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二十九、不再是暗潮
二十九、不再是暗潮
今天玩得很愉快,張明慧有點人來瘋的架勢。
買回來的點心在茶幾上一溜排開,她讓羅陽給她和這些花花綠綠的點心合影。還抱着桂花鴨,提溜着櫻桃鴨站在沙發上擺着各種pose。羅陽就一張張的咔嚓照片,動不動還說這張要放到網上,這張要拿去做門神,這張放廳裏辟邪,這張挂床頭避孕……
羅陽今天出奇的溫柔,每件事情都做得很勤快,幫忙收拾屋子,換洗衣機的排水管,刷坐便,洗水果。看什麽臺,吃什麽水果,喝什麽飲料,事事都讓張明慧拿主意,搞得她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麽拿主意了。
晚上吃得差點撐死,活動活動倒是幫助消化。倆人捧着橙子偎在沙發裏看電視劇,看的是一部國産諜戰。什麽A設計了全套,B又反間,C插在中間猜測哪個是鬼。張明慧看的津津有味,羅陽摟着她的手動了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你對你哥那屋子不好奇?”
張明慧想了想,往他懷裏蹭了蹭,不在意的說:“還行。”
“想不想看看?”羅陽推着眼鏡淡淡的說。
“嗯……”她擡頭,眨眨眼睛。
“我能給你弄開。”
撬門壓鎖的,張明慧以為電視上演的都是扯淡,兩根鐵絲就能弄開的不可信。因為那時候張明蔚弄丢了鑰匙,她們找開鎖的過來,人家拿了好過小鐵片一樣的萬能鑰匙呢。
羅陽笑了笑,說:“那是開防盜門,卧室鎖的這東西,一腳就能踹開。”
張明慧趕緊擺手,“那不行,他回來要找我拼命可壞菜了。”
“知道,要不我早就一腳幹開了。”羅陽拍拍她的腦門,就回身找工具去了。回來的時候沒看見什麽亂七八糟的,就拿了一個曲別針,掰直了一遍,又找了一張銀行卡。曲別針帶小彎兒的一邊伸進鎖眼,銀行卡插進門縫。只聽咔嗒兩聲,就這麽,開了。
張明慧目瞪口呆的看着羅陽閃閃微笑的臉,瞬間就崇拜得萬馬奔騰。
他做了個請的動作,驕傲的昂起頭,完全沒有偷開人家房門的罪惡感。
張明慧往前蹦了兩步,探頭探腦的往裏看,然後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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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真是充氣娃娃吧。羅陽站在她背後,看她愣住的身影,趕緊往前一步。然而,眼前的東西确實讓人驚訝。
房間裏一面牆都是水粉色的紗簾,外面還間隔着垂直白色的線簾,很夢幻。
雖然窗子緊閉,屋子裏有還是淡淡的青草香,好像是某種空氣清新劑。左側是一張挂着粉紅色幔帳的大床,右側是一張兩米高的大海報。海報上一個美麗的女人,穿着一襲水粉色的長裙,在滿是金黃楓葉的林子裏翩翩起舞。
張明慧指着那張海報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個,那個是,我表嫂。”
羅陽也是敬佩,一看就是專門為女孩子準備的房間,再看那張照片,他就了然了。“你表哥很愛老婆啊。”
張明慧搖頭,悠悠的說:“可,他們早就離婚了呀。”
最後,羅陽和張明慧一致決定,不睡這間屋子,還是原封不動的把門鎖好。
而他們倆的居住問題還擺在眼前,羅陽攬着她的腰,說:“要不,一起睡?我不怕你占我便宜。”
張明慧小臉通紅,趕緊推他胸口,“我,我怕,怕占你便宜……不是你占我便宜……”
羅陽抱着她哈哈笑,“放心吧,結婚之前,我不會亂來的。”
她抿着嘴,低頭不說話。
商量了好一會兒,張明慧執意要讓羅陽睡在屋裏,自己睡在客廳的沙發上,羅陽只好從了。
張明慧的老姨也是離異多年,可算是兒子都不在身邊看着,抓緊一切機會為自己的老來得伴做準備,根本沒人管她。所以,她來了一個多月,客廳裏這個破空調一直就壞着。張明慧屬于自理能力屬于弱智型,她甚至不知道要到哪裏去找維修電話。人生地不熟,出了上班、回家這樣的兩點一線,連菜市場都沒去過,她吃飯都是在飯店和超市解決。好在現在天也不算太熱,而且自己住也很少在客廳裏呆着,卧室一關門,開着空調就好。
然而今天,她瞪着眼,腦子裏清楚的知道,卧室的門後還有一個男人,還有另一個卧室裏二表嫂的照片,突然就覺得這個夜晚莫名的燥熱,死空調的失靈就猶顯突兀。
南京确實比S市熱得多,羅陽一貫喜冷,卻又極讨厭空調。翻了幾個身,終于還是躺不住。打開卧室的門,就覺得一股熱風撲面。張明慧抱着薄被傻愣愣的坐在沙發上,對他的出現沒做出反應。他拍拍她的頭,輕聲問:“幹什麽呢?”
