影壁,便看到了女扮男裝的施然。
二人在王府之外的地方不期而遇,倒也沒什麽。讓蕭季感到有趣的是,這裏是朗月閣,是整個望京最有名的男倌風月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