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挑釁

挑釁

李鳳被雲舒雲淡風輕卻暗含氣勢的詢問給吓到,讷讷不敢言。

倒有旁的年紀略大一些的兵丁替他說道:“李風哪需要跟誰學?他眼力好,力氣大,自然是天生便強于他人。”

說完,那兵丁還鄙夷地瞅了瞅雲舒那掩在寬大袍袖中的手臂,暗自腦補了一番這臂膀是如何的細弱,如何的一掰就折,連弓怕是也拉不開。

“呵。”雲舒哂笑一聲,并不在意自己被人鄙視了。他當初連滿元京的異樣眼光都不在乎,豈會在意這小小的鄙夷。

他見這少年小兵還挺老實,方才那行為尚算沖動,可自己一上來問罪,他便心虛了起來,并無心高氣傲之感,想來也是個直性子,不太成熟,但還可雕琢。

“李風,可敢與我一比?”他指着遠處一棵在黃土上孤零零艱難存活的小樹,挑着眉道,“便往那樹射三箭,誰射下的枝條更多,誰便贏了。如何?”

“我……我并無……”李風結結巴巴地終于開了口,他曬得黑紅的臉上滿是躊躇,顯然現在已經在為方才的行為後悔得不行了。

可他還沒将話說完,邊上的兵丁們卻不允許他退縮了,大家面上浮現出看熱鬧的興奮,以及被外人挑釁了的憤怒,皆認為憑借李風的箭術,定然能讓這白面郎君輸得五體投地、聳眉燥臉。

“李風,便讓這家夥瞧瞧你真正的厲害,嗤,還想看咱們的熱鬧,看不把他羞得遁地而逃!”有人慫恿。

“我、還是算了吧,頭兒叫咱們訓練……”李風又看了雲舒一眼,嗫嚅道。

他已然意識到,這人既然主動提出比試,怕不是那麽好打發的。這些世家子,平素必然有先生教導,不像他,全然是自己摸索出來的技巧。

如此想着,他心氣已經完全低了下來,比起世家子弟,他們這些草根,從來便低了不止一頭。若不然,怎生那些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人,可以生來居于高位,而似他們這般的人,便如田間的野草般,只能野蠻生長呢?

“答應他啊,你慫啥?反正頭兒們都不在,又有我們瞞着,誰敢說什麽?”

“就是,膽兒這麽小,便是箭術再好又有何用!”

“散了吧散了吧,李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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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見李風冒出些退卻的意思,忙繼續慫恿。

這些兵油子們,心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眼看着這李風年紀小小,卻因一手箭術,以及憨蠢,竟頗得上頭喜愛,如今他得罪了這郎君,若再僭越一些,前途怕是就此便斷了。

李風到底年輕,血氣方剛,被大夥兒這麽一激,便是不願再得罪人,也顧不上這許多了。又想着身後全是自己這方的人,怕什麽?更何況,在箭術這上頭,他向來不懼任何人!

他斂了斂神色,鼓起勇氣說道:“我比!”

“很好。”雲舒眼中的淡漠消了些,贊賞道。

他将手中的弓遞還給李風,點點頭,讓開些身子,示意他先來。

李風沉着地接過弓,端正了姿勢,凝神靜氣,瞅準了那邊的樹枝。一聲輕響,一根細瘦的枝條應聲而斷,歡呼聲一層接一層地傳了過來。

“中了中了,太牛了李風!”

李風成功射下一箭,心中便得意了起來,他作勢瞥了瞥雲舒,方才那點怕得罪人的疑慮全然被壓了下去,只剩下開局得利的喜悅。

在這種興奮的情緒中,他又射下了第二箭、第三箭,随着“咻咻”的聲響,皆箭無虛發,枝條根根而落,拍飛一陣塵土。

李風享受着這勝利的愉悅,他挑釁般地昂了昂頭,看向雲舒,問:“這位郎君,還要比嗎?”

“比啊,”雲舒從容接過弓箭,笑道,“怎麽不比,萬一,我贏了呢?”

“嗤——”

“噓——”

“多大口氣,人家李風可是三發三中,他竟還敢說能贏?怕不是青天白日地發癔症了!”

“哈哈哈真是笑死了,就這還能如何贏?難道他還能憑空變出根斷枝來?”

一陣嘲笑在圍觀的衆人中傳開,皆道,人李風都三箭三枝了,你就算箭術與他一般好,也頂多不過三枝,打個平手罷了,還能如何贏?

雲舒并不理會這些噓聲,他收了面上的笑意,盯着那樹枝,眸中迸發出銳利來。

“咻——”一支箭從弦上發出,箭镞閃着寒光,劃過衆人眼睛。

一根細細的枝條幹脆地斷成兩截,飄然而落。

衆人見識了雲舒的箭術,一片安靜,此前所有已經準備好的噓聲、喝倒彩聲、嘲諷聲,全部都縮回了喉嚨。

最好、最好也不過是打個平手吧。後頭還有兩箭呢,且看這郎君是否還能如第一箭般好運罷!

雲舒彎弓搭箭,在衆目睽睽之下又射出一箭,中。

開始有人弄出些動靜,為雲舒的箭術喝彩。不少人的目光更從輕視變為了佩服,畢竟這手射藝,在整個赤火大營,也不過寥寥幾個,這郎君,卻是輕輕易易、毫不費力地拉了弓、射了箭,還中了。

雲舒無暇顧及旁人的看法,他雙目皆聚焦在遠處的樹枝上,心不慌、手不抖,淡然的表情落在李風眼中,只覺得此人光是在心态上,便要勝他一籌了。

箭在弦上,驟然發出。

“嚯!”