張明慧回過神,看見穿着緊身T恤的羅陽,一下子就覺得臉發燒,耳發燙,支支吾吾的說:“我、我睡不着。”
“這麽熱怎麽不開空調?”
張明慧抓着被子,往後坐了坐,小聲說:“壞了。”
羅陽微微訓斥的說:“壞了不知道修啊?”
“我老姨沒時間管我,我自己,又不敢找人來,再說,我也找不到地方,我……”
羅陽皺着眉,坐下來一把抱住她。從他們在一起之前,他就知道,這孩子的自理能力是相當有問題。這麽一個溫室裏保養出來的花骨朵,張棟怎麽就能這麽狠心的一腳踹了出來。他蹭着她的頭頂,清楚而堅定的說:“明慧,跟我回去吧,我來照顧你。”
“我也想回去,可,羅陽,我回不去的。”她把自己窩在他懷裏,這會卻不怕熱了。覺得很踏實,能找一點安慰是一點安慰。
他沒問為什麽,問了也是白問。張棟一句話張明慧就得乖乖的當小綿羊,這裏面的是非曲直她又能知道多少。就這麽抱着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久,張明慧都有點迷迷糊糊的想睡了,羅陽卻開腔了,問的是別人的事情:“你表哥那麽喜歡你表嫂,幹嘛還離婚?”
張明慧揉揉額頭,換了個姿勢,乖乖回答:“我二表哥是學習生物科技的,是個特浪漫的人,結婚以前有很多女朋友。也不知道怎麽就被我二表嫂那樣厲害的女人給降服了,後來他們過的挺穩當的,架都沒吵過,突然有一天就離婚了。我老姨問為什麽,我表哥說,是因為愛的不夠,不足夠對抗外來壓力。再然後我表嫂就回L省,當公務員了,我二哥回J省幫家裏看買賣去了。”
羅陽突然想起了什麽,問:“你表嫂回了L省?在S市嗎?”
“原來沒有,這回好像聽說要調回來的。”
“你表嫂叫什麽?”他輕聲問就快睡着的人。
張明慧往他懷裏窩了窩,說最後兩個字,“秦陽。”
羅陽沒說話。
秦陽,新調任年僅三十五歲的副局長。果然是這樣。
五一的三天假,羅陽成天就陪着張明慧到處去玩。
在人潮洶湧都無法形容的秦淮河岸擠出來後,張明慧面對着夫子廟發出澎湃的感慨:“都來了倆月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秦淮河。”
羅陽理着她亂糟糟的頭發,問:“那你平時都幹什麽去了?”
“在家宅着。”她轉過頭吐吐舌頭,“一個人逛街很傻的。”
“我明天下午就得回去了。”他說。
“嗯。”張明慧的興奮勁兒一下子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微微的扁嘴。
羅陽拉着她的手往步行街上去,聲音恰到好處的說:“我會想辦法盡快讓你回來的。”
張明慧擡頭仰視他,有點興奮的問:“你有辦法?”
