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活兒,我做

這活兒,我做

同是女人,怎麽差別就那麽大呢?自己女兒剛死了男人,不安慰也就罷了,反而還各種找事讓她不安生。前幾天為了那筆錢,用女兒肚子裏的孩子做要挾已經是夠惡心的了,現在還要讓女兒這麽快嫁給其他人。

不是說不相信會有真心對媳婦慧娟好的了,只是聽她母親的口氣,對方是個老光棍,是急着找老婆才這樣的,這慧娟嫁過去真的會好?

李詩韻越想就越覺得不妥,她打開門,看到她們倆母女已經把東西都收拾一半了,正在院子裏僵持呢,她就說:“親家你怎麽來了也不說一聲,我們都沒準備,這樣多不好意思。”

親家母冷哼一聲,沒好氣的說:“就是和你們說了,你們也未必能準備出個什麽東西來。慧娟,留在這樣的人家裏,你還不如聽媽的話。”

李詩韻趕緊說:“什麽話,親家,我怎麽聽不明白你的意思?”

慧娟見婆婆回家,就像見到救星一樣,趕緊掙脫開了母親的束縛,跑到李詩韻身後,說:“我娘要我改嫁,媽,你快救救我。”

李詩韻一聽,十分淡定的說:“嫁,嫁,有好男人,幹嘛不嫁?”

說完,慧娟就愣了,這婆婆是怎麽了,怎麽說出這樣的話。

“媽,我說了,我生是清讓的人,死是清讓的鬼,我這輩子都不會改嫁的。”慧娟邊說還邊哭起來。

親家母瞪了她一眼,嘴裏念叨:“沒用的東西。”

李詩韻握住了慧娟的手,說:“姑娘啊,聽到你說這樣的話,媽媽我真的已經很開心了。但是,你還年輕,你很有可能再遇到你喜歡的人,說不改嫁,那都是氣話,媽媽不準你這麽說了。”她用手輕輕拍了拍慧娟的手背,安撫着她,然後繼續問,“對方你見過嗎?他家裏的情況你了解嗎,人品怎麽樣,孝順不孝順?”

慧娟見婆婆也不幫自己,激動的哭了起來。親家母就趕緊說道:“見過的,就是對方對咱姑娘一見鐘情,所以才不嫌棄她是個寡婦,親家,你說這麽好的男人,上哪兒找去?”

以為李詩韻和她站在了同一戰線上,原本沒個好臉色的親家母,現在也變得笑臉盈盈了。

李詩韻瞧見慧娟這樣,擔心她哭壞了身子,影響肚子裏的寶寶,就說:“別站在這啊,既然慧娟現在還有些固執,我們就好好聊聊,她還年紀小,不懂這是大人對她好,多勸勸就好了。”

說完就扶着慧娟打算進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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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娟邊哭邊請求,說:“娘,我不嫁,我這輩子都不嫁。”

親家母用手打了她胳膊一下,然後直接拉着她進了房,還罵道:“連你婆婆都同意了,你還說什麽?走,給你收拾東西,現在就跟我回家。”

李詩韻看着她們倆母女進房,她就跟在身後,在親家母剛要去收拾的時候,她就輕咳了一聲,說:“親家,這男人娶慧娟,說了給多少錢?”

親家母停了下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不多,其實也就是意思意思,畢竟咱們女兒都是二婚了,現在還能找到人要她已經是不容易了。”

“他多大了?”李詩韻又問。

親家母點點頭,尴尬的說:“不大不大。”

慧娟立馬就打臉,說:“還不大?都四十好幾的人了,都可以當我爹了。”

親家母急忙制止:“你說什麽啊你!”

李詩韻嘆氣:“年紀這麽大,都和咱們差不多大了吧?親家,你這麽好的閨女,就忍心交給這樣的人?”

“那不然還能怎麽辦?她都是二婚了,誰還會要她?”親家母說。

“親家,慧娟她不是物品,她是個人,不是說賣就賣的,當然我也不是說你在賣女兒,只是她現在情緒不穩定,你還讓她馬上和另一個人在一起,你就不怕她發生什麽事?”

