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幕 (1)
特調處最近比較散漫。
散漫的原因是因為趙雲瀾比較頹廢。
趙雲瀾頹廢的原因是因為沈巍。
趙雲瀾覺得自己沒臉再去聯系沈巍了。
砍了執念的那天趙雲瀾一直悶着臉開車,把沈巍送到了校門口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反倒是沈巍臨下車時對他說道:“別再糾結了。”
停了會又道:“我已經打過了。”
趙雲瀾頓時想一頭撞死在車窗上。
黑袍使就是沈巍,沈巍就是那晚給了他三鞭子的黑老哥,黑老哥就是那天打了他之後又給他上藥的沈教授。這些趙雲瀾早就有所懷疑,甚至是他故意謀劃在收魂時把沈巍留在身邊,他早有心理準備。可是他萬萬想不到沈巍竟然和他說了這麽一句戳心窩子的話!
他趙雲瀾确實不知道擅動長生晷的後果,要是知道了會造成這樣的結果,就算當時看着小郭哭成個水漫金山也會□□如初巋然不動。說實話知道是自己放出了執念後趙雲瀾就有了給自己兩巴掌的沖動。當然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感覺到了一種被窺視的羞辱感。
別看趙雲瀾平時兒一副和誰誰都稱兄道弟油嘴滑舌的賤樣,到了家就是一枚标準的死宅男,有點水和零食維持着能夠二十四小時窩家裏大門不邁二門不出。除了大慶那只死貓能在趙雲瀾八小時之外嘶牙裂嘴之外,還真沒幾個朋友能有幸介入趙雲瀾工作外的生活,更別說是揣摩他的心思了。可是沈巍,竟然輕巧兩句話就讓他撥雲見霧。
從一開始見到沈巍,趙雲瀾就覺得他們之間有一種默契。這種默契不是那種如雙人溜冰一樣配合了千百遍後才有的爐火純青,這種默契完全是天生的,說不清道不明,但是卻讓人極度享受。他趙雲瀾不是沒有談過戀愛。但是沈巍不一樣……他如同一塊無意散落人間的晶石,擺在哪兒都會隐隐發出與衆不同的光芒。
但他tm是黑袍使……一想起來之前為數不多的接觸,仿佛每一瞬每一個小動作都在他的了然之下,趙雲瀾甚至覺得沈巍那天打了他,也就是預料着他今天會自責——這不對啊,他趙雲瀾何時被人如此掌控過?況且沈巍實在是太玄妙了,什麽萬年守候,什麽世世輪回……趙雲瀾覺得黑袍使大人真的是有些不明不白讓他看不透底兒。總之,一切的一切,都讓他趙雲瀾挺矛盾的,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将溫和的沈教授和那個三界畏懼的黑袍使大人聯系起來。帶着幾許憤怒和糾結的趙雲瀾在處長室的椅子上縮了縮,決定現在開始忘掉沈巍,老老實實地将他當做常年合作夥伴嚴肅對待,一心撲入工作,做新時代積極向上的鎮魂好青年。
一般來說,趙雲瀾下了決心,就會立即實施。趙雲瀾立即實施的舉動就是約了總署的那幫爺爺們飯局。
讨特調處明年的新址。
飯桌上的趙雲瀾似乎對特調處花經費買來的高價白酒有仇,給自個好一通猛灌。任誰誰一看都知道這小子絕對是感情受挫了來借酒澆愁愁更愁。因此當趙雲瀾喝到飯桌上全是他的姐夫的時候,這些領導們出于對這位內弟的一萬分同情和理解,在飯局後非常妥當地提議趙雲瀾帶着他們去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反正趙雲瀾喝得人五人六的,只記得包廂內一片打成妖豔賤貨色的紅燈閃動,公主們裙子倒挺短,露臍裝一水兒毛茸茸的純白,趙雲瀾啪一下搭上一個公主的後背“咋沒翅膀,啊?”
