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飯菜很快熱好,施然又把它們一一端了出來,擺放在桌子上:“馬上該休息了,餓的話也別吃太多,要不然影響消化,也影響睡眠。”

“坐啊,愣着幹嘛。”施然看着神情略顯呆木的蕭季。

“我吃過了。”蕭季淡淡說道。

“吃過了也得給我吃。”施然幾乎是一瞬間出口,“我從天還沒黑就開始等你,今天你就是敷衍我也得給我意思兩口。”

許是因着施然這态度,蕭季莫名其妙覺得自己好像真的缺點道理,順從地入了座。

“什麽時候吃的?”施然似是随口問道。

“大約兩個時辰之前。”

“在哪吃的?”

“望京南街一家小館。”

“吃的什麽?”

“一碗清湯挂面。”

“我在家裏給你準備了這麽豐盛的菜,一點牛肉渣都沒有,專門挑的你喜歡的。你倒好,跑那麽老遠去吃一碗清湯面。”施然嘟嘟囔囔,好像是在抱怨,又好像不完全是。

“這看起來也不像是你做的。”蕭季脫口而出。

施然眼刀飛過來,蕭季閉了嘴。

“我聽老韓說,”施然給自己盛了一碗米粥,然後把勺子轉向蕭季的方向,示意他想喝自己盛,“你去看你過去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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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季愣了愣,肯定道:“嗯。”

“你們是經常在南街玩嗎,那時候。”施然面上不顯,但是蕭季還是能看出她問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是,我從當時住的地方偷跑出去,然後跟他到處亂逛。到了天黑的時候,就會在那家小館吃些東西。”蕭季聲音溫和,沒再等施然問一句說一句,緩緩地講着:“那家小館不太幹淨,我的胃不太好,前幾次吃了之後經常胃疼,後來就只要一份清湯挂面。”

施然只是靜靜聽着,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猶豫半天,她只好說道:“你知道,這不是你的錯。”

蕭季想笑一下,但是也許是今天确實有些沒精神,那笑容出來之後,帶着很明顯的故作輕松。

兩個人很長時間沒說話。

最後,蕭季終于開口輕聲道:“老韓話太多了。”

“如果他不跟我說,你就永遠不跟我說,永遠不讓我知道關于你的一切嗎?”施然眼裏沒有特別的情緒,只是一直看着蕭季,她說話很有條理,但是并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我知道我們的親事你并不願意,但是我現在已經嫁給你,我是你定遠王蕭季的正妃,難道你就真的一直一直把我排除在外嗎?”

蕭季沒有說話。

“我并沒有打算責怪你,”施然刻意将聲音軟了下來,“只是,想讓你不要一昧推開關心你的人,可以嗎?”

“我不值得。”蕭季淡淡開口。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施然堅定道,“但你不能一直否定我。”

“你做的事情我很感謝,但是……”蕭季似乎是突然想清楚了什麽,話音如重錘一般落下,“但是我就是這樣的人。”

他早已停止用膳,此刻将手帕放在一邊,站起身,又用施然熟悉的語氣和嗓音說道:“已經很晚了,王妃快回去休息吧。這裏,明早再讓人收拾即可。”

說完之後,沒等施然做什麽反應,蕭季便徑自離開。

看着蕭季遠去的背影,施然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然後緊緊閉了閉眼睛,在腦海裏對着系統大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啊!!!”

“攻略對象如果非常容易被攻略的話,那也挺沒意思的。”系統的電子音沒有任何情緒,但是施然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它這句話賤兮兮的。

“我還就不信了。”施然好像突然被激發出了逆反心理,她誇張地學了一遍蕭季走之前最後那句話,“我就是這樣的人~~”,然後狠狠“哼”了一聲:“走着瞧。”

蕭季今晚是從南街一路走回王府的,所以才會這麽晚才到家。到家的時候他已經十分疲憊,但是看到施然,還是跟她去了。

現在回到書房的他仍舊是困乏得很,但是他卻很難睡着。

有時候他會動搖,自己即将做的事情到底有沒有必要。眼前的日子并不算差,他可不可以什麽都不管,就安安穩穩做他的閑散王爺。

他不必刻意在人際中周旋,不必每半月去兩次朗月閣,不必注意朝廷上的風向,不必時時在意養馬場的動靜;他可以離那些事情都遠一些,可以結交自己喜歡的朋友,可以放下防備好好在茶樓品次茶、在酒樓醉回酒……甚至可以,可以每天晚上和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一起用晚飯。