兩個人都看了一眼慧娟,說:“我不是說這四十歲的男人有什麽不好,他可能還真的會疼慧娟,可是你總得給人個過度不是?感情也是需要培養的,也不急于一時。”

“不急?親家,我剛才可是看你們米缸都快見底了,慧娟在這裏都沒飯吃了,我難道眼睜睜的看着她在這餓死?”親家母說道。

李詩韻看見對方直接戳自己痛處了,她就說:“慧娟,我今天已經找到工作了,以後咱們家的收入就不用愁了。”

親家母一聽,冷哼道:“什麽工作?不會是什麽洗衣做飯的活吧?”

李詩韻搖頭,說:“染料廠的工人。”

慧娟聽完,興奮的握住了李詩韻的手說:“媽媽,你進染料廠當工人了,太好了,以後我們家是不是就不用愁了?”

李詩韻不知道怎麽回她,就因為不想讓親家母把慧娟帶走,影響她的一生,她剛才就只好撒了個慌,說自己進了染料廠。可是,自己今天在染料廠已經弄了那麽一出,想再進根本就不可能了,她這張嘴啊,說哪裏不好偏要說這地。

“親家,我聽說那是清讓他大伯的廠,當時你還想讓清讓進的,做了很多努力都沒用,怎麽這次反倒讓你進了?你這大伯對你還挺好。”親家母開始陰陽怪氣的對着李詩韻講話。本來嘛,還以為這家人撐不了幾天的,現在倒好,她進了村裏人人都想去的地方,女兒肯定更不會走了。

“親家,具體的我就不說什麽了,反正現在我已經有了工作,以後收入就穩定了,慧娟的生活我能負責,這你就不用擔心,至于你讓她嫁人的事,我希望她是心甘情願的出嫁,如果她不想,她可以一輩子留在這裏。”李詩韻說。

慧娟大喜,覺得改嫁的事終于可以翻篇了。她高興的說:“媽,我去給您做飯。”

說完就去了廚房。

李詩韻就對親家母說:“親家,我今天找到工作,要不,你也在這裏一起吃一頓,就當是為我慶祝慶祝?”

親家母這次計策失敗,已經很不高興了,再一想到對面這個老婆子竟然還找到工作,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哼了一句,說:“不吃了,有這麽一個閨女,我氣都氣飽了。”說完,便直接走了。

李詩韻見人走了,這才放松了下來,她趕緊跑到廚房,看到慧娟在廚房洗米,就說:“慧娟,你煮了多少米啊。”

慧娟就說:“媽,我想着這幾天咱們都吃的很少,今天看您已經找到工作了,就想多煮一點,就當是慶祝了。”

李詩韻一看米缸,好家夥,原本還可以撐夠三天的,這估計到明天就不行了啊。她是怎麽想的,就是找到工作,也得一個月後才能領到糧票和錢,那他們中間這段日子又該怎麽過?但人家畢竟是孕婦,而且剛好不容易把心情轉好,她總不好說什麽。

“小牛呢?”

“小牛在屋裏睡覺,媽,你和我說說,你這個工作是怎麽找到的嗎?”慧娟邊切菜,邊說。

李詩韻該怎麽答啊,她現在根本沒進去好不好,她說:“這有什麽好說的,進去了就進去了,慧娟,你今天不用給我做了啊,我已經在廠裏吃了,以後你們就顧好自己就成。”說完,她就趁機溜走了。

去屋裏看了眼還在睡覺的小牛,睡得還挺香。知讓去讀書了,也還沒有回來。她看着天還沒黑,就想打算再出去轉轉。這慌啊,遲早會被人知道,可是她不在乎,她擔心的是這一家真的沒飯吃,這才是最糟糕的。

饑腸辘辘的李詩韻重新去了外面,就是當牛做馬,她也得找份活幹了。

“對不起,我們這人手都夠,況且這樣的重活,你這身子骨也堅持不了幾天啊。”一個人拒絕。

“不好意思,我們這找的都是熟人,您都沒這方面的經驗,我看您還是換個地兒吧。”兩三個人這麽拒絕。

“對不住啊,我們這只提供住的,吃的沒有,錢也沒有,我看您是急需用錢,去別地看看吧。”越來越多的人拒絕。

一路上,李詩韻聽到這樣的話不下二十遍,其實早在前面幾天她就已經感受到了。現在天越來越黑,她的希望已經變得很渺茫。村裏本來做生意的就少,就是小作坊也是親戚幾個做,根本不敢請外人,至于那些大廠,都是要指标才能進去,李詩韻現在是覺得又餓又渴,已經快要到崩潰邊緣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的山路,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終于,她看到了一間房子。

她走了過去,竟然看到了一個招聘啓事。

上面寫着:吃苦耐勞,有毅力,男女不限。

這要求不就是專門給她寫的嗎?她想也沒想,直接摘了那個啓事就敲了門。

等了有一會兒,那門才打開。

一股詭異的冷風從裏面吹來,讓李詩韻不由的後背發涼。

“應聘的?”開門的是個男人,看樣子年紀比她大,光着個膀子,手裏還拿着一個雞爪,應該是正在吃晚飯。

李詩韻點點頭,她說:“請問,你們現在還招人嗎?”

