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幕 (5)

若說在平時,祝紅不至于躲不過一只烏鴉的偷襲。但這天是十五月圓夜,對于祝紅這只尚未修煉成果的小蟒蛇就有點麻煩——她的腿腳已經隐隐化成了蛇尾,功力被阻,無法施展,因此只得往後踉跄了一步,趙雲瀾一把将她拉在身後,掏出褲管中的匕首,铛一下抵開了硬如鋼鐵的指甲。

“鴉青!你要幹嘛?”祝紅聲音帶着顫抖。

原來是鴉族長老。趙雲瀾眯着眼看着順勢落地的黑衣女子,和一切鴉族一樣,鴉青的臉上除了晦氣幾乎看不出任何表情:“我說姑娘……哦不,長老。我趙雲瀾一向不對女人動手……有話兒好好說,成不?……草!……別逼我……祝紅,躲開!”

千萬不要小看女人,攻擊力還真不弱,趙雲瀾拿着匕首又抵擋了一下堅硬的爪子,心底對這些一言不合就動手的異性們非常無奈。

一群又一群的烏鴉呼嘯而來,将二人團團圍住。

閻王好過小鬼難纏,更別提身後還護着一只化形都化不利索的小蛇。趙雲瀾将匕首塞給祝紅,一抖袖子甩出一條長鞭,刷一下揚起,空中的烏鴉陣團被生生劈開,鞭稍落在鴉青的臉上,在她左頰生生拉出了一道血痕。

“煉魂鼎的事還沒找你算賬,這就急着趕上來找打?”趙雲瀾攥着鞭柄冷道。

祝紅滑倒在趙雲瀾身後,從她的角度看來,莫名覺得鴉青這張黴臉夾雜了道紅痕反而耐看了不少。

鴉青的聲音像在石頭上不停剮蹭的瓦片:“蛇四那個老家夥處決我同類,将我們逐出妖市,這筆賬我得和這個小丫頭好好算算。”

趙雲瀾鞭鞭不停,不少烏鴉慘叫着落在地上,在這間隙他還能言簡意赅地抓住重點:“蛇四逐了你你找蛇四去啊,找我們這小姑娘幹嘛?”

一個潇灑的轉身抽中空中俯沖下來的一只烏鴉的翅膀,看着這落了滿地毛的家夥尖叫着飛走:“別不是打不過他,只能拿這蛇族小丫頭出氣吧?”

鴉青被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一抖黑裳,裹着一團晦氣就直直撲了過來,張着利爪就朝着祝紅掏下。

趙雲瀾轉過身,擡手欲護。

突然那張利爪半道轉向,刷一下變長,朝着趙雲瀾的頸部抓去。

她的目标,原來是趙雲瀾。

祝紅猛地撐起身子,将匕首奮力扔去,卻只看見匕首擦過鴉青肩膀落在地上。

來不及了。

祝紅眼前一黑。

中秋這種節日對于楚恕而言可有可無,他沒有親人,一般來說,也不會有朋友,不像林靜和大慶他們都會有一些必要的應酬,因此中秋之夜留他值班是特調處一貫的傳統。這個晚上他剛在值班室看了會央視中秋晚會,郭長城就走了進來。

“楚哥。”這小夥子似乎完全忘了上次是怎麽被這楚哥掐住喉嚨的,斜挎着自己的小包站在楚恕之面前。

“幹嘛?”楚恕之看了他一眼,面色倒緩和了下來。上次從刑訊室出來後,他一言不發走回了家,郭長城就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也不說話,就是一直跟着,那種甩也甩不掉的跟蹤感很快讓楚恕之發了火。他還記得當時回過頭低低恐吓道,再跟着自己就讓他和盜骨灰的一個下場時,郭長城吓得哭出了鼻涕泡,卻還是锲而不舍地跟着自己,直到回了家,這小夥子還是縮在牆角盡量減少存在感地偷偷打量。就在他将睡未睡的時候,他聽到這小孩悄悄開門出去又偷偷回來的聲音,而後将一瓶雲南白藥仔細地噴在了自己帶着鞭痕的右臂上。

楚恕之笑了笑,他還記得那晚這小孩為了打破氣氛,說要讀檢讨給他,他喝了一句“滾去讀給趙雲瀾聽!”,沒想到他真的連夜跑去了老趙那将他的肉麻檢讨給讀了一遍,完成了特調處衆人一直想惡心領導卻又不敢的重大任務。

郭長城看着楚恕之的笑容楞了一下,随即從包裏掏出了一袋東西:“我剛從舅舅家吃飯回來,想着你們在值班,就帶了幾個月餅過來。剛才汪徵姐和李叔已經給過了,這幾個是給你的。還有兩個砀山梨,這是特地給你的楚哥,吃了這個後……不容易上火。”

汪徵不能吃食物,看來和自己一樣,是不想拂了這個年輕人的好意。楚恕之接過了月餅和梨子。郭長城得到了肯定般精神一振。

“你等着,我去給你削一下,我舅媽說這個梨子可甜了,楚哥你一定喜歡吃……”

楚恕之說:“謝謝你,小郭。”

兇神惡煞的楚哥口中竟然也會冒出感謝的話,郭長城一下子呆住了。

小郭這人不一樣,別人一對他感謝就渾身不自在,好在電話鈴立馬響起,他立馬小跑着去接了。

“楚哥,有人打電話過來,說咱們趙處在古玩街被鴉族攻擊……”

“趙雲瀾這麽弱雞?”

“……鴉族長老動的手,祝紅姐暈倒了!趙處為了救祝紅被鴉族長老嘎嘣一下擰住了脖子!像我們吃絕味鴨脖一樣,一整段被捏在了手中!”

