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反對

反對

春日已徹底來臨了,一路上綠苗青青,有風拂過,便都如浪潮般一層一層地向着同一方向湧動,激起一陣陣清新的草香。

見着不遠處巍峨宏偉的臨州城門,趙婉不由得輕輕舒了口氣。可算是到了,這一路颠簸來颠簸去,真是累心。

上輩子坐着綠皮火車到處去窮游,硬座二十多個小時,都沒這兩個白日的行程累。

州府的官員們早得了消息,一行人正滿臉笑容地立在城門處迎接總督,以及後頭那一大串的糧車。只不過誰是真心,誰又假意,便各自心證了。

臨州城并不大,但其中虎狼混雜,誰與誰私下有淵源,誰又暗自倒向了朝中哪一位皇子,皆如同一池渾水,令人看不分明。

因而,既有恨不得雲府立馬便塌下高樓的堕入泥潭的,也有希望雲府能立起來重振輝煌的。

一番虛情假意的寒暄後,雲舒便推脫家人有些累了,衆人皆道改日再敘,痛快放行。

糧車由雲前率領着衆人去往禦沙關,而雲舒則與趙婉等人直接回了都督府。

他并不在乎邊軍營見着他弄來的糧食會是什麽表情,總之事情是順利辦成了,他這十日之約,都不用靠城中富商們捐贈,也順利地贏了。

雲舒騎在馬上,在趙婉的馬車邊緩緩而行,想到這次事情終究是圓滿完成,唇角微勾,露出了傲然的笑。

那笑容落在掀開車簾看向外頭的趙婉眼裏,讓她不由得暗暗在心中評價了一句:還別說,他笑起來真是好看……

正沉迷美色間,雲舒驀然低下了頭,看向趙婉。

兩人視線相交,一笑意滿滿,一春光潋滟,一時間竟誰也沒舍得主動挪開眼睛。

最終還是趙婉敗下陣來,她将車簾重重一放,遮住了那雙熱烈而直白的笑眼,感受着心髒的噗通亂跳。

明明不甚安靜,但她卻似聽見了心髒處噗通噗通、一下又一下跳動的聲音似的,她拍拍自己的臉蛋,心道,慘了,趙婉,你真是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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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外,雲舒像是隐秘的小心思得逞了一般,眼中的笑意更加濃郁了起來。

待回到府中,幾人先去福春院給雲老夫人請了安,而後三嫂便迫不及待地去看自家的小魔星了,趙婉也回到自家院中,好生梳洗了一番,然後直挺挺地攤在了床上。

還是在自家舒服。她長長地喟嘆了一聲,再也止不住撲面而來的困意,窩在被子中沉睡了過去。

這一睡竟是晚食也未用,期間有婢女欲喚醒她起來用點飯,被正好過來的雲舒阻止,只吩咐着廚下先備着熱食,待夫人醒來後再呈上。

窸窸窣窣的聲響趙婉并未聽見,等她醒來時,夜已過半,她迷迷瞪瞪地盯着床幔,好一會兒才醒悟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拔步床內稍嫌昏暗,但卧房的另一邊卻燭火通明,趙婉側過身子看過去,卻是雲舒正在書案前,正盯着案上那一沓厚厚的紙在看。

他劍眉微蹙,似是遇到了難題,好半天過去,也一動不動。

趙婉無聲地欣賞着這靜默的美人,暗道,長得好看的人,真是無論什麽表情都很好看。笑便笑得風情萬種,蹙眉也蹙得惹人憐愛,啧啧。

“娘子,為夫好看嗎?”男人頭也未擡,帶着些許戲谑的嗓音在卧房內低低響起。

“好看。”趙婉一時間未反應過來,呆愣愣地順着問題便誠懇答道。

“嗤、”雲舒将目光從紙上拔了出來,偏頭看着趙婉,“當真這麽好看?好看到娘子都不覺餓了。”

趙婉羞惱地瞪了他一眼,摸了摸肚子,方察覺到自己這一覺竟然睡了許久,被雲舒一提,還真是立馬便餓得不行了。

雲舒噙着笑看着趙婉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便拉了拉近處的一根鈴繩,喚來了婢女,命人将飯食端上來。

不多時,趙婉便坐在了一方小桌旁,小口小口地用着遲來的晚食。因天色已晚,本不适宜用飯,雲舒特地囑咐廚房弄了些易克化的軟食,味道倒也很是不錯。

趙婉朝雲舒的案桌上看過去,發現他看的正是前不久晚上兩人頭腦風暴出來的方案。再細看,上頭又添加了些紙,上面是青州一行時與喬應年商議出來的更詳細的內容。

“在愁什麽?”趙婉接過帕子,擦了擦嘴,問道。

“倒也不算是愁,就是這法子,明日我便想拿着去邊軍營中,與諸位将領商議出個章程來了,也不知那些個人,能否配合起來。”雲舒倒也不藏着掖着,将自己心中所想道了出來。

“不妨強勢些,軍令如山,若真有人執意不聽令,正好來個殺雞儆猴。”趙婉伸手在自己喉間作勢橫了一下。

“娘子說得對。”雲舒贊揚,“我确實是不如娘子果斷,不如明日娘子與我一道去罷。”

