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施然也沒什麽目的,她就是閑的。
好吧,還有那麽一絲的小小目的--她想看看蕭季在遇到自己此生之敵的第一面,究竟具體會發生什麽。
看書的時候對這段不太感興趣,早知道自己會穿成造反王爺的王妃,當時就好好研究研究二人的行為和話術,沒準現在還用得上。
但是朝官升職祭禮,她一個女眷,并沒有合适的借口去道賀。
于是施然只好敲開了蕭季的書房門。
“原來是王妃,有何指教?”開門的人是蕭季自己,看到門外的施然,他一副驚訝欣喜的溫淡笑意。
施然行禮,然後直截了當:“王爺是不是要去祝賀宋少卿榮升,帶我一個。”
蕭季這下有一瞬間是真的有幾分意外,他先把施然讓進屋裏,一邊悠閑倒着茶,一邊反問道:“王妃怎麽知道我要去祝賀宋少卿?”
“我不喝茶,我想喝冰糖雪梨汁。”施然看着蕭季的動作,毫不客氣說道。
蕭季聽聞這話,眼皮輕擡了一下,然後輕笑一聲:“好。”
不知道是不是施然的錯覺,她竟然從這聲“好”中聽出了一絲縱容。
想什麽呢,當然是錯覺。蕭季那張嘴就是在蜜糖裏浸過的,随時随地都能讓人聽出來幾分情意。
但是施然清清楚楚,表面的情意就像碎沙,都不用風吹,莫名其妙就消散了。[注]
她這幾天完全不想着刷什麽好感度,也不刻意去讨好蕭季,想幹嘛就幹嘛,說話做事都随心所欲,這才找回了幾分舒坦滋味。
“小九,給王妃備冰糖雪梨汁來。”蕭季擡高聲音,對着門外候着的小九說道。
Advertisement
說完之後,蕭季一雙漂亮的眼睛便看着施然。施然知道,他這是在等着自己回答剛剛那個問題--王妃怎麽知道我要去祝賀宋少卿。
施然承認,自己确實是欠考慮一時說漏了嘴,但是她肯定不能告訴蕭季:你是書裏的人,所以我不光知道你要去祝賀宋祿筠我還知道你很快就會迎來你的死期……
施然最近确實看蕭季不順眼,但也還沒到那個程度。所以她支吾了一聲,最後只好說道:“我……聽八卦聽來的。”
見蕭季神色不變,似乎不太相信,施然又補充了一句:“最近望京上下都在傳宋少卿的奇聞異事,其中涉及到王爺的,我就多聽了幾句。”
施然臨時找的這個說法其實完全不合理,但是這話到了蕭季耳中,卻拐了幾個彎。
--施然的八卦大多是從她的侍女翠枝或小厮小九那裏聽來的,八卦的來源無非是市井街巷。尋常街巷的人不會知道自己要去見宋祿筠的打算,所以她所謂的“八卦”,應該是專門打聽的。
而打聽對象,多半是朗月閣的夥計。自己曾在朗月閣與友人交談,确實提及過此事。王妃曾屢次出入朗月閣為自己……知曉此事便不奇怪了。
思及此,蕭季看了一眼一臉無辜的施然,心裏暗想:難為她還要瞞着自己,編排這樣蹩腳的謊話。
“是有此事。”蕭季幹幹脆脆應下來,免得施然還要再費腦筋圓謊。
施然慶幸自己的小小謊言沒有被發現,但是又擔心蕭季會繼續發問,比如“王妃為何要随本王前去呢?”
為了讓自己不必處于被動,施然上趕着開口道:“我之所以要跟你一起去,是因為……”
施然嘴比腦子快,其實理由還沒編好,說到一半卡了殼。
蕭季看着她的模樣,覺得有點好笑,自己本來其實并沒有打算刨根問底,一句“那王妃便與我同去”已經在嘴邊,卻被施然攔了下來。
既然她要說,那蕭季便靜靜看着,想知道她會說出些什麽來。
“是因為我聽說宋少卿姿容俊逸、氣質非凡,想前去一睹尊容。”
“哦?這麽說,王妃倒是十分傾慕宋少卿咯?”蕭季的笑裏帶着幾分揶揄。
施然覺得“傾慕”這個詞怪怪的,但是也沒多想,直接應道:“沒錯。就想親眼見一見這樣名冠望京的優質男子。”
施然肯定了蕭季的說法,眼神裏還帶了期待,連她自己都快信了。
“可是王妃不是早就見過了嗎?”蕭季似是當真十分好奇,“還不止一次。”
施然:……突然想起來好像是的。
“第一次在紀左丞府上,”蕭季似乎是在努力回想,“第二次就在王府的後花園。”
施然:……你記性倒是蠻好的。
“而且我記得當時王妃對宋少卿的态度還十分純粹,說是‘目睹美好愛情故事的發生’,如今……”蕭季話沒說完,若有所思地看着施然。
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剛承認對宋祿筠有所傾慕,好像說她惦記人家似的!