順手又把那姑娘給推了出去“老子……不近女色……滾!”
然後就看見特別上道的經理給帶來了幾個小鮮肉,一排兒站在忽明忽暗的燈下,攤沙發上的趙雲瀾打量了一眼,尚存一線清醒的腦海中頓時飄過一句兒歌:“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
之後趙處就徹底斷片兒了。
清晨醒來的趙雲瀾覺得腦子裏一道鋸齒般的疼痛。
一轉眼又看見了坐在身邊的大慶。
再一轉眼床頭櫃上擺着水和胃藥。
再轉了轉頭發現房間內窗明幾淨,一塵不染。
“死貓,你吃錯藥了?”趙雲瀾覺得自己有一定的幾率還在夢中。
“你貓大爺會幹這種活嗎?”大慶早就選擇性遺忘了自己被趙雲瀾逼着打掃衛生的事了:“是沈教授昨晚送你回來的。”
別看大慶前幾天還因為挨打的事兒看着沈巍別扭,自從知道吳瀛的案件和他無關後,尤其是今天這房間的舒适度讓他對沈巍的好感度蹭蹭兒上升。
看着坐起來心底兒透着樂的趙雲瀾,大慶非常好意思地打破他的美好幻想:“我覺得你還是和沈教授解釋下昨晚去了哪吧。”
趙雲瀾:“??”
大慶一臉同情:“我今天早上打開家門,吓了一跳,這房間幹淨的,喵的,我以為走錯了門……”
趙雲瀾:“說重點!”
“哦喵。我看見沈教授坐在你身邊,臉色不太好。我進來後他擡手看了看表,說十點要上課。讓我幫忙看着你吃藥,吃完藥再喝點粥。粥在砂鍋裏。喝完多休息。然後就走了。你喵大爺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你是不是昨晚飯局上喝多了被他路上給看見順道捎了回來……”
“八成吧。”趙雲瀾揉着後頸拼命回憶。
“對了,沈教授走之前讓我告訴你,注意身體,不要太過放縱。”大慶悠悠地加上一記重錘。
“我,嘶……”趙雲瀾拼命揉着太陽穴,記憶剛走到昨晚和總署的姐夫們喝酒那塊兒。
“喵哦,所以我就想了想,就算你喝醉了酒,沈教授也不會氣成那個樣子吧。真的,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臉都發白了。于是我就機智地讓林靜查了查你昨晚的行蹤……”
趙雲瀾有着一種不祥的預感。
“喵,你看。”大慶将手機遞給了趙雲瀾,趙雲瀾拿過一看,那道鋸齒線疼痛立馬轟一下擴散到整個腦仁了。
手機屏幕上,正放着趙雲瀾摟着一小鮮肉晃晃蕩蕩從夜店走出來的監控視頻。
趙雲瀾認為沈巍心裏有他的。
如果不是有他,又何必因為他逛了夜店這點小事兒而生氣?何必守着自己一夜直到大慶回來?何必貼心地給自己買了藥熬了粥?喝着綿軟的白粥,趙雲瀾心底兒就像煮粥的砂鍋一樣咕嘟咕嘟冒着小泡兒,早就把昨天打算忘掉沈教授的事兒丢到了九霄雲外。
去TM的!管他是黑袍使還是什麽!他趙雲瀾就是喜歡,第一眼看上就開始喜歡上了!三界又如何?地府又如何?還能阻攔小爺我喜歡一個男人不成?
