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兇夜

兇夜

沒敢休整多久,趙婉調整好呼吸,掙紮着爬起來,開始小心翼翼地在這房屋中摸索。

她先是極其緩慢地沿着牆壁摸過去,桌椅、梳妝臺、床幔……不大的屋子,擺放的家具也不太多。

等摸到床榻之處時,趙婉發現那床後頭竟有一處可容一人跻身的縫隙,她在黑暗中瞪着眼睛來回走了兩遭,發現只有這處狹小的縫隙處好藏人,便緩緩地在此處蹲了下來。

雖然極其疲累,但此時她也不敢全然躺下,萬一真被人發現,她這随時都能起身奔逃的姿勢,總歸是要給自己争到更多的求生機會。

室內外寂靜無聲,仿佛此處乃一座死宅,從未有人來往似的。

趙婉驚慌的神經在這樣的環境下,反而放松了些許。越是安靜,就越代表着暫時安全。

她聽着自己清晰的心跳在黑夜中由快到慢,終于敢稍微阖一下眼睛,好生松一下心中那根緊得發疼的弦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趙婉迷迷瞪瞪地想睡又不敢睡之時,外頭卻逐漸喧鬧了起來。

她猛然睜開眼睛,發現暗紅的光影正透過門窗明暗流轉着,繁雜的腳步聲與交談聲也逐漸響起。

“這邊找着了沒?還不快去找!”

“這麽大個人竟然就這麽丢了,都是幹什麽吃的!連一個女娘也看不住,要你們何用”

“你去這邊,你去那邊,你、你,還有你,分開去找!”

急促而憤怒的聲音在門外不遠處,支使着旁的人四處找人,趙婉盯着外頭模糊而顫動的火光,心髒如被一只大手攥住一般,攣縮成了一團。

她在心中不斷模拟着待會兒若是被人發現,要怎麽為自己謀得生路,可這房子四四方方,怎麽看也只有這般大,她又如何能繞過這重重的搜尋……

雖然處境艱難,但好歹給這些人制造了些混亂,想必雲舒那邊能更好的滅掉這群賊子吧。無可奈何之下,趙婉只能如此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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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碼,她在此刻不是這些人握在手中的誘餌,也不是雲舒的軟肋。

這麽想着,趙婉撫摸了一把淩亂不堪的頭發,将發上的繩子解了下來咬在齒間,然後利索地為自己紮了個高高的丸子頭,以求待會兒險境中這頭長發成為別人手中桎梏她的武器。

挽發繩的結時,趙婉的手肘往後輕撞了一下,她頓時停下動作,感覺到自己撞到的那磚牆好像有些不一樣。

她疑惑了一瞬,快速将頭發綁好,然後回手往适才碰到的那處牆壁摸去。

有光線之時,這處牆壁興許是看不出什麽異樣的。可此時室內無光,趙婉憑着手感,卻是觸到了牆壁上其中一塊兒磚的四周縫隙很是不同。

她在那磚的四周都摸了一遍,然後摸索着捏着了那塊磚,輕輕地将之往外抽。

果不其然,那磚頭是活動的,趙婉捏緊了往外抽的時候,那磚便順着她的手勁脫離了牆壁。

将磚輕輕地放在腳邊,趙婉尋思着這磚頭着實有些重量,待會兒還能用作武器,用來砸人腦袋,想必效果很不錯。

她确定這磚頭周邊都沒有其它類似的狀況之後,便伸手朝着那洞裏伸去。

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吧……趙婉腦海中浮現出一幀又一幀的恐怖畫面,最終還是好奇戰勝了恐懼。

通常,這種隐秘的地方,藏着的都是什麽緊要的秘密,她要是摸着了什麽有用的東西,也算是不白被擄了這一趟了。

那與磚頭十分契合的洞往裏一些,竟是有一個一尺見方的小空間。

趙婉先是摸出了一塊兒綢緞手感的布,她掏出來正正反反地摸了好幾下,才豁然發現,這小塊兒布竟然是一件女子胸衣……

也不知道這屋主人究竟是有什麽喜好,怎生将這種玩意兒放在如此隐秘的地方,不……不到處都有麽,犯得着藏起來?

趙婉也無暇深想這些,她就不信,這洞裏就只有這種毫無秘密可言的物事。

果然,下一刻,她便摸到了新東西。

那是一本書,亦或是用來記錄什麽的冊子,有些厚度,邊邊角角之處微微卷起,應當是被人用了許久,且時常捏着紙張的一角翻動。

趙婉将之拿了出來,稍微往前挪動了約摸一米的距離,就着外頭孱弱的光線,随手翻開了其中某一頁。

光影綽約,照在那看不清本色的冊子上,也照在上頭明晃晃寫着“某年某月某日,鹽或鐵之數量,地點,某哪位運送,某哪位接收,銀錢幾何。”

一行又一行,一頁又一頁,俱都是從大衍偷偷運往高茲的鹽鐵禁物。

趙婉擰着眉,将冊子合上。她一早便知,能綁了她來用以設伏的,定然是雲家的敵人。可如今看來,此人并非全然惡的雲舒,而是惡的整個大衍,吸了大衍的血,又去哺育高茲。

哼哼,很好。

她咬了咬唇,也知這冊子十分重要,她若放在身上,可能會要落入敵手,何況她現在就身上就穿了一身裏衣,想藏也是無處可藏的。

趙婉無聲地退回到原處躲着,她思量再三,最終還是鄭重的将那冊子重新放進了洞中,未免露餡,她也将那不合時宜的胸衣也扔了進去。

随着磚頭輕輕推進去,與周邊嚴絲合縫地結合在一起,趙婉也輕輕舒了一口氣。

希望不要被那些人瞧見吧,若她能活着,定然要将這物事給拿出去,這裏面,樁樁件件,可都是通敵賣國的罪證!

