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淩寒山上,天色微亮時,兩人便起身準備出發了。

封離沉默地毀消着昨晚設下的陣法,禦情則是整理着從乾坤中拿出的物品。

物品挺簡單的,只有一床被褥和一件披風,但她卻整理的很細致。

她有些不知道怎麽面對封離。

昨晚的事情發生地有些超出禦情的預想,雖然有些不符合道義,但她沒打算這麽早便傷害他。

昨天傍晚,她掉落間隙中被封離救起來後,看着他牽着自己手時那樣高興,眼裏的光比星辰還要亮。

她當時笑着笑着,雖是猛然想到了他将要飛升的事實,猶豫半響後,卻也還是不忍心打擊他愉悅的心情。

她那時想着,等到她的神魂修複後,他的禁锢便可除去,她的傷也都治好了,這些過往的糾葛都消散,這一切的一切都了結後,再找他好好聊聊這件事的。

至于淩寒山上的這一段時間,便當做兩人旅途中的一場幻夢,雖是不可沉淪,但也不必撕開傷口去追根究底,就這樣朦朦胧胧地拖着也挺好。

他眼底的光太耀眼,她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這樣明亮的光了,這樣,讓人忍不住跟着他發笑的光。

她......真的不想讓那束光熄滅。

她原是這樣打算的。

但她沒想到昨晚的話題會一路歪斜,直至抵達掩藏在美好外衣下的殘酷事實。

更讓她出乎意料的是,封離會直接說出口——他居然會直接說出“我喜歡你”這幾個字。

明明,他以前被她逗得臉頰通紅時,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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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既然已經挑明了......她也就不能再放任自己猶豫不決了。

她必須得明确得告訴他,自己不喜歡他。

至于說出的話,是真是假,是否是她內心所想,重要嗎?

不重要的。

她只需讓封離知曉,他喜歡的那個人不喜歡自己,他的喜愛注定得不到結果便好。

雖不知他為何在絕林谷中突然性情大變,但她只需稍微推測一下封離性情突變後的行為便能知曉——他的變化大概率和她有關。

無情道修的便是七情六欲斷絕,事情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她得讓他放棄心中的妄念,準備飛升。

這才是他該做的。

世間情愛糾纏複雜,分分合合不知好幾,可向道之心可謂萬人所冀,千撓萬阻而堅定不移。

孰是孰非,只一眼便可明了。

說來可笑,封離修的無情道,道侶和修為誰更重要,他居然還會猶豫。

她自己也挺好笑的,說是放下卻從未放下,總是尋求着過去的影子,如今發現身側之人從未變過,卻還要裝模作樣的說着“不喜歡”。

作繭自縛,作繭自縛,可她破除繭後,不是羽化成蝶,而是變成了一只撲棱蛾子,拖着過往的糾葛,到處亂撞罷了。

傷人又傷己。

“杳杳,好了嗎?”封離整理好了,在洞口處等待着。

封離經歷昨晚的事情後,對她的态度好像沒什麽變化。

而禦情昨晚說出那句話,已經花費這段時間的所有心力了,實在說不出第二遍,只能盡量通過冷淡的态度來表現出她對封離的想法。

“馬上。”