趙婉一個不防,又入了雲舒挖的坑,不過她仔細思量了一番,覺得左右自己的學院還差個幾天才能修整好,能親眼見證自己提出的方法在軍中實行,也很是不錯。

說實在的,趙婉如今對女扮男裝行走在外一事,很是上瘾。若作為女子,在外總是有諸多不便,但扮作男裝,充作雲舒的幕僚,她便自由得多了。

“行啊。”她爽快應道。

兩人又拉拉雜雜地讨論了些事,過不多久便各自就寝了。

對趙婉來說,兩人更像是工作夥伴,以及共處一室的室友。當然,有個帥哥當室友,已經是很養眼的事情了。

邊軍營由于人數衆多,以至于無論是營內還是周邊,都被踩踏得光禿禿的遍地黃土,無一絲雜草綠植。偶爾一行人山呼海嘯般趟過,沙土便飛揚起來,懸至半空并滞留好一陣,空氣着實是不太好。

“還是得種些樹木在此地,路歸路,不要到處踩踏,這黃土遍地的樣子,着實是有礙觀瞻。”

趙婉作王昭的打扮,着一身藍色直裰,又在面部做了些小改動,看上去便活脫脫是個書生般的幕僚了。

她難以解釋什麽吸收二氧化碳釋放氧氣啦之類的科學道理,只好用綠化面貌來說事。既然這麽多人生活在這裏,便得營造出好一些的氛圍,守衛疆土的,誰也不知明日還能不能繼續活着,但作為首領,自當要為之提供更好的環境。

“回頭便着人去辦。”雲舒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确實如此,沙土飛揚起來,都要看不見遠處一些的營房了,他情不自禁地捂了捂口鼻,對此地頗有些嫌棄。

趙婉見雲舒如此上道,俨然便是一位能接受下屬合理建議的好上司,沉吟一下,又道:“營內的排洩之物,也應當分類收集起來,作為屯田的肥料,很是不錯。”

“……”雲舒一言難盡地看着趙婉,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麽了。

他眼看着這污穢之事從眉清目秀的趙婉口中說出來,心中一片複雜。可轉念一想,連自家娘子為了邊關的發展,都不惜說出此話來,他還嫌棄什麽。

驚詫了一番,雲舒還是從實用的角度來思量,他并不懂農事,不過想着趙婉迄今為止展現出來的博聞強識,先選擇相信了她的建議。

“此事我會叫人去籌辦,只不過,娘、王昭……”雲舒猶豫道,“這等事,往後便由有經驗的老農去集思廣益罷,不必你來操心。”

趙婉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說的,也是經驗。”

要不是她不會化肥之法,還能弄出更“經驗”之物來呢。趙婉扼腕,早知道有穿越這一遭,當初就該多學學別的技能啊。

“……”雲舒扶額,無奈妥協,“是,沒錯。”

他還能怎麽着,且由着她盡情發揮本事罷。雲舒輕嘆一聲,領着趙婉走向邊軍營門口。

門口今日也站了一堆的将領,除卻周修墨是純粹的一臉喜色,其他人俱都是滿面複雜,既喜于雲舒來去幾天便解決了邊軍擺在面前的緊急之困,又憂于這位小侯爺竟是個有能力之人,今後想必是要受制于人,不能如此前那麽随意了。

然而比衆将軍預料得更嚴峻的是,不僅不能如此前随意,待聽完雲舒的練兵之計後,簡直是往他們脖頸上套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鎖,那軍令如山四個字,便刻在了那枷鎖之上,顯眼無比。

“這、這未免也太過嚴厲古板了些……”年紀頗大的副将錢務猶猶豫豫地說道。

衆将領皆一臉的認同,這也太苛刻了,兵丁們需進行隊列訓練與體能訓練便也罷了,怎生要求卻是這般嚴苛?不僅坐卧立行處處受限,連吃飯睡覺,也要合着命令來……

還有那些千奇百怪的訓練工具與方式,他們更是聞所未聞,當真有用麽?還是這小侯爺童心未泯、纨绔之氣未消,想一出是一出地拿邊軍們當玩樂?

想到雲小侯爺此前的傳聞,衆人都變了臉色。

“誰若覺得嚴苛,可自行退出此訓練之行列。”雲舒環顧了一圈衆人,淡淡說道,“當然,其下面的隊伍,便由願意的将軍代為管理便可。”

“這可不行!”當下便有一人駁斥。

“為何?”雲舒直直看向那人,眼神銳利如刀,仿佛只要這人說不出個合适的緣由來,他這把眼刀便要将人剮了皮肉去。

“這……這豈不是要奪大家的領兵之權……雲小侯爺未免也太獨斷專行了些,不認同您的法子,便要被驅逐了去不可麽?”那人紅着眼睛,到底還是将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奪權?獨斷專行?曹參将,你是這般認為的?”雲舒笑了。

一股邪氣在他的唇角散開,如冰似火,似乎下一個瞬間,這邪氣就要四散開來,禍亂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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