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封離話音落下，禦情半響沒有言語。
“抱歉，讓我想一想......我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說起。”她垂眸歉疚道。
畢竟是臨時起意，事先沒有準備，她的思緒有些混亂。
“沒事，”封離唇角微抿，“不急。”
他這麽體貼的安慰，禦情腦中雜亂的思緒更加糾纏不清了。
過了一會兒，她略帶燥意地拂起眼前的碎發，“算了，想這麽長時間想不出來，直接從無情道開始說起吧。”
“在正式開始之前......”她轉頭看向封離，征求着：“可以先問你一個問題嗎？雖然......這個答案很明顯，但我還是想确認一下。”
封離：“什麽問題？”
禦情直接道：“你不想修無情道，是因為我嗎？”
“是。”他答的毫不猶豫。
禦情抿了抿唇，“具體一點呢？”
問完，她見封離眼神疑惑，盡量維持着語氣平靜，舉例道：“比如說......因為想和我一直在一起，或者說想和我重新相戀，再者，想追我等等，這些具體的理由。”
封離眼睫微顫，沉默片刻後，出聲道：“無情道會抑制情感，我之前.......因為這個傷害過你。”
他的話語有些生澀，飽含着愧疚之情，似乎原本因為這件事情受傷的不是禦情，而是他。
這理由有些出乎意料，但又好似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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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情一愣，回過神後心中酸澀。
她眨了幾下眼，平複好心情後，緩緩出聲：“所以是......不想再因為這種原因，再對我造成傷害？”
“嗯。”封離乖巧應答。
“我......”禦情哽住。
她望着遠處的冰面，眼神虛焦，輕聲道，“其實，沒事的。”
說罷，她見封離仍然神情脆弱，肯定道：“真的，我早便釋懷了，你也別老把這件事放心上。”
封離點了點頭，答了一聲：“嗯。”
一副不置可否，等着她接着往下說的樣子。
禦情于是不再勸導，指尖揉搓着身前垂下的紅色帽繩，思索着接下來該怎樣開口。
場面一時又陷入了沉默，只餘耳畔呼嘯的風聲和咯吱的踩雪聲。
禦情抿了抿唇，心中糾結。
她又想不起來要問什麽了。
這場談話雖是有着一個明确的方向，她卻還是需要确定具體的細節。
從無情道說起，從無情道的哪方面說起？
過往？飛升？未來？
她心中的真實想法要不要和盤托出？封離對于她的每句話的反應會是怎麽樣的？她若是問出這個問題，會不會适得其反......
她想在這團混雜在一起的線球裏，找出那個線頭，一點一點拆解掉這團雜亂的球團。
更何況，封離将才那個超出她的預估範圍，格外真誠的答複，讓她有些無所适從——
其實這個才是導致現下場面陷入僵局的根本原因。
她，開始猶豫了。
她不知道要不要按照原先規劃好的計劃執行了。
其實在她問出“不想修無情道的原因”這個問題後，在封離的沉默的時間裏，已經大體想好了這場談話的走向。
如果封離答的是想要一直和她在一起，或者是為了重新相戀，亦或想要追她等等這些她已經準備好的答案，她其實不需要思考這麽長時間。
因為她已經規劃好了要怎麽往下引導話題，接着又要怎麽讓他不要糾結這些于道心不益的情愛，最終讓他專心修道，準備飛升事宜。
她已經思量好了一切關竅，可以很順暢地引導着他一路聊下去，前提是，他的答案沒有這麽......簡單。
她只能用簡單這個詞來形容。
這個回答簡單到，她問出這個問題，思索封離答複時，腦中第一個浮現的便是這個原因。
只是她在這個想法還未成型時，便快速排除掉了。
不是她不願相信，恰恰是她太相信了......才不願去想。
因為她心中清楚，自己聽到這個回答後，沒辦法再這樣保持理性，冷靜地和封離劃分界限，一步步地分析利弊，推開他，讓他專注于飛升了——
他太好了。
好到她不想放手。
好到她清楚地知曉，一旦她放手，她以後可能再也遇不到這樣的人了。
她可以因為重新喜歡上封離，認清現實後，不再像從前那樣一心想着破壞他的道心，而是放他抓住這個機會飛升。
她可以做出這種被稱得上無私的事情的——
但她本質上，其實和她的姐姐是一類人。
換而言之，她的無私是有限的。