哎不是,她可是他定遠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有當夫君的這麽跟自己妻子說話的嗎!施然不受控地紅了臉,心一橫把面子放一邊:“不要說那麽多,就說帶不帶我吧。”
事實證明,只要你目的足夠明确并且成事的決心足夠堅定,即使路途崎岖,也還是會抵達彼岸--蕭季終歸還是答應帶施然一起去見宋祿筠。
到了宋府,蕭季和施然可以算是被簇擁着進門的。
雖然宋少卿現在是官場新秀、皇帝眼前的紅人,但是上任祭禮當日前來祝賀的王爺,那還真是獨獨定遠王一位。并且還是一來就夫妻倆,當真是給宋祿筠擡了不少門面。
宋祿筠的府邸裝置得簡約清雅,雖然缺少了幾分人情味,但是讓人無端覺得冷靜淡泊。确實很符合宋少卿本人的風格。
宋祿筠以前差不多都是在書房跟着老師做學問,沒怎麽在官場行走過,雖然他對待來客一切招待都并未出差錯,但是施然還是覺得這樣的應酬肯定有些超出宋少卿的力所能及了。
不過看着他忙前忙後,沒了以往那副冰山一樣的淡然,施然倒是覺得挺有趣。
普通來客的話,宋祿筠随意寒暄客套一下便可,但是定遠王自然還是要隆重招待的。
蕭季知道宋祿筠今日會十分忙碌,本已經晚着些時辰才前來了,但是沒想到宋少卿這麽受歡迎,于是只好先到府宅随意逛了逛。
等宋祿筠把人都招呼得差不多了,才終于有機會好好和蕭季談一談。
當今朝廷的異姓王和新秀大理寺少卿之間的談話,身為王妃的施然是不方便旁聽的。識相有眼力見的,在宋祿筠邁步至蕭季所在的涼亭時,就該自覺離開這個寶地了。
但是施然不識相,沒有眼力見,絲毫沒有一點自覺--她就是要聽聽這倆人打算說點啥,要不白來了。
不過施然也并沒有大咧咧站在倆人旁邊,那樣确實就過分了些。她沒有離開涼亭,而是意思性地往旁邊走了走,其實也沒走出個七八步去。此刻就位于一種--你知道我能聽到、我知道我能聽到、但是我離你們沒有那麽近所以我假裝聽不到--的一個微妙位置。
宋祿筠行了禮,顯然也看到了施然,但是他看蕭季似乎對此沒有意見,便也沒說什麽。
兩個人先是聊了一些場面話,蕭季以上位者的身份稱贊宋祿筠的能力,勉勵他繼續為國效力,宋祿筠則謙虛謹慎、言辭得當。
施然一邊聽一邊在心裏暗暗腹诽,珍惜你現在和宋少卿的身份關系吧,用不了多久你們再聊天就要隔着一副鐵窗了。
施然回想了一下原著劇情,突然意識到蕭季造反好像并沒有下過大獄。她有些記不清了,但是印象裏蕭季好像是造反失敗意圖逃跑,結果剛出了望京,在京郊延伸出城外的護城河邊被圍住,因為拒不受降,當場被羽箭射中,落水而亡。
當時宋祿筠奉小皇帝旨意,其實是要擒活口的,但是追捕過程瞬息萬變,這個結果也是無可奈何。小皇帝縱然恨及了造反的定遠王,但是心裏卻難免思念自己從小敬愛的皇兄。
蕭季落水之後,小皇帝執意死要見屍,在護城河裏搜尋了七天,總算把蕭季的屍體撈了上來。蕭季出逃時穿的那一身錦繡華袍,已經被河水泡的認不出顏色,甚至臉上也多了許多浮腫,不過仍是依稀能夠辨別出身份。
“王爺此番前來,必然不是單純為了向宋某祝賀的,有話直說無妨。”
宋祿筠的聲音忽的将施然從回憶中拉回現實,她驀然發現自己心情突然很失落,因為--想到了蕭季的以後。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想到了蕭季的結局。
施然回身,遠遠看着那個身着深藍色銀白雲紋長衫的俊逸男子,沒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宋祿筠把話題挑明,蕭季也懶得再說些無用的話,于是兩個人就你一句我一句開始試探和權衡,聽得施然一愣一愣的--但是大部分她其實都沒有完全聽懂,因為兩人的談話中涉及到了很多當朝其他官員,施然不了解,不知道他們指的是誰。
不過施然聽得宋祿筠提到一個人,宋祿筠聲音清冷、語氣堅定:“施國公為人雖德高望重、眼下地位已是極尊,但是宋某恐其遠志不止于此,王爺若是聽宋某一句勸,還是與其遠交為好。”
施然聽懂了,這是建議蕭季離那位施國公遠點。而施然之所以能注意到這位施國公,是因為他正是自己的表親舅舅,當今太後的本家大哥,日後與蕭季共謀造反的最大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