也許事情會有變化,也許以後的未來不夠清晰,也許現在一刻的安逸需要以後付出無窮的代價,可是現在的他不會如此難受。

然而他不能。

他清楚地知道他不能,所以他也不能每天晚上和施然一起用膳。他這個王妃雖然偶爾有些奇怪,但是他能夠看出她心思很簡單,簡單地有些過于純粹。

正因如此,他不能把她拉進危險之中。

日後若真的事發危急,施然至少還有着太後那一層關系,可以保她無虞。

“你在做正确的事情。”蕭季對自己說道。

施然昨夜草草睡了,今日醒的有些晚。等她洗漱完畢,得知蕭季一大早又出去了。

“知道去哪了嗎?”施然問道。

“好像說是去拜訪施國公。”翠枝回道。

施然愣了一下。蕭季去找施國公,無非是在謀劃造反的事情。她之前其實非常不理解,蕭季看起來整天不務正業、游手好閑、風流成性的一個人,為什麽一心要想着造反。

現在她想,也許是因為她沒有經歷蕭季那麽多的事情。

十四歲被迫入京為人質,被天家用來當做脅迫老定遠王蕭信南的籌碼;他母妃離世,他卻不能回去看她最後一眼;他年幼孤寂,茶飯不思,終于有個說話解悶、一起游玩的小夥伴,最終卻由他親手給小友立了墓碑;可是他那時都還不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出于政治目的,他十七歲還妄想為國出戰,回來時卻廢了一條腿……

施然不知道還有沒有更多,但是她想,蕭季确實是有理由怨恨的。

“王妃,剛剛宮裏來人說,您許久不進宮了,太後思念您呢。”翠枝的聲音把施然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施然确實有陣子沒去見太後了,她這位姑母雖然算不上典型的好人,但是對她确實并不差。于是施然讓翠枝安排人進宮傳了信,今日便入宮給太後請安。

見到太後之後,施然先是請罪這麽久沒來得及看望姑母,又噓寒問暖說了些體己話。也許是之前的施然不曾這麽貼心過,倒讓她哄得太後開開心心的。

“好了好了,看你這張嘴,抹了蜜一樣甜。越發會讨人喜歡了。”太後笑着說道,她看起來當真十分開心,鳳冠上的珠簾都跟着晃動。

“最近在定遠王府怎麽樣?”太後問道。

“都挺好的。”施然語氣裏帶了輕微的撒嬌。

“蕭季怎麽樣,對你如何?”

“也很好,姑母,不必憂心。”施然回道。

“唉,當初要不是需要有個人能在他身邊定他一定,我怎麽也不舍得讓你嫁給他。”太後似乎是想起往事,确實惋惜。

“姑母……”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當初蕭信南兵權在手,先帝病體愈重,不得不為大周的以後着想。那時想,日後良兒即位,他這個異姓王難保不會生出二心,先帝只好早做打算。”

“可是祛除了蕭信南之後,蕭季也不像是個好相與的,思來想去,之好委屈我的寶貝安安了。”太後不知道為什麽今日突然開始感懷往事。

“良兒”應該指的是小皇帝,施然記得他大名叫李良。“寶貝安安”,施然幾乎不怎麽被人如此稱呼,她甚至還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是指自己。

“姑母,我都知會的。”施然聲音放得柔和了許多,伸手挽住太後的胳膊。

“那你告訴姑母,蕭季近來可有異樣?”太後終于道出了最終目的。

“安安看來,并無異樣。”施然不動聲色說道。

“也是,我聽聞他也是整日浪蕩,不像個有野心有能力的。我聽他們說,他整日不是喝酒就是賞花,要麽就是去些風月場所。”說到這裏,太後頓了一下,看了施然一眼,然後繼續說道:“唉難為你。”

“不過好在他沒什麽逾矩的想法。其實要說也是,聽聞他不好女色,倒好男風……便是坐擁了江山,日後又傳給誰呢?”太後好像自己把自己給說服了。

太後這一席話,施然一時間還真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吐槽。

但是她突然想到一點,蕭季這人,整個望京城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且每個人提起他,都是一樣的說辭,他在人們心中的形象非常标準、也非常一致--一位閑散風流的斷袖王爺。

但是一位堂堂當朝王爺,再怎麽出名,怎麽會被全城人都知道呢?

有沒有可能,這正是蕭季想讓人們知道的。更确切的說,是想讓天家人和其他警惕的人所知道的。

看他沒有野心,看他沒有子嗣,那便當他安安穩穩、不成威脅。

而這,也許正是蕭季讓所有人放下戒心的障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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