男人點頭,說:“招,怎麽不招。不過,你确定要幹?”

他上下打量了李詩韻一眼,這使得李詩韻渾身都覺得不舒服。

這招人,怎麽哪哪都說不上來的怪異。

“我現在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家裏已經揭不開鍋,只等着我找工作才能活下去。”李詩韻說。

男人問:“你家沒別人了?要你一個女人出來找工作?”他語氣有些不好,似乎還帶着責怪的語氣。或許是看不慣一個女人這麽辛苦的做事,而她家男人卻毫無作為吧?

李詩韻剛想回她們家男人都不在了,小的呢,又沒有做事的能力。但仔細想想,對方是做什麽的都還不知道呢,她這麽早把家底說出來,萬一遇上的是壞人怎麽辦?比如知道他們是孤兒寡母,就欺負他們?

這太危險了。

于是她決定含糊過去,她說:“女人也是人,也能當家作主,我不覺得我們女人只能在家等着男人賺錢回來,我也可以去做事。”

男人笑了,他估計是沒見過這麽倔強的女人吧?

他說:“好,看你能找到我這裏來,應該是在其他地方已經碰了不少壁,但你還堅持了下來,對于你這份決心和勇氣,我很滿意。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這活可不是一般人幹的,你确定要進來看看?”

“只要不是出賣身體,不殺人放火,男人做的事,我都可以做。”李詩韻說。

男人又笑了一下,然後見李詩韻這麽嚴肅,也把笑意給收了回來,他說:“放心,你說的這些統統都不是。但我要告訴你,這事,男人也未必敢做。”

什麽?男人也未必敢做?

究竟是什麽事啊。

“我進去看看,能不能做,我看了再說。”李詩韻說道。

男人見她十分執着,就把掩着的門打開。

那股涼意,更重了。

李詩韻踏進了這座院子,這時候還沒有感覺到有什麽不同,就是覺得這院子很靜。

這沒什麽啊。

她在心裏安慰道。

可是越走近,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只聽見這院子的一角有幾個穿着公安制服的人在圍着一個躺在地上的人在說着什麽。

“他們……”李詩韻不禁捂住了嘴。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那地上的人被一塊血紅的布蓋着頭,如果沒猜錯,他八成是已經死了。

“他們是警察,只要是橫死的來歷不明的人,十裏八鄉的警察都會第一時間把人送到這裏來。”男人淡定的說道。

什麽?猶如一個晴天霹靂,劈得李詩韻說不出話來。

可能是完成了任務,那幾個警察全都走了過來,一個矮個的警察對着男人打了個招呼:“尚哥,你媳婦來看你了啊?”

這個被稱為尚哥的人直接就把手裏的雞爪扔在了那說話的人身上,說:“要不是看你穿着這身制服,我早打你了。我就是窮光棍,哪有什麽媳婦。”

見他有些生氣,其他的警察忙打圓場:“尚哥別介意,這小弟是新來的,我們還沒來得及和他講清楚,冒犯了冒犯了。”

說完,幾個人就用眼神示意了那個小警察一下。

小警察趕緊出來道歉,說下次不敢了。

這尚哥究竟是什麽人啊,連警察都要讓着他。

“那這位是?”警察問道。

“是來應聘當我徒弟的。”尚哥說。

警察一聽,立馬就露出十分詫異而又佩服的表情。

這是什麽地方,相信不用這位尚哥多說,就已經很明了了。

義莊,就是電視劇裏面專門放死人的地方。

李詩韻這是走了什麽狗屎運,找到這麽一個地方來了。如果一開始就讓她知道這是義莊,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來的啊。李詩韻從頭到腳都在抗拒這件事,可惜她沒勇氣說出來。

可能是以前也來過不少人,但留下的寥寥無幾,警察們就好奇的問:“大嫂,這事兒你真的要做啊?”