“他這一箭射中了兩根!”

“竟還能如此!”

“斷了兩根樹枝!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太厲害了!”

驚詫聲山呼海嘯般響了起來,越圍越多的兵丁們看向雲舒的眼神已經完全與适才不一樣了,驚疑、欣羨、慚愧……各色複雜的眼神皆落在雲舒一人身上,此時已無人去看李風。

在實力面前,再多的輕視與驕傲,都要随着那兩支細瘦的樹枝齊齊掉落在地。這可是一箭兩枝!他們能做到嗎?沒有任何人敢篤定地說以。

可是這位郎君,卻是做到了。

“如何?我是不是贏了?”雲舒将弓箭扔給李風。

李風頗為狼狽地接住,握住弓的指尖泛白,他用另一只手胡亂抹了抹額上的汗,失落道:“是,你贏了。有何要求,我能做的,都答應!”

裏一層外一層圍得密不透風的人牆此時一動不動,鴉雀無聲。他們緊張地盯着雲舒,生怕他提出要衆人自去上頭那兒請罪。

這尋釁滋事的罪名,在軍中可是要受不小的罰,更何況,他們今日捉弄、為難的,還是這麽個世家郎君,指不定便是哪位将軍的親戚呢。

雲舒微微翹着嘴角,用犀利的眼神掃視一遭,每一個被他視線掃中的兵丁都在心頭升起一陣慌張來,仿佛落在他們身上的不是目光,而是火焰,發熱發燙。

糟糕!看來這郎君怕是不會放過他們了……

圍在外頭的人已經開始往後退着準備趁人多悄悄溜走,其中不乏有方才跳得十分歡的人。要是這人不肯放過他們,那落在臀上的板子,可不是好玩的!

“要求麽,确實有一個。”雲舒重新看向李風,笑道,“你且先完成你們将軍留下的任務罷,回頭我忙完了,差人找你。”

他說罷,便不再看李風,放下了方才因挽弓而掀上去的袍袖,微微擡起下巴,如風般朝圈外走去。

未離開的衆人見這郎君并未問責他們,也絲毫未提要去告狀之事,都不由得好生松了口氣。見他要走,忙飛快地分開一條道來。

等人遠走之後,一幹人等才垮下了肩膀,目光複雜地看着李風,也不知道這一遭,對他來說究竟事好事,還是壞事。

李風神色複雜,呆愣在原地,心中一片茫然。他也不知這郎君到底是何人,又會在何時找上他,這未知的事情放在心中,不上不下地,令人十分難受。

但好在他不是個沉浸在心緒中的人,經此一遭,上頭吩咐的跑步訓練還未完成,他調整了下呼吸,便沉默地開始跑了起來。

赤火大營早晨吃的虧,沒過多久便傳遍了大營。

這偌大的邊軍營中,哪有什麽不透風的牆。頗有名氣的李風大敗于一位年輕郎君的消息,早就從下至上,傳到了每一個有心之人的耳朵中。

更有知情人士當即便道:這下李風可糟糕了,那位極有可能是大夥兒的頂頭上司,雲小侯爺是也!

那會兒上蹿下跳看熱鬧不嫌事大之人,知曉後都紛紛汗如雨下。

而主管赤火大營的唐曲,在聽到下頭參将報上來的消息之後,聽聞很是發了一場大火。往日極其護犢子的唐副将,不僅将下面的小隊官們狠狠罰了一通,更是氣急敗壞地罵了部下們一頓。

平日裏疏散便也罷了,竟然在訓練的時候聚衆給他鬧事!這下的是誰的臉面?還不是他的!要知道,此前他可是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說定然會肅清隊伍,嚴格管教的!

唐曲在營房中來來回回走了很多趟,最終摸了摸圓潤的後腦瓜子,猶猶豫豫、拖拖拉拉地去了小侯爺的營房中,為下頭的小兵們告罪。

“小侯爺啊,全是我的錯,我确實平日裏對下面的人太過放縱,以至于沖撞了您!您放心,該罰的我一個都不落,必叫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吃次教訓不可!”唐曲一被領進營房,便愁眉苦臉地告罪道。

雲舒一早便知定然會有人來,聞言他是一點也不詫異,只扶起拱手彎身不敢直起的唐曲,淡淡道:“我知一時半會兒的很難糾正營中這些陋習,但唐将軍,練兵之事,是萬萬不可如兒戲般随意糊弄的。”

“你們今晨在做正事,我亦知道,因而這次我便不追究什麽。只一點,往後再讓我遇見有此狀況,便別怪我不客氣了。”

唐曲殷勤應道:“是、是,不會再有下次了,我保證!若真有下回,小侯爺您便将我老唐的頭擰下來踢着玩兒!”

雲舒嘴角微微抽了下,被這粗魯家夥的描述給小小惡心了一下,他撇開腦海中的血腥畫面,道:“我信你,不會讓本侯失望。”

他頓了頓,又道:“那李風,确實很不錯,給我留着。”

“?”唐曲疑惑地擡頭。

“王先生的計劃中,有一項是訓練一支區別于五大營之外的特殊隊伍,謂之為特種兵,需找些在某些技能上格外優越之人,這個李風,便很是不錯。”

雲舒解釋道。

雲舒:嗤,不發威,真當我是吃素的貍奴不成?

趙婉:額……人家也吃小魚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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