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約定
約定
晚食趙婉與雲舒是在小書房中用的,就着一室明亮的燭火,兩人揮退了下人,一邊用飯一邊興致勃勃地商議着,這學院,究竟該如何辦。
“我覺着,這學生,還需多從各縣的鄉與村中招,只要家中還吃的起一口飯,不必靠着兒女每日下地,那便有機會将他們争取下來。”趙婉道。
“甚有道理,屆時可以總督之名,使小吏們沿鄉宣之。”雲舒點頭贊同。
“至于銀錢方面,我也不全然需你支出,我院中既免費入學,那每日花費一堂課的時辰進行勞作,種些瓜菜,想必是不難。不知你那校場邊上,有無合适的田地可租賃?”趙婉用帕子擦了嘴,詢問對面飲茶的雲舒。
雲舒笑道:“銀錢不是問題,這乃一州一關之大事,咱們既花了力氣,那必要的花費,便可從州府銀庫中出,此事無需擔心,我會親自與秦盧談。
至于田地,何必租賃,那老校場周邊,向來無人居住,是以周邊土地,亦為官有,如今劃給學院,也算是正當。不過那周邊雖平坦,但荒得緊,要清理出來,娘子可要出大力了。”
“無妨,”趙婉彎着眼睛,絲毫不懼,“正好便作為實驗田,種土豆罷。”
“娘子這是繞着彎兒催我土豆之事?”
“夫君知道便好。”
兩人于燭火中相視而笑,接着便又開始繼續商讨其中細節。直至夜深,下人輕聲提醒兩人天色已晚,方匆忙洗漱了睡了。
第二日,趙婉早早便将幾位嫂嫂邀到一起,一邊飲茶吃糕點,一邊提起開學院的設想。
果不其然,幾位嫂嫂一聽,立刻便表露出了濃厚的興致。
趙婉心想,大抵搞事什麽的,是人人都喜歡的吧。就像疊積木一樣,将積木從零開始堆,過程總歸是令人高興的。而疊成之後的成就感,更是讓人生出長久的愉悅。
“這事若是做成了,不僅對咱們雲家軍很是有益,對那些因家境而不曾有個一技之長的貧寒子弟們,亦是天大的好事啊。”三嫂說道。
大嫂亦道:“可不是!你要做便做,咱們皆全力支持,嫂嫂們雖無甚才能,但只要用得上我們的,盡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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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婉得了這話,也放心了下來,她與嫂嫂們向來關系十分親近,便想着,多與她們商議,三個臭皮匠,還賽過諸葛亮呢。在組建學院一事上,悶聲不能幹大事,群裏群策才靠譜。
幾人湊在一道兒仔細商議,果然又摸出了些好辦法來。
比如二嫂便提議,此等慈善之事,完全可以拉上臨州府官、副官們的夫人們,或彙集些銀錢,或借些人力,想來都不是什麽難事。
畢竟,能得名聲之事,這些官家娘子們,可是向來都很是樂意的。如今趙婉這總督夫人,可謂是炙手可熱,能有機會親近她,衆娘子們巴不得呢。
趙婉笑嘻嘻地朝二嫂豎起拇指,對此法極是贊同。
是她忽略了這一點,只想到自個兒自給自足,未曾想到,還有外力可用。何止是這些夫人娘子們,若要集資,那些豪紳富商們手頭的銀子,豈不是更多?
學院之事,功在千秋。只要戴了個學堂的帽子,便已經居于高位,引衆人追捧。
屆時,給捐資最高的富商們,弄個名譽院長之類的名頭,想來這些人便更加趨之若鹜了。
商議至此,四位娘子皆拊掌認可,接下來,便商量着如何聚集起這些官家、商家的夫人,如何措辭吸引衆人将精力投入到這上面來,那學院該如何修補、如何設置。
趙婉仗着後世的些許經驗,偶爾冒出一兩個巧思,皆讓衆人驚嘆不已。
府內的娘子們開頭腦風暴大會開得如火如荼,而雲舒那邊的事,亦進行得很是穩妥。
如今商隊已經啓程,他們帶着使命,随其他商隊一般,繞一截遠路,不與高茲人碰面,再經幾個小國,便到達目的地薛欄國。若是勝利的話,來回不到兩月,回來正好趕上土豆的種植期。
而眼下擺在雲舒面前最嚴重的問題,卻是邊軍營的糧饷。朝廷如今對禦沙關不聞不問,作為同一總督監管、挨得最近的臨州,已經借糧了好幾次。
就在雲家人到來之前,高老将軍還在向秦盧哭窮借饷,然臨州自身本也不豐裕,哪能次次都借。
不來則以,來了,這困難,便落在了雲舒身上,亟待解決。
“如今軍心已十分渙散,不時便有些刺頭兒跳起來鬧事,各将軍已經着人處理了好幾批,然,再不解決此問題,恐怕難以收場。”
議事的營房中,周修墨苦着臉訴苦,這糧饷不到,他們處理起人來,實在也心虛,無錢無糧,談什麽令行禁止。
“那秦盧老賊,說什麽無能為力,借不出銀糧,老子呸,還不就是怕咱們雲家軍還不起,不肯借!要我說,別低聲下氣去求人了,不如咱們來點硬的,整他兩下!”
