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四幕(5)
午時茶泡紅燒牛肉面、熱牛奶泡老壇酸菜面、甜面醬蘑菇炖雞面,香飄飄奶茶泡鮮蝦魚板面,摩卡咖啡泡培根奶油面……沈巍對着飯桌上擺放整齊的五個方便面桶保持着一種難以表達的微妙表情。
廚房裏洗着筷子的趙雲瀾絮絮叨叨:“我這手藝真的不是随便就能亮出來的,不信你問下大慶,和我呆一個屋子多麽多年,也就是遇見他那年大發善心給他做過飯,對不?”
大慶喝着旺仔牛奶拍着違心的馬屁:“那是,咱老趙泡面泡得特好 。”
沈巍接過趙雲瀾在開水裏刷過的筷子,十分謹慎地看着桌上的泡面:“趙雲瀾,你除了泡面就不會做別的菜了嗎?”
趙雲瀾也給自己拿了雙筷子,順便收起泡面桶裏的叉子扔進了垃圾桶,無恥地開口:“我開水也燒得特好。對了,這叉子是塑料的,泡熱湯裏不利于健康。”
難為他還在乎健康不健康的問題。
沈巍有些無奈地看着桌面,轉而對選擇哪一碗泡面産生了巨大的躊躇。
大慶幸災樂禍地在沙發上伸了伸脖子,喜滋滋等着看沈教授,哦不,黑袍使大人吃上黑暗料理的表情。
不料下一秒就聽到了噩耗:“大慶!別顧着喝你那牛奶,喝得再多也補不了你那蠢腦子。過來,這碗海鮮面是我特地為你做的,你嘗嘗看合不合胃口?”
大慶斬釘截鐵:“我不餓!”
趙雲瀾陰深深笑着:“吃飽了?有力氣聽我和你算算你私自去昆侖山的事兒了?”
大慶炸毛:“我頭疼!我腦子剛恢複了記憶,急需休息!我說你千萬別現在動手啊老趙,萬一打得再失憶了你得來伺候喵……再說去昆侖山怎麽了?我去我老窩看一趟怎麽了,你一萬年前差點凍死這事還沒和你計較!我這不是還讓你記起了沈教授,我有功無過,你看我幹嘛!難不成還真想打我?我跟你說趙雲瀾我……”
一面說着一面蹭到大門,以光速開了門溜了出去。
趙雲瀾:“呦呵,長本事了。”
沈巍從泡面上移開眼神,終于找到了拒絕黑暗料理的理由:“雲瀾。你胃不好,要少吃這種油炸的,尤其還帶刺激性的東西。我給你熬點粥好不好?大慶想吃什麽……大慶呢?”
趙雲瀾擡起下巴點了點大門:“溜了。”
沈巍:“……”
趙雲瀾笑了笑,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真不會做別的菜。初中有段時間我不是和他,對,就是趙心慈鬧得挺僵。拒絕和他說話,做好了飯給我盛過來也不吃,就當他的面倒垃圾桶裏,自己泡面吃。他一開始打我,後來也不管了。我就這樣吃了半個月的泡面,實在倒了胃口,又不想服軟,就鼓搗着花樣又吃了半個月。別說,味道還真不錯。咳,當然和你的手藝沒法比。要不你去熬粥吧,我突然特想吃你做的飯菜。”
沈巍:“那大慶怎麽辦?”
趙雲瀾:“理他!八成去特調處食堂蹭幹煸小黃魚去了。”
趙雲瀾猜得沒錯,大慶抱着蹭一頓小黃魚的打算一溜煙去了特調處。
剛跨入大門,就被門衛老李上上下下打量得頭皮發麻。
“副處,回來了?”
“嗯,旅行了一趟,怎麽了?”
“這個是……”老李有些發愣,眼神死死黏上了大慶脖子上挂着的金色小鈴铛。
“喵嗚,我以前主人給我的東西!帥不帥?”
“好看,很好看。”老李神情複雜地收回了眼神:“晚飯吃了嗎?我剛從食堂裏回來,已經沒有小黃魚了。我這有剛炸的小魚幹,你要不要吃?”
話音未落,就見大慶一屁股坐上了門衛室的椅子,一臉“快給朕奉上禦膳”的表情。
老李受寵若驚地捧來了一盒小魚幹,又拿出一雙擦得幹幹淨淨的牛骨筷子,裝在袋子裏一起遞給了大慶。
“那個,副處……”在大慶要轉身離開時老李喊住了他。
“喵?”