她一直都在努力克制，可這些克制都是有界限的。
一旦超過了那個界限，她便不會放手了——她會想占有他。
自私地占有他。
而封離的這個回答，無疑是讓她的理智在這條界限上反複橫跳。
她的理智在提醒她，不要耽誤他，但她的貪戀卻在腦中如野草般瘋長。
這二者的極致拉扯，讓她無意識絞緊了帽繩，掌間被勒出道道紅痕。
禦情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壓制住內心翻騰的邪念，啞聲喚道：“封離。”
封離聽到聲音，轉頭看向禦情。
禦情直視着前方，面上沒什麽神情，語氣像是例行公事般問道。
“你想飛升嗎？”
“想去上界嗎？”
“想長生不老嗎？”
“想自此一劍劈山河，萬界随心臨嗎？”
“想——”
“杳杳，”封離輕聲打斷禦情的話語，只問出一個問題，“你想飛升嗎？”
“誰不想呢？”禦情毫不猶豫反問。
從成為修道者的第一天起，她便是以飛升作為目标的。
飛升這二字，對修士天然就有着吸引力。
有些人是為了長生不老，有些人是為了力量，還有些人的原因雖說沒有這麽簡單明了，但答案自在心中。
可不管是為了什麽，幾十，幾百，幾千年的艱苦修煉，便是為了一朝的飛升雷劫。
“那我想。”封離道。
禦情聞言，重重舒了一口氣，淡淡道：“那便好。”
她放下揉搓着帽繩的左手，壓制住內心翻湧的情緒，跟随封離轉過拐角，正準備開口說着什麽時，餘光瞥見了不遠處一朵生長在低矮岩石縫隙裏，帶着些淺藍的透明狀白蓮。
是冰禦雪蓮。
禦情訝異地停住腳步，這麽快？
按照她三年前記憶，兩人還得再拐上幾個彎才能遇見周圍長滿冰禦雪蓮的山頂蓮池。
封離顯然也是見到了雪蓮的，他走至岩石旁，彎腰采摘下冰禦雪蓮，放入掌中從乾坤袋中拿出的一個透明儲物盒中。
禦情走到封離身旁，驚奇地盯着他手中那朵雪蓮，“落單的？”
“應該是的。”封離把雪蓮遞給禦情，“不過藥力沒有分別。”
“還要往前走嗎？”他征求着禦情的意見。
“走吧。”禦情把雪蓮收入乾坤袋中，率先擡步，“都走到這裏了，多摘一些帶回去。”
雪蓮有許多效用，她之前是因為沒有多餘的靈石買存儲容器，才只摘了一朵為封離治療蠱毒。
若是三年前容器夠大，她定是要多摘幾朵，存放在一個地方，等回歸本體後直接去拿的。
誰想來這麽多次淩寒山啊，冷死了。
“給。”像是猜到了禦情心中所想，封離再次遞給了禦情一個內含火焰的紅色圓珠。
“之前的那個沒見你拿出來過，應是丢了吧？”
“越到山頂氣溫越低，拿着這個暖和些。”
“謝謝。”禦情接過，磨蹭着圓珠光滑溫潤的表面，感受着它傳來源源不斷的暖流，心中無限感慨。
這種封印着靈火的珠子，雖說用來暖手效果極好，但主要還是在打鬥時才會用到，而且是高階的，你死我活的打鬥。
不論修為多高，被靈火一燒，都會變成一具黑灰。
靈火不易得，效果又這樣好，這種火珠的價格常年居高不下，價格高到她一個渡劫期的半散修，寧願凍着，也不願在出發前買一個。
封離拿出一個便算了，現在又掏出一個。
這，就是待在大宗門的好處嗎？
“封離，你真有錢。”禦情羨慕道。
說完這句話，她總感覺忘了點什麽，被迎面兜頭而來的寒風一吹，才記起來——
她之前弄丢的火珠還沒賠他。
禦情表情空白了一瞬。
“掌門送的。”封離答道，“乾坤袋中還有許多。”
“你還要嗎？”
“不了，”禦情小心翼翼地握着火珠，生怕它一不小心掉了下來，“三個的話，我的靈石不是很夠。”
封離愣了一瞬才理解禦情話中含義，他含笑道：“每年掌門送來玉歲峰的份例裏都有幾顆火珠，堆到如今，乾坤袋中幾十顆了，沒什麽用，丢了便丢了罷。”
禦情：“......”
他渾身籠罩的靈石光芒有些閃瞎她的眼。
“謝了。”禦情感謝着，沒有多加推辭。
他不在意的話，估計給靈石也不會收，還是在其他方面賠償吧。
“不必言謝。”
封離照例否決了禦情拉開兩人距離的行為，提起了另一話題，“如今雪蓮尋到了，杳杳打算什麽時候開始修複神魂？”
“......還早。”禦情略顯不自在地答道，“采完雪蓮再說吧。”
她想要修複神魂，得尋一人以冰禦雪蓮作媒，和她神魂交融，一點一點拼起她受損的神魂。
神魂交融相當于神魂雙修，若不是感情至深的道侶，誰會把自己最為隐秘的神魂完全暴露于對方面前。
更何況，若是得拼湊好她受損的神魂，修為得在她之上才行，她如今都渡劫大圓滿了，上哪去找人神魂雙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