李詩韻覺得全身都在顫抖了,可是她總不能被人笑話不是?

李詩韻趕緊問:“我在這上班,能給我多少錢?”

“尚哥,如果這位大嫂要做,你可得多開點工資了。”警察們說着。

尚哥看了她一眼,心想她真的很缺錢嗎?缺錢到連這種地方都不怕?

“只要你能在這裏待夠一個晚上,你想要多少,我就給你開多少。”畢竟這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事,政府給開的錢還是挺多的。

李詩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在心裏算了一筆賬,家裏急于錢下米,還有一大筆債要還,而且她是真的找不到別的工作了。如果這人給的錢多,她為什麽不待在這裏?

至于怕鬼,她早就當過鬼了好不好?難道還怕這個?

這世上,可能人心比鬼還要可怕。

她想了想,說:“你說話算話?”

尚哥點頭,看了一眼周圍的警察,說道:“這些警察同志都在這兒,你說我有必要和你說這個謊嗎?”

說完,幾個警察便連聲附和:“大嫂,這個你放心好了,尚哥在這裏做了二十多年的事,我們哥倆都信得過,要是他到時候沒給到你談好的錢,你來找我們好了。”

李詩韻再次咽咽口水,說真的,她其實現在還是在抗拒的,只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已經不能再退了。

她對警察說:“警察同志,我今天臨時出來,還沒和家裏的人說,如果我要在這兒住一晚,我家裏人肯定會惦記我,麻煩你們能不能去和她們說一聲,就說我在染料廠上夜班,明天才會回去?”

“染料廠?呵呵。”這個尚哥似乎聽出了什麽道道,有些冷嘲熱諷的哼了一聲。

李詩韻就說:“你們只管這麽說就好,別的就不用多說就行,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在這裏工作,所以,求你們了。”

“大嫂,這都是小事,你的想法我們能理解,你把地址告訴我,我們待會就去說。”警察說。

李詩韻點點頭,就把自家的地址和名字報了出來。

尚哥有些詫異,問:“你是這家的人啊?”

李詩韻問:“怎麽,有問題嗎?”難道他認識她們家?不會是覺得他們家死了幾個人,不想收她吧?

尚哥搖頭,說:“沒問題,我就是想說我作為師父,竟然不是第一時間知道你家的信息,而是從別人那裏聽到的,覺得有些失敗罷了。”

李詩韻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這人,年紀都這麽大了,怎麽還像個小孩一樣。

“大嫂,您別在意啊,尚哥就是這麽個性格的人,其實他人不壞。”警察寬慰道。

尚哥說:“你們還不走?天都快黑了,難道也要留在這裏過夜不成?”

警察們一聽,連連搖頭,直說:“尚哥,大嫂,那我們就先走了。”

說完,一溜煙就跑不見了。

院子裏又開始吹起冷風。

李詩韻覺得頭皮發麻,老感覺哪裏有什麽不對勁。

一回頭,竟發現尚哥在那裏肯雞骨頭,他看了李詩韻一眼,用骨頭剔了剔牙,然後說:“走吧。”

“去哪?”李詩韻連忙跟在他身後。

“開工啊。”尚哥不耐煩的說。

“開什麽工?”不是說好只讓她在這裏待一晚的嗎?

尚哥鄙夷了她一眼,十分不屑的說:“大嬸,錢不是那麽好掙的,你以為你想開多少工資就有多少工資,是你光坐着就能拿到了?你是不是做夢做多了?”

李詩韻被他堵的啞口無言,想反駁他,又覺得自己本該這樣,就說:“那我們現在做什麽?”

尚哥指着前方擺在地上那個用血布蒙着的人,說:“縫好他。”

“咳咳,什麽,縫好?”又不是玩具,跟人說什麽縫好。

可能是怕李詩韻不信,尚哥就把那布給掀了起來,這下沒把李詩韻吐個半死。

原來這人應該是從高處摔了下來,斷成了兩截,尚哥的意思是要把他上下兩截身體給縫好,這樣也是對死人的尊重。

“怕不怕?怕的話,你現在就走。”尚哥說。

李詩韻想走啊,她當然想走啊,哪個女孩子會願意做這樣的事,難怪他剛才說男人都未必願意做這事。

可一想到家裏人都那麽需要她,她要是不做,可就真的完了。

不就是縫起來嗎?縫皮和縫布又有什麽區別?

她一咬牙,說了句:“不怕,我,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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