“見了趙處了嗎?”老李總算把這句忍了又忍的話給說出了口。自從上次看見大慶在處長室接連睡了四五天,又在讓自己扔掉工具的第二天突然失蹤後,老李一直揪着心。按照他的推斷,這大慶八成是先犯了啥錯被趙雲瀾趕出了家,然後又怕被教訓托自己偷偷扔掉了工具,最後大概是事情敗露了,只能靠離家出走來逃過這一頓打。聽說趙處還因為這事大發雷霆,跑出去找大慶了。現在看來大慶是饑寒交迫自己回來的。唉,可憐的孩子,也不知道流浪的這幾天都遇到了什麽事情,那倆貓眼都恍恍惚惚的。這麽多年過去了,雖然大慶已經是個帥小夥子了,但老李卻總是不自主地把他當作那只小貓來看。他伸出了手,試圖摸一摸大慶的腦袋,又在他詫異的目光中将手生生停在了半空。
“老趙在家。李叔你怎麽了?”
“哦……我是講,有話好好說,別耍性子。趙處雖然脾氣急了點,但也不是不講情理。唉,你說你怎麽就不懂事點……”老李完全是對着一個自己家的孩子在絮絮叨叨。
大慶一臉懵逼地轉身走出了門衛室。
桑贊和汪徵難得的沒有在圖書室裏卿卿我我,他們正在值班室裏卿卿我我,然後就被大慶推開的門吓得一抖。
“夫抽……肥來勒?”
大慶琢磨了半分鐘,才聽出來這是桑贊在喊他,他點了點頭,覺得有必要行使下副處長的職責,便将飯盒擱在了桌子上,學着老趙背手掃了掃四周:“這兩天沒案件吧。”
“沒有,老趙出去找你了,我們都揪着心。幸好總署那邊沒案子過來,還算安靜。你還好吧。”汪徵飄過來将一個軟墊放在了大慶将要坐下的椅子上。
大慶:“??”
汪徵同情地看着他:“我們這沒事,你去休息吧。我呆會給處長室打瓶開水,你多喝水,睡一覺就會好很多的。”
大慶:“我怎麽了?”
桑贊點了點頭:“撕、撕的。耙着,揪每內麽疼勒。”
大慶又花了一分鐘消化了這句話,瞬間跳了起來:“我我我……我沒有挨打!”
汪徵溫柔地點了點頭,趙雲瀾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讓大慶回來後趴上半個月的狠話,當時桑贊可是親耳聽見了。對于大慶這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話語她表示十萬分的理解。于是她輕輕揪了下桑贊,兩人就帶着深深掩蓋在面色下的同情回到圖書室了。
只剩下大慶一人在值班室炸毛:“我!真的沒有挨打!”
當然大慶不知道,就在他炸毛的同時,留在家裏的趙雲瀾已經處在飽暖思□□的階段,滿腦子都回蕩着一些不可描述的想法。
這想法由于壓抑過久而顯得迫不及待。顯而易見趙雲瀾是個幹脆利落的人,他決定要将這個想法具體落實到行動上。因此他趁沈巍收拾碗筷時溜去浴室沖了個澡,套上了自己那件藏藍色的珊瑚絨睡袍後又松松系上了腰間的帶子,再尋了個最帥氣的姿勢半靠在沙發上等待沈巍。為了增進氣氛,他甚至還在茶幾上擺了兩杯珍藏的紅酒。
是的,作為一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人,趙雲瀾早就覺得他和沈巍的關系很有必要再進一步了。但由于之前沈巍身上總是蕩着一些清冷的禁欲氣質,加上黑袍使的身份太過尊貴,趙雲瀾內心多多少少有些兒顧慮,生怕自己弄巧成拙,就算知道了自個曾經是昆侖上神也不敢輕舉妄動。但是……他今天竟然知道沈巍早就是自己的跟班——既然雙方感情基礎如此深厚,都穿過滄海桑田萬年光陰了,那還猶豫個球?再等下去黃花菜都涼了!
可以說回來的路上趙雲瀾腦子裏都在琢磨着猥瑣的主意。一般來說,壓抑得越久,爆發得就越劇烈,趙雲瀾此刻就在爆發的邊緣上下蹦跶。他一邊回想着今天的經歷一邊将手肘擱在了皮沙發的扶手上,撐着腦袋對廚房裏走出來的沈巍露出了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而後輕輕地啃着自己的手指頭,又用舌頭潤了潤唇,幾縷濕漉漉的發絲黏在深情款款的雙眼之上,從沈巍的角度來看,這人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快來□□吧”的氣息。
當然趙雲瀾可沒把自己定義為現代誇父,在他腦子裏自己的傾向應該正好相反,這從他接下來的舉止中就能看出:他伸手夠了杯酒,慢慢起身朝着坐在沙發另一端的沈巍前傾而去,讓松松垮垮的睡衣随着動作“一不小心”露出了大片的肌膚,再半帶強迫地将杯子塞進了對方的手中,低沉開口:“喝點酒。”
沈巍驀地垂下眸,些許慌亂地接過了玻璃杯,猶豫了片刻,他盯着紅酒開口:“我不會喝酒。雲瀾,你也少喝點,你胃不好。”
趙雲瀾将手臂搭上沈巍身後的沙發背壞笑:“為了我喝點,怎麽樣……”
一語未了,手機響起。
沈巍扶了扶眼鏡,慌忙開口:“你有電話。”
趙雲瀾繼續保持着完美的純1姿勢在心底罵了聲娘:“讓它響去。”
“這大半夜的可能有事。”
“随它,天塌了也阻止不了老子和美人兒說話。”
手機停了片刻,又繼續響起。沈巍善解人意:“沒事不可能一直打過來,你還是先接下電話吧。”
操。功虧一篑。
趙雲瀾砰砰兩聲将腿搭上了茶幾,一聲“喂”震得手機嗡嗡作響。
“老趙,有案子。”大慶剛說完這句話,就覺得一股無法言狀的怒氣正順着網線攀延而來。
“什麽幾把案子?!”