羅陽笑着親她的腦門,說:“試試吧。”
羅陽這一試就試過去了仨月。
這中間,送走了一場地震,又開始迎接奧運,全國上下都忙碌非常。張明慧很體諒羅陽,所以她自己努力的适應着現在的生活,也努力的适應這不去打攪羅陽的生活。
S市的那邊,羅陽的後爸被查出挪用救災物資,雙規之後被依法判決。羅陽的親媽被連累,直接發配到本省西北地區,一個月後查出嚴重糖尿病、冠心病複發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毛病,終于開始着手辦理提前病退。
緊跟着張家也沒得消停。張棟的鋼材廠三個鋼號被查出質量不合格,上層有人施壓,在X市的分廠被要求政府入股。美國次貸危機頻頻來襲,逐步影響着全球市場。鋼廠出口的訂單屢造退訂。張棟緊急召回在J省的親家外甥,就是張明慧的二表哥。二表哥帶回一只海龜營銷團隊,也不能挽回局面,仍然面臨整改重組。
剛上任的張明慧前二表嫂,秦陽。晚間回家被人刺傷,進了重症監護室。秦陽的前夫,也就是張棟親家外甥、張明慧的二表哥,許韓,動用家裏在J省的人脈和張棟在S市的手下,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行兇者。然而,風風火火查了一個多月,絲毫進展都沒有,終于還是不了了之。
羅陽的新公司已經順利開張,郝馨、李新哲、林清都按時到位,一切進展的都還順利。尚昧的生意,羅思妮死活不接,沒辦法就只好讓郝馨再回去管着。
放下手裏的文件,羅陽揉着眉頭,這陣子實在太累了。助理收好東西,說:“張棟的老婆暈倒,現在已經住院了。”
“南京那邊……”
“聽說已經往回趕了。”
“知道了,謝謝你。”
助理笑了笑,說:“您客氣了。碰巧我姐也在那個公司,順便幫您看看沒什麽的。”
羅陽點點頭,沒再說什麽。他三個月前從南京回來,本想調停兩家,讓張棟和自己老媽能和平的處理勢力範圍。結果,張家那邊居然能用教育局的人查救災物資的事兒,誰也沒有防備,就一下子暴露了多年的诟病。羅陽後爸也是個炮灰命,被老丈人家棄卒保車。
事情發展的很快,張棟下手是立竿見影,羅老媽借坡下驢毫不含糊。
本來張棟沒想趕盡殺絕,無非一口氣咽不下,又因着羅陽的游說和前羅夫人的低姿态,還是給她留了後路的。結果誰成想,老羅那邊卻橫插一杠,收拾了秦陽。
本來沒那麽嚴重,就是吓唬吓唬,沒想到秦陽太厲害,追歹徒的時候從十五級的大臺階上摔了下來,在ICU呆了三天。這些,張棟也認了。可突然又蹦出個張明慧的二表哥,許韓。此人做事毫無章法,差點把老羅的弟兄給連窩端了,老羅氣得恨不能做了他,羅陽是拼了本事的壓着壓着,實在筋疲力盡。
接着,老羅找人舉報張棟鋼材不合格,羅老媽就找X市的後輩,趁火打劫了張棟的鋼廠。
事情到現在越來越複雜。
羅陽的懷柔政策還沒開展,就遭遇滑鐵盧。看着黑漆漆的天幕,想起那個即将飛回來的人,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
接到老媽生病的消息,張明慧馬不停蹄的趕回了S市。
老媽在高幹病房裏睡得很香,老爸坐在外間,好像多了好多的白頭發。
她忍着眼眶裏的淚水,輕聲說:“爸,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他那麽滄桑而疲憊,剝去強者的外衣,卻也是一個真真實實的老人。
從小到大,張棟都沒怎麽跟張明慧講過往事,講過張家和羅家的糾葛。所以,張明慧的過去雖然算不上單純可愛,倒也是陽光明媚的。
如今,一夜白頭的老爸,坐在對面,靜靜的講述那些過去,讓她一下子接受不了。
那晚,他們談了好多。
張棟說:當年程美的錄像帶寄過來,你媽是咬着牙看完的。一直沒哭,只是跟我說了倆字,離婚。再然後就早産生下你。那時候離婚可不像現在這麽自然,那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的,倆家大人都有身份有地位,說什麽都不同意。那她也一點都沒動搖,躺在病床上還非得讓我去開介紹信。要不是因為你的出生和程美到醫院裏的苦苦哀求,她早就離開我了。
你媽是大家閨秀,受過大學教育,在那個年代是人人仰慕的知識分子。她一直被保護的很好,不懂世故,都說她單純軟弱,象牙塔的聖儒,溫室裏的花朵。但是你們都不知道她有多驕傲。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張棟的眼神是放空的,張明慧看着都覺得想哭。因為他說:自從那件事出來後,這二十幾年來,我們沒有同過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