唐曲早就看不慣秦盧那笑面虎了,他脾氣本就暴躁,這段時日為了壓下自己轄管的兵丁們,已經耗費了極大氣力,如今談起這事兒來,心中怒火更是止也止不住。
“你這話,可是全然抹殺了此前那秦府官的好意了,咱們就是薅羊毛,也不能淨逮着一只羊來薅罷。臨州去歲遭災遭成那樣兒,你是一點也沒看見。”
吳大壯已經不知道今日是第幾次翻唐曲這莽夫的白眼了,真是屁股決定腦袋,與臨州鬧僵了,有甚好處?
他轉過頭朝着雲舒問道:“小侯爺,您可有甚好辦法,可解這燃眉之急?”
雲舒今日過來,便是要探讨此問題的。
這些天在臨州城中衆纨绔的眼中,這雲小侯爺是如同換了個人般,每天不知幹什麽去了,都不再與他們花天酒地,四處游樂了。
而雲舒,自獲得了自己需要的信息,自然便不再與那些人混在一起。
曾經呈虎狼之态的雲家軍,如今都成這副熊樣兒了,他哪還有心思去顧及旁的事情,還是将眼下的危急難關給度過了,再去處理那幫子雜事罷。
雲舒環視了一圈衆人,道:“現下你們認真管好自己下頭的人,便以十日為期。十日後,本侯會帶着糧饷來,但不要讓我再見着軍中再是如今這模樣,否則,我便要做出點整改,而各位也需全力配合。諸位将軍,覺得如何?”
“果真?!”唐曲桌子一拍,站了起來,朝着雲舒拱了拱手,道,“有小侯爺這句承諾,我唐曲,必肅清軍容軍紀,不讓您失望!”
衆将領亦面露喜色,紛紛做出保證。
若糧草充足,饷銀到位,他們哪裏不能帶好兵了。若重振雄風,雲家軍,便還是那威名赫赫的虎狼之軍!
雲舒見着衆将軍面上的堅毅之色,內心也終于欣慰了一把,天知道,他在此之前,着人了解雲家軍的現狀之時,內心是如何的失落。
現下見着這些兵頭子,并不是孬種,他便放心了些許。
當然,若是這十日內,他解決不了糧饷問題,恐怕便要下不來臺了。當然,雲舒深知,他要将雲家軍牢牢握在手中,還需緩緩圖之,不可上來便咋咋呼呼地要奪了衆人的權。
他不是真纨绔,自然知曉其中道理。
也因此,到了臨州這麽許久,他只時刻關注着邊軍動向,但并不主動插手太多。
雖然自己提出了這十日之約,不過只要自己一日未解決糧饷之事,這些個刺兒頭頭,便一日不會服自己。
因而,雲舒談完正事後,又去見了見尚在養傷的高老将軍,便不再停留,往臨州而返。
一直到晚上進了卧房,雲舒的眉頭仍舊是微微皺着,這弄糧饷之事,說起來易,實則猶如登天之難。
如今臨州的羊毛确實是不能再薅了,去歲這一災,朝廷本就出力不大,全靠臨州自行救濟,又經雲家軍幾經借糧,早已不能再多借出一點。
人秦盧也有自己的考量,若是今年年景不佳,又來一次災害,府中無銀無糧,那些老百姓便只能等死?作為一州府官,他自是不能讓此等慘狀出現。
因此,這事兒還得從別處尋找出路。
“遇到了難事?”趙婉見着雲舒肅着臉,問道。
雲舒倒不遮着掩着,他如今已知曉自家這位娘子,心中有溝壑萬千,有時提出來的建議,竟是十分具有巧思,很是得用。
于是他将目前雲家軍的困狀道了出來,又提了這十日之約,爾後,他問道:“若是娘子,會如何做?”
“嗯,我需先想想,不若夫君先将你的看法說一說。”趙婉打算先聽聽雲舒自己的想法。
借人錢糧麽,本就是難事,軟不得硬不得。
軟了,人家覺得此事有轉圜之機,難免欺人軟弱,就算不拒絕,也讨不到多少好處。硬了,對方覺得自己受到了威脅和屈辱,便更加不會盡心盡力地為之籌謀了。
雲舒倒了杯茶水,放至趙婉面前,又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飲下微熱的茶水,他捋了捋思路,道:“如今臨州是不好再借了,但若是實在沒有辦法,秦盧那裏磨一磨,還是會給我些面子。因此,臨州可作為後路。”
他輕輕敲擊着桌面,繼續道:“臨州西面的全州,水土頗豐,想必糧草充足,府官聞直,乃父親早年間好友,或可一借。東面的青州,與雁林關隸屬同一總督管轄,那總督正是喬應年喬大人,乃文官,興許可以一試。”
“眼下雲家軍一團糟,短短時日內,确實只能倚靠外力相助了,待我上書聖上,催要糧款,等下來後,便還了人家。”想到如今這困境,完全便是由朝廷造成的,雲舒暗暗咬牙,十分不爽,“可恨元京那邊不幹人事,如此重要之地,也敷衍至極。”
“如今形勢如此,也只能抛卻些顏面,還當以邊軍為重了。”趙婉點頭,對雲舒的情緒十分理解。
她道:“白日裏與嫂嫂們商議學院之事,二嫂有一辦法,倒是令我茅塞頓開,我想,在借糧一事上,夫君未必不能用上這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