沒了磚頭,趙婉還是需要弄個趁手的武器才好。她貓着腰,就着微弱至極的光,迅速地在房內找了一遭,最終從牆角處,拎了個花瓶回來。

這一番動作間,外頭的腳步聲已愈見雜亂。那方才指揮旁人的人,想來一直都未遠去,正氣急敗壞地吼着。

“怎麽會找不到?給老子睜大你們的眼睛,給我找!找不到,你們今夜也不要睡了!”

“去,這後頭的一排屋子不是還沒找麽,去找!”

趙婉側耳聽着外頭的動靜,聽到這句話時,渾身一緊,神經瞬間便緊繃了起來。

不多久,她瞅見屋中的光豁然亮了些許,緊接着,一道沉重的腳步聲便清晰地響了起來。

千萬不要過來,千萬不要過來……趙婉緊緊盯着她藏身縫隙的一側,在心中祈盼着。

那腳步聲逐漸騰挪了過來,就在趙婉準備等這人一現身,她便奮起将花瓶砸出去時,那腳步停了一瞬,似是看了一遭後,又往外走去了。

等光線由明轉暗時,趙婉的心緒也由暗轉明了。

大抵短時間內不會有第二波來重複搜查的吧?她捂着胸口,心驚膽戰地想道。這一驚一乍的,真的是會讓人短命的吶。

又過了一會兒,那做主的人似乎是罵罵咧咧的遠去的,緊接着,在外頭來回走動的腳步聲也稀疏了許多。

趙婉不敢再阖上眼睛,唯恐立時便有人進來搜查,然後将她抓個正着。她就這麽睜着眼睛,摸着花瓶狹窄的頸部,全副身心地注意着四周,幾乎将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都調動了起來。

過不多時,果然又有人來進行第二次搜查了,這回趙婉卻沒有方才的好運氣。

她緊着神,眼睜睜地聽着那腳步聲朝着自己的方向靠近,不似 剛才那人全然是利用屋外的光匆匆在屋內逡巡了一遭,這次這人舉着的火把的光,将整個屋子都照得亮亮堂堂的,讓她屈身的這道縫隙,也在光下顯得着實有些明顯。

趙婉緊咬着牙關,一手握緊花瓶,一手握緊拳頭,準備着随時朝上猛地一沖,利用慣性的力量将人解決。

腳步聲愈發地近了……

趙婉眼睛眨也不眨,舉着那花瓶,随着那腳步聲數着節拍。就在她揚起花瓶,預備起身之時。

“快去前頭,雲賊來了!”一道喊聲響徹整個屋子。

腳步聲戛然而止,緊接着,便調轉了方向,快速朝着外頭而去。

那花瓶仍被人高高揚起,好半晌都沒能落下去。趙婉舉着花瓶,額角眉梢的汗瘋狂地從皮肉裏沁了出來。

良久,她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汗水簌地滑下,從下巴尖滴落。

“嗬!”她猛地喘息一聲,然後胸腹便随着呼吸快急促的起伏起來。她仿佛一瞬間失去了所有氣力一般,一屁股墩在了地上。

不能洩氣,趙婉,不要洩氣,他已經來了,定然能将你活着帶出去的。趙婉在心裏給自己打氣,眼淚在眼眶中轉了又轉,最後又被倔強的人兒仰着頭給收了回去。

那搜查之人跑得匆忙,連門也未關上,時不時經過一兩個慌張的腳步,便帶來一陣微弱的光,讓趙婉在黑暗中始終保持着警惕,不敢放松絲毫。

漸漸地,外頭連一個經過的人也沒有了,趙婉猜想這裏許是離那所謂的“前頭”很遠,不然怎麽連一點刀兵的聲音都未聽見呢?

哎,也不知雲舒那邊究竟如何了。沒了她這麽個誘餌,他們又會如何诓騙雲舒入局?只希望他不要犯傻才好,趙婉幽幽想道。

但好在,越是無人,她就越是安全。這算是此時唯一能慶幸的了。

“咕咕……咕……”幾道因饑餓而産生的聲音透過趙婉的肚腹,在安靜至極的屋內響起。

趙婉趕緊捂住胃部,又警惕地四處看了一遭。這時候要是因這聲音翻車,她可就死也死得不甘心了!

真餓啊……

趙婉望着虛空,苦中作樂地想着,她逃出去後,一定要狂吃一頭牛。牛腩就炖土豆,牛肚涮鍋子,牛肉煎炒烹炸各樣來一份……

還是好餓啊……

吃一頭牛的雄心壯志,轉眼便變為了三頭。

又不知過了多久,遙遠的地方傳來了一兩聲的雄雞報早之聲,久久黑暗的屋內,也終于被魚白的、微弱的光湧入。

随着那天光一道兒進來的,還有一道沉穩而讓趙婉熟悉不已的腳步聲。

這一晚上,她聽見了無數腳步的聲音,有拖沓的,有利落的,有急促的,亦有遲鈍的。無論哪一種,都不似眼下這腳步,一下、一下地如鼓點般踏在了她的心上。

似乎,天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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