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番外一
番外一
施然去朗月閣找清月公子的時候被蕭季撞到了。
這事情也不能光怪她的倒黴運氣，實在是她做事情過于不謹慎，自以為将行蹤和目的都隐藏得十分好，其實把就差把自己祖上十八代的愛寵名字都抖落出來給人看了。
這天她又穿了一身男裝，水藍色廣袖長衫，外加一雙肉眼可見的增高長靴，一頭又長又直的黑發用同樣的水藍色發帶随意一挽，便是個漂亮的高馬尾。
她還學着蕭季那位游手好閑－－不是，是那位悠然自得－－的好友李篆的樣子，給自己配備了一把玉骨折扇，乍一看還真有那麽幾分附庸風雅的風流公子哥模樣。
此時她心中已經有了對蕭季那所謂“斷袖”身份的猜測，于是打算前來打探一下清月公子的口風。
施然進了朗月閣，找到了熟悉的小夥計方塊兒，然後輕車熟路來到了清月公子的客室。
“又見面了，一郎。”清月公子聲音清晰悅耳，喚着施然告訴他的名字。
哦，所謂“一郎”，是施然給自己的化名。她既不想用自己的姓，也不想用蕭季的姓，幹脆把倆人組合起來，“蕭施一郎”。來自她小時候看過的一部影視劇，蕭十一郎：）
清月公子自然不知道她這名字上面的這些彎彎繞，就算他真的知道，以他的溫和性格，也并不會在意。只會按照施然的意思，輕柔地繼續稱呼“一郎。”
施然笑着應下來，然後又說了幾句有的沒的，自以為憑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拉近了她二人的距離。
而實際上，在此前施然第一次到朗月閣找過清月之後，蕭季便把她的真實身份告訴了清月。
現在的清月，只是好心好意好脾氣地陪着施然演一場戲而已。
“我聽說，清月公子和當今的定遠王，關系愈發好了。”
來了，施然終于步入正題。蕭季和清月公子的關系整個望京城人盡皆知，她自認為這樣的話題引入并不算十分突兀。
“承蒙王爺厚愛，不嫌棄我等粗鄙之人罷了。”清月給施然和自己各添了一盞茶，笑着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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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然對清月的茶沒多大興趣，擡手摸了桌上一塊小點心放進了嘴裏，嘗着味道還可以，打算回去讓王府的廚娘也做來吃吃。
“咳咳，真是讓人羨慕啊。”施然故意說道。
“有何羨慕？”清月十分配合地問道。
“實不相瞞，”施然微微傾了傾身子，做出一個靠近說悄悄話的樣子，語氣也神神秘秘的，“我也有幸入了王爺的眼，只是卻遠不如清月公子拿捏得住王爺的心呢。”
施然這話聽在清月耳中，然後又在清月腦海中繞了好幾個圈，才顯出了其本意。清月的長眉蹙了又展開，展開又蹙起，總算明白了施然的意思。
她是說自己也是王爺在外頭的相好。
如果不是清月定力确實了得，此刻他大約已經在笑了。
“果真？”然而清月可是捧場專業戶，他露出意外的表情，仍是那副溫柔的模樣。
“是的，但是我覺得，王爺好像只是短暫地喜歡了我一下，”施然面上憂愁，像極了讨不得心愛之人歡喜的苦命人，“也就前幾日頻頻來看我，這些日子，竟是見也不得見了。”
“越是風流，越是寡情。”清月像是早看透了蕭季的為人，附和說道。
“偏偏我就為這樣的人茶飯不思，寝食難安。”施然越說越入戲。
“我看一郎也不像是我等命如浮萍之人，怎的非要鐘情于王爺一人呢？”清月很是疑惑。這話直白問出來就好像是：你看看你這穿的戴的吃的用的，哪一項不是非富即貴，望京城內的富家公子，有必要為了一個男子這般模樣？
施然一頓，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問題，她光顧着讓自己打扮的光鮮亮麗，看起來像個風流客，忘了給自己的人設安排相匹配的經濟條件。
失策！
不過好在清月十分善解人意，立馬又幫她找補道：“問世間情為何物啊。”
“對對對。”施然也很是順從，給了臺階立馬就下。
“所以我今日前來，是想向清月公子讨教一番。”施然又堆出一個讨好的笑。
清月直覺不妙，但還是硬着頭皮繼續聽下去。
“想知道清月公子是怎麽獨得王爺歡心的呢？”施然問出這個問題之後，還做出一副“我怕你以為我要搶你飯碗”的模樣，趕緊解釋道，“我知道這問題顯得很是愚蠢，但是清月公子，你看看我這可憐人吧，我也不求別的，只求王爺那散成十八半的玲珑心上，能有我一席之地嗚嗚嗚。”