楚恕之立馬起了身:“跟我出去!路上打電話給大慶和林靜!”

事實上趙雲瀾并沒有郭長城聽說的那麽慘。

等楚恕之他們趕到時,只看見扶着祝紅若有所思的趙雲瀾,以及一旁站着面色發白的沈巍。

古玩街早就一片空蕩,只落下滿地的烏鴉羽毛随風飄蕩。大慶掃了眼,腦子裏瞬間浮現出一個《知音》标題——“我的愛人哪,你到底心屬何處?這一地淩亂的羽毛如同我那破碎的心靈。”

好在趙雲瀾一開口還算正常:“你們怎麽來了?”

郭長城将電話的事磕磕巴巴地彙報了一遍。

趙雲瀾看了沈巍一眼,皺了眉。

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他們同時想到了這個詞語。

這時趙雲瀾的手機響了起來。

“趙處!長生晷被偷了!”

是汪徵帶着哭腔的聲音。

老李是一個凡人,汪徵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小鬼魂。兩人都抵擋不了侵入特調處拿走長生晷的鬼族。

回到特調處,趙雲瀾有些無奈地看着抽噎個不停的汪徵,這已經是他這周看到的第三個哭鼻子的女人了。

“哭什麽?再哭就耗盡元氣了!”

啪一下,一張固魂符貼在了汪徵的額頭上,她立馬汪着眼淚,卻一滴也流不下來了。

“不是你們的錯!都回去休息。明天我和總署解釋。還有小郭,晚上留下來照顧你祝紅姐。”

“是。趙處。”郭長城将扶着的祝紅小心放在沙發上,立馬跑去自己辦公桌前拎了一條薄毯子給蓋上,然後拖了張椅子坐在一旁,一副守着人到天亮的架勢。

大慶立馬乖巧道:“還是我來守吧,小郭年輕,熬不住。我反正晚上不睡也行,老趙明天給我放個假回家補覺就可以。”

“成,死貓。”趙雲瀾非常滿意他的眼力勁:“明早讓食堂給你做一盒幹炸小黃魚。”

總比晚上回家去看到沈教授對你争風吃醋好。大慶心底兒想着,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回家的路上趙雲瀾卻異常沉默。

剛才在古玩街,鴉青的爪子已經幾乎抓着他的脖子了,這時候一道刀光閃過,齊齊斬下了鴉青的五根手指。趙雲瀾再擡頭時,就看見鴉青反手抄着暈過去的祝紅飛身到了五米外的古牆頭。

趙雲瀾在那一刻看見了沈巍眼中淩冽的殺意,極寒極冷的話從他口中一字字迸出:“如此忘恩負義的家夥,千刀萬剮、滅了全族也不為過!”

若不是趙雲瀾及時抓住他提起斬魂刀的手,只怕鴉青和祝紅都要同時化為齑粉。

趙雲瀾很少見他如此失态。就在那一瞬間,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似乎不止一次接觸過的萬丈戾氣。

忘恩負義?自己何時對鴉族有過恩?

還有鴉青将祝紅扔過來做掩護,迅速飛走前說的那一句話:“大人,他讓我帶一句話給你,他要的東西,他志在必得。”

現在看來,要的東西就是長生晷了。而那個“他”是誰?鬼族?

趙雲瀾看了眼坐在旁邊的人:“沈巍。”

“嗯。”像是一直在等自己開口。

“長生晷被盜了有什麽後果?”

“長生晷始于輪回,而輪回只對三魂七魄産生作用,鬼族無魂無魄,驅使不了長生晷。如此重要的聖器,他更加不會交由鴉族使用。”

看來沈巍很清楚拿走長生晷的是誰。

“他是誰?”趙雲瀾問道。

沈巍沉默了一會:“夜尊。”

夜尊。趙雲瀾恍惚覺得聽說過,但是又不知在何處、何時聽過這個名字。只是能夠使計調虎離山,又趁着自己和沈巍與鴉族争鬥時獨自闖入特調處拿走長生晷,這人的戰鬥值絕對不在自己之下。莫非是他統領着鬼族?

為什麽沈巍諱莫如深?

車子開到了樓下,趙雲瀾又開了口:“我還有一個問題。”

沈巍有些緊張。

“你為什麽不質問我,今晚我怎麽瞞着你和祝紅去了妖市?”

沈巍:“……我剛差點失去你,把這回事給忘了。”

“我說大哥,忘了你早說啊,害我這一路提心吊膽,”趙雲瀾停了車:“來,沈老師,我坦白從寬。我是那天看你不太願意追究煉魂鼎的事,想着這鼎原本出自地界,你又是地界的黑袍使,怕查出什麽牽涉到你們攝政官還是誰的讓你左右為難——那老頭我看着面相十有八九就不是好東西。所以我……”

“他們拿什麽和你比!”沈巍斷然道。

趙雲瀾楞了楞:“……不要一驚一乍好不好美人兒?你老公剛從九陰白骨爪下逃生,這心還撲通撲通跳着呢。我是說,早就應該看你眼色行事,也就不會中了夜尊的計給拿走了長生晷……反正我就一句話,以後你不樂意做的我就不做,你不願意說的我就不問。”

沈巍認真地看着趙雲瀾好一會兒:“你以後去哪不要再瞞着我了,讓我擔心。”

“得令~”趙雲瀾屁颠屁颠地下了車,跑到另一邊拉開了門:“請示下,今晚在你那就寝還是在我那就寝?”

于是趙雲瀾喜聞樂見地看着沈巍的臉又騰地紅了個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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