那麽接下來就是怎麽去向沈教授解釋了。
但這似乎是個棘手的問題。
別看趙雲瀾酒量奇佳,但萬一喝斷片兒後,真的就一無所知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趙雲瀾似乎只能從胸口那兩三點紅中帶紫的吻痕推斷出個大概,草,沒想到這夜店的鴨子也這麽狂野。他暗自咒罵道,實在沒臉再看大慶手機上那段視頻了。
“你還是去負荊請罪吧……說不定沈教授一心軟就原諒你了……”大慶體貼地提出建議:“你辦公室裏那柄戒尺就不錯。”
“我告訴你,別拱火啊。”趙雲瀾頭疼得厲害:“沈巍這人可不是我,生着氣他就會憋在心裏,平時克制到了極致。我去找他他也不一定會理我。再說……我趙雲瀾會向人負荊請罪?不存在的!”
最後一句話完全是色厲內荏,大慶悶着腦袋笑。
趙雲瀾說得沒錯,沈巍确實在生着悶氣。
昨晚半路上看到了爛醉如泥摟着小鮮肉的趙雲瀾開始,他的心底就突突直冒火兒。才離開兩三天,這家夥就開始摟上了別人!
更別提趙雲瀾還涎着臉兒對着懷中那人說道:“放心兒……呃……我家沒人……就一死貓,呃,這半夜……半夜鐵定出去發春了。”
沈巍走到他們面前時,手心兒都攥着發抖。
但是他不下了手打人。
因為趙雲瀾一看見他,就甩開了身邊那人:“媳婦兒來接我了……走喽!”
然後踩着八卦步搖搖晃晃走了過來,
沈巍沒有說話,只是掃了眼那夜店的小鮮肉。也就是這一眼,那人似乎感到了一種極重的寒意,磕磕絆絆地轉身跑了。
趙雲瀾撞到了他懷裏。
也就那麽一下子,沈巍的心砰然跳了一下,久違的熟悉和溫暖傳遍了全身。沈巍不由得攬住了懷裏的人。
但這不代表他就原諒了趙雲瀾。
一想起趙雲瀾的懷裏攬着別人,他就咬上了牙,恨不得拿根鐵索将人栓起來防止他再出去浪。事實上,自從執念說出了那句話後,他心底一直在做着掙紮。他很想放縱一回,畢竟這個人……這個人他等了太久太久。可是,他真的害怕,害怕再會出現千萬年前的那場,劫難。
這樣也好。不如就讓他縱情聲色享受人生。不如就讓自己沉默萬年守候孤獨。
沈巍沒有回家,他整夜都坐在辦公桌前沉思。桌上的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他理智地沒有去接。
他在回避着趙雲瀾。
趙雲瀾簡直要瘋了。
電話不接,對門的家也不回,借口辦案去學校找到沈巍,得到的消息是沈教授正在上課 ,有事兒留言就成。很明顯這人還在生着自己的氣,壓根就不想看到自己。
人就是犯賤的,當初自己下定決心不再見他,卻堅持不到一天。現在整天就想着去見他,卻見不到。趙雲瀾開始明白,沈巍在他心底的位置比他想象的還要重上幾分。
怎麽辦?趙雲瀾恨不得沈巍狠揍自己一頓,只要消氣就好了,可他壓根就見不到沈巍啊!
于是特調處長趙雲瀾就無可救藥地繼續頹廢了下去。
直到汪徵這晚将一個案子報給了他。
“連環昏迷案?”趙雲瀾有氣無力地拿起照片看了看。
“是的。”
“為什麽不轉刑偵處?”趙雲瀾繼續半死不活地扶着腮幫子。
“醫院查不出什麽問題,總署說這些人昏迷的形跡都很可疑,應該是‘那邊的’幹的。”
咚!趙雲瀾一拳錘上了桌子,瞬間坐得如同一棵松樹樣筆直:“明天一早開會商讨案件!哦對,你天亮後就不能出勤了,你打個電話給祝紅,讓她召集下大夥。啧,這陣子沒啥案子,特調處的崽子們都懶散了,一個個上班時間不知道混哪去了。改天真得給緊一緊皮!出去吧。”
嘴上冒着狠,臉上帶着笑,汪徵原本蒼白的臉被她這善變的領導驚得更是減少了兩個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