施然是越說越覺得自己可憐，說着說着還帶上了哭腔，但是眼角卻是怎麽擠也擠不出一滴淚來。
蕭季就是這個時候推門而入的。
施然整個人愣在當場，清月則是長舒一口氣，要不然還不知道自己還要配合演出到什麽時候。他甚至有點責怪蕭季，為什麽一定要在旁邊聽那麽久，他們多年的情意幾乎就要因此粉碎。
蕭季進了門，也不說話，就在施然的注目禮之下一步一步走到了桌邊，然後自顧自落座，繼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們在講話呢，你這……多不禮貌！”施然一向覺得沒有什麽情景能夠使她尴尬，今日終于認栽，腦海中搜羅了一大圈，最後只能憋出這麽無力的話。
“我聽到你們的談話內容好像和我有關，想着也許我也能幫上忙，便進來了。如何，本王有什麽能做的嗎？”蕭季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看着施然，神色好像十分認真，就如同真的是來幫施然走出困境的。
他平日裏和施然說話時從來不自稱“本王”，此時這個自稱讓施然渾身不自在。
但是她至少還有那麽一點理智殘存－－不能讓清月知道自己其實是定遠王妃，要不然這人可就丢大發了。
她繼續謊上加謊，還試圖打探蕭季和清月二人的關系真相：“我在聽清月公子講他和王爺相識的故事，真是一段佳話。”
清月聽到這話之後，一副“哪有這回事”的表情，但是看了蕭季的眼神示意，他只好點點頭說道：“是，确實如此。”
“哦？讓本王也聽聽。”蕭季似乎非常有興趣，擺出了一副聽故事的神情。
“哦？讓本公子也聽聽。”施然學着蕭季的語氣，一定要把握住這個機會，把實情探出來。
于是清月便柔聲開口，真的講了二人相識的故事。
其實清月現在雖然看着像個溫和娴靜柔美佳人，再年輕一些的時候，他也曾經非常叛逆和狂妄。清月生在江南水鄉，家中甚至是當地望族高門大戶，錢權皆是掌中之物。但是他居然從小便向往北疆的塞外風沙，一心想着上戰場殺敵報國，愁壞了自家長輩。
家族時時刻刻監視着他的行動，但還是一個不留神讓他跑了。清月離開江南，直奔北疆，将一腔抱負和熱血灑在了苦寒的戰場之上－－差點豎着去橫着回來，多虧了當時從望京逃出去支援前線的蕭季恰好救了他一命。
兩個少年當時都處于人生觀世界觀颠覆的過程，等蕭季回到蕭季從大牢出來，意外發現了戰場上救過的清月，順理成章成了朋友。
但是有了之前範常在的前車之鑒，蕭季不敢與清月以好友的身份相交，正好他有着人盡皆知的愛好，于是清月也就成了他所謂的帳中人。
而清月有着南方人獨特的氣質和格調，讓他能夠在朗月閣混得風生水起，甚至能夠給蕭季提供很多其他朝堂暗處的秘辛。
後面的事情清月講的籠統，是施然自己結合她已知的情報推測出來的。等聽完了二人的故事，她心中想要确定的那個問題，也差不多已經有了答案。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動聲色地離開這裏。
施然動作清淺地伸了個懶腰，借以表示自己累了，需要回去歇息。
然而一向十分能讀懂氣氛的蕭季此刻卻瞎了一般，開口道：“所以清月已經講完了我二人的故事，不知道這對于公子你，是不是有幫助呢？”
“有的，有的，幫助很大。”确實幫助很大，施然也不算違心。
“那麽，公子要聽這故事，到底是何意圖呢？”蕭季沒有一點逼問的樣子，但是施然就是覺得怎麽也逃不開。
“呃……”她支吾半天也編不出個像樣的借口來。
旁邊清月“善解人意”地幫忙回答道：“一郎是想要從這故事中尋些思路，好讓王爺能夠多看他幾眼。王爺也該用心些，不要辜負了真心人的拳拳情意才是。”
“是嗎？”蕭季看着施然，淡淡開口。
施然從蕭季那眼神中終于回過味來，他明明就什麽都知道，在這裏玩兒我！
“那如此，我可得好好和公子交流交流感情。”随着施然明白過來，蕭季的笑也越發肆意。
施然站起身，一溜煙跑下了朗月閣，卻在門口又被蕭季追上，然後拽着手腕塞進了王府的馬車。
“交流交流。”
後來，望京城中關于蕭季好男風的傳聞越發起勁。
“聽說從朗月閣領了個俊俏小哥回府呢。”
“是了，據說那小哥還不太願意，出門時還拉拉扯扯的。”
“啧啧，強取豪奪。”
“好像當時王爺那位老相好清月公子就在旁邊看着。”
“啧啧，修羅場。”
“啧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