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以身相許
以身相許
程岐盯着這個女子看。
管家先前回禀,她的閨名為項影,是項南天的獨女。他想着,她平日應該是個安分守己的性子,不然怎麽身為護國大将軍的獨女,她的名字在京都之中卻鮮為人知。
項影。他每默念一遍這名字,心中就多一絲奇異的情感。
她并不怕他,睜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目光直白地在他身上停駐。這讓程岐有些新奇,無論是在朝中還是程府,都鮮少有人敢這樣直視他的眼睛。他一雙眼能洞穿萬物,卻偏偏看不懂這女子眼底帶笑的深意。
程岐一撩長袍,幹脆在她對面坐了下來,身上的氣勢一沉,開口便是極為嚴苛的審問:“你會妖術?”
若非如此,他也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釋了。什麽一見誤終生,在他這裏都是玩笑而已。他從未動情,也不屑動情,怎會一眼就認定了這女子,被她含笑的雙眸一瞟,心中便滿是雀然的欣喜。
項影啞然失笑:“大人莫要這樣空口污蔑我,世間哪有妖物?”
程岐看了看她,也不知想了什麽,神色端得很穩,眸中的猶疑卻始終未曾褪去。
“腿上的傷,都處理好了?”他忽而問道。
項影輕輕撫了撫衣裙:“都處理好了,多謝大人關心。”
“跪出來的傷?”
項影點頭承認了,程岐心裏的躁動不安便像是又尋到了縫隙,立刻借這時機鑽了出來。
“那你便說說看,在我府門前長跪三天,跪到昏迷,到底是要做什麽?”他微微湊近了過來,眸中寒光乍現,逼迫着她說出來意。
他身上有清冽的松香氣味,和他的外表一樣,看上去挺秀溫潤,細細一品卻潛藏着徹骨的冷意。
項影擡眸看他,還未開口,程岐已經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不便開口?那我代你回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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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殺我,為父報仇。”他音色很冷,晃動的燭光映在他那張俊美似谪仙的臉上,竟然生出了些許詭谲之感。
項影卻沒被他吓到,她起身盈盈一拜,平靜道:“大人誤會了,我從未有此念頭。”
程岐細細端詳着她的神色——竟是真的。
他目光下行,在她裙袂下露出的小巧繡花鞋停頓片刻,悶聲道:“沒有便罷了,你身上有傷,不必在乎俗禮,坐下。”
吓唬人的是他,吓唬完心疼的也是他。
項影依着他的話坐下了,卻主動道明了來意:“大人,我是來求您幫忙的。”
程岐聽着她話裏的“您”,就覺得透着一股生疏感。他心中郁悶卻又不知為何,便只是搭了一句:“是嗎。”
“我是來求您,幫我澄清真相,為父申冤。”她說着便又起身想拜,程岐眼疾手快,先行一步将她攔下了。
“坐着說。”他語氣聽起來倒很平靜。
這原本也是他的猜測之一,如今中了,卻說不上是失落還是什麽,心中有了些其他念頭,隐隐綽綽地露出個邊角來。
“程将軍已經離世,你最好還是看開一些。”他說。
“這并不是看開那般簡單的。”項影搖了搖頭,“世人都說,我爹仗着自己是護國大将軍,手握軍事重權,早有不臣之心,可那都是假的!他從未有過絲毫的謀逆之意,一生都恪守着忠君愛國的家訓,卻被平白潑了這樣的髒水,帶着污名憤恨離世。”
“世人也說,是您為君分憂,承德殿前起兵立陣,捉拿了意圖謀反的賊子。”
她的眼中無淚,神色堅定凝重:“世人多說廢話!我半個字都不會信,因為我認識的首輔大人,分明是嫉惡如仇、清廉英明,怎麽可能看不透這事後真相,平白地去害一個無辜且對家國有功的忠臣!”
程岐被她眼中純然的信任震懾,他靜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大局已定,此事絕無再改的可能了。”
項南天确實有功,他征戰沙場二十餘年,打過的勝仗不知凡幾,周邊的小國聽到他的名號便聞聲喪逃,嚴國正是因為有他,邊境才維持了數十年的平安穩定。
但也正因如此,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早就成了護國的戰神,名聲甚至隐隐有了趕超皇室的苗頭。所謂功高震主,皇帝怎麽可能僅憑一個虛無缥缈的“忠”字,便放心任他繼續執掌兵權。
如今的皇帝無能且昏庸,太子狠厲又貪婪,一任荒·淫的昏君,再加上一個暴虐的儲君,嚴國的氣數已然将盡了。
程岐看得分明,卻還在努力維持着嚴國表面的平靜。皇室已經對他起了戒心,卻不敢直接與他翻臉,便是先拿項南天下手了。
項南天的死是開端,皇室絕不會容許任何人為他翻案。
項影苦笑:“大人,我懂。皇權至上,皇上的卧榻之側,又豈容他人鼾睡……是我爹太過張揚了。他也曾說過此事,卻又嘆息着邊境諸國蠢蠢欲動,因而明知這路是條不歸之路,他也只能頂着‘守護神’的名號,坦然赴死。”
“但他卻錯估了皇室的狹隘和狠毒!”她握着拳,“他本以為項家的繁榮将在他年老體弱、無力帶兵時終止,卻沒想到他們竟然這般急切!烏國近段時間頻繁的試探,他們難道就看不到?竟然在這時便迫不及待地下了手,給了我項家一個如此不堪的名聲、如此凄慘的下場!”
“護國大将軍……”她低低笑了起來,“護的是誰的國?又算得上是什麽了不起的将軍?”
她的不甘和怨憤,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
程岐不知她為何會對他這般信任,竟然敢在他面前直言對皇室的憤懑。
他沒有接話,只靜靜地看着這女子滿臉的不甘随着話音落下便頃刻收盡,垂眸又是一副淡然的模樣。
“大人,是我失禮了。”她緩聲道,“我不求大人別的,只求大人護我平安,其餘諸事,我自可謀劃。”
以皇室的陰狠,雖暫時未對她下手,卻也遲早要斬草除根。普天之下,唯一能護住她的,便只有當朝首輔了。
她又站了起來,在程岐複雜的目光下躬身相拜:“大人若應此事,項影餘生便以大人馬首是瞻。刀山火海,黃泉碧落,只需大人一言,我便投身相赴,至死無悔。”
她的身段柔軟,聲音清甜,一雙盈潤的水眸卻泛着幽幽的寒光,無盡的野心與籌謀在那眼底深藏。
好一個項南天,好一個項家獨女。
原來她在京都鮮有人知,并非是她安分守己,也非是她平庸無能,竟是她早就預料到了危險,便處處藏拙,藏頭抹面,刻意為之。
程岐起身,扶住了她前拱的雙臂:“刀山火海大可不必,項小姐,程某唯有一願,不知你可能承擔?”
他幽深的眼神落在她瓷白的小臉上:“程某二十有五,至今尚未婚配。今日對項小姐一見傾心,不知項小姐……你可願以身相許?”
項影驚愕擡頭,沒想到他竟然這麽直接。
程岐扶了她一把,便淡然地收了手,廣袖一飄,整個人又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谪仙模樣。
“……大人?”
外面的長街遙遙傳來更聲,夜色已深了。
程岐緩步踱至門前,臨去時露出一個隐約的笑來。
他語氣平淡:“項小姐還有一夜的時間可以考慮,不急。”
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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