禦情答道,從乾坤袋中拿出自己帶來的披風披上,把封離給她的披風疊好,抱在懷裏,打算等會兒還給他。

她整理好後,起身離開洞尾時,想起自己之前在洞中刻下的字跡,猶豫片刻,還是向着角落走去,打算看一眼便離開。

角落的字跡其實挺簡單的,就是“杳杳喜歡小道士”這幾個字。

之所以來到淩寒山後一直念念不忘,是因為這個字跡對她而言比較特殊。

那時她一個人上淩寒山尋冰禦雪蓮給封離治病,凡人的身體沒有修士強健,她也沒有抗寒的衣物和指明方向的法器,行至深夜才找到這個山洞。

普通的木柴不比靈木,一點便着。

更何況她進山洞尋得的一些木柴還有些潮濕,哆哆嗦嗦地拿出火折子,點了好久才點着。

那時她一個人呆在洞尾,沒有現下封離設置的隔音陣法和防禦法陣,洞內還是可以聽到洞外的狂風呼嘯。

淩寒山上的靈草寶物雖然稀少,但只一個冰禦雪蓮,便能吸引來許多修士。

她當時只是一介凡人,沒有任何靈力,使用不了任何法術,方圓十裏,只有這一個可供避風的山洞。

難以想象,如果當時有修士尋來,會發生什麽。

她的身旁即使是燃着火堆,那叫嚣的風聲和着火柴的噼啪聲,還是營造出了一種寂寥恐怖感。

危險每時每刻都會降臨,她頂着這巨大的壓力,根本睡不着,只能蜷縮在角落裏盯着火堆發呆,腦中胡思亂想。

想着想着她便想起了封離,想起他躺在床上緊閉着眼,身中蠱毒昏迷不醒,等着她帶回冰禦雪蓮去救他的命。

這感覺太沉重,她回想了一會兒便搖搖頭驅散了那些畫面——在這陰森恐怖的氛圍裏,她想回憶一些開心的。

于是她便回想起了他們的過往。

那些帶着高興、歡愉、欣喜,可以拿出來反複回味,想起時便會嘴角揚起微笑的過往。

過往很開心,而荒誕的現實和過往對比起來便顯得更加殘酷。

殘酷到——她撿起一塊石頭,在洞尾的石壁上,哈着氣,抖着手,偷偷摸摸刻下了“杳杳喜歡小道士”這幾個字......

着實是非常荒誕了。

一個渡劫期修士,一個可以感應到天道法則,觸摸到天道一角的渡劫期修士,在那晚,居然還會信奉小時看過的族中雜書裏毫無根據的言論。

居然會相信:只要有着強烈的情感,在某一處刻下自己內心最真摯的愛意,上天便會降下恩澤讓那人如願——這一明顯違背天道法則的言論。

但那一晚,她想起這則言論,還是撿起了一塊石頭,刻下了這些字。

現下回想,她當時多少是帶着點病急亂投醫,逢廟就燒香的慌不擇路了。

不然誰會把希望寄托在天道那個冷漠無情的東西身上。

不過,說不清她當初堪稱順利的路途上有沒有這行字的功勞......

禦情想到這裏,嗤笑出聲。

大概率是沒有的吧,天道可不是一個仁慈的執界者。

它可只在乎對它最有利的無情道修士——

這樣也好,只要封離不偏離無情道,修為達到大乘大圓滿時,他便可順利飛升。

禦情移動了一下站位,好讓自己可以勉強看清幾年前刻下,可能覆蓋上了一層塵埃的字跡。

光線照到了石壁上,禦情回過神,正準備蹲下身拂去灰塵看一眼時,一行清晰的文字映入了她的眼簾。

她有些不敢置信,眨幾下眼睛後,才再次看去——

“杳杳喜歡小道士”這行字上的灰塵已被拂去,而在她刻下“杳杳喜歡封離”這行字的下方,新增了一行字,赫然寫着:

“小道士也喜歡杳杳”

看字體的樣式,應是用劍刻上去的,但昨晚兩人進洞後,封離便沒有拿出仙劍......所以只能是她睡着後,或者今早,他來這裏刻下的。

她睡着後,或者今早......她是昨晚說出的那句話......

他是在她說出“可惜,我不喜歡你”這句話後,來這裏刻下的這行字......

禦情抱着披風蹲下身,伸出手摸了摸這行字。

這字和他的人一樣,很是漂亮幹淨,和她那行狗爬字形成了鮮明對比。

寫得這麽好看,把她那字襯托的一無是處......算了,埋怨不出口。

禦情感受着字體凹凸不平的觸感,胸中有些發悶。

她想控制一下情緒,眼角卻不受控制地滑下一滴淚珠,順着白皙的臉頰流淌到下颌,最終砸落到她抱着的紅色披風表面,形成一個深紅色圓點。

她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起身擦過眼角,平複好心情後,起身向着洞口處的封離走去。

禦情小時候看那些雜書總是随便翻翻,看到感興趣的內容便認真看,看完直接跳。

因此,她也就不知道,那本被她放到床底的雜書裏,那個毫無根據言論的下一段是:

“若刻下的心意得到回應,則此愛可跨越天道阻隔,永生永世再不分離。”

封離:我要和杳杳再不分離

兩人不信天道的人,相繼刻下字跡,所以——委屈的果然只有那面牆了吧(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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