“車禍。”
“少廢話!什麽車禍輪得到特調處出面?”
“這些人都說自己最近撞上了一個面目不明的男人,可是下車後卻發現沒有大礙,對,沒大礙的就是那個男人。喵,然後他們回家後都莫名其妙地雙腿疼痛,不能行走。檢查不出來什麽問題,對對喵,說現在醫院都哀嚎一片了,大家都覺得那個男人有問題,嗯對,就是我一開始說的那個男人。”
“說繞口令呢。老楚呢?”
“晚上和小郭去他二舅家吃飯了。小郭喝多了,老楚在照料着。”
“操。林靜呢?”
“手機沒打通啊,他有睡覺關機的習慣。”
“合着事情都甩我一人頭上了是吧?!說過多少次了,手機24小時開機!你給汪徵說一聲,林靜下個月獎金給扣了!不對,他還有獎金嗎,啊?”
“好像今年都沒了。因為上次竊聽你和沈教授……”大慶幸災樂禍地提醒。
“那年終獎給扣了!操。你去醫院等我。對了,受害者有女性嗎?”
“還不少。”
“喊上祝紅,幫忙問個筆錄……磕巴什麽?和她說是趙雲瀾讓去的!”
一聲危險的磕碰聲從耳邊傳來,趙雲瀾假裝不知道是沈巍将杯子頓上了茶幾。他迅速挂了電話,轉頭朝着身邊的人讨好地笑着:“媳婦,陪我去辦案?”
這話是多餘的,沈巍看着趙雲瀾的眼神,生生是想将他铐在身邊寸步不離。
到醫院查看完現場後,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老趙,那幾位女性都問過話了。都是在串山路的十字路口開車撞上了人,但下車問了問看着沒事,回家就雙腿劇痛。”祝紅關上門,在一片隐隐約約的□□聲中向趙雲瀾彙報,她蛇瞳豎立,短發紮了起來,整個人透露着幹練的女警氣質。
“還有別的嗎?”
“有。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就催眠了下,這幾個人都說謊了,其實她們當時将人快撞死了,但旁邊的家屬說只要出錢就可以私了。她們分別出了三萬到十萬不等的錢。回家後才開始劇痛。”
“操,大慶那邊問話也是一樣的。看來是怨靈在報複。我看這怨氣八成和串山路發生過的車禍有關。”
沈巍贊同地點了點頭。自從進了醫院後,他就一直默不作聲地呆在趙雲瀾身邊。其實從進入了病房第一眼開始,他就敏感地看出來,每個受害者的雙腿都籠罩着一團濃厚的怨氣。
“怨靈生前都是含冤而亡的,因此他們的案子也最棘手。上天有因果循環一說,人死後‘頭七’之前魂魄都可以在世間游蕩,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只要不過分,是不受地界所限制的。”沈巍緩緩而道。
祝紅一直将疑惑的眼神凝聚在沈巍臉上,她在此時才仿佛了解到沈巍不是個平常的人類,很可能是和自己或者大慶同樣的“異類”。祝紅的蛇瞳逐漸潰散了下來,心底很不是滋味兒。如果沈巍是一個正常人,她還能勉強接受他和趙雲瀾成雙入對,畢竟人類是無比脆弱的群體,據說是女娲造人時只用柳條沾了泥土随随便便就甩出來的,并沒有經過世間萬物精氣的長期醞釀,因此人類的生命期限只有百年左右,這在三界中都算是短暫的。祝紅之前雖然強烈地嫉妒沈巍,但一想到他們都是弱小的人類,就算能在一起也不過是彈指一揮的百年光陰,而自己總會有機會再次守在輪回轉世的趙雲瀾身邊——據汪徵透露過,前幾任鎮魂令主都長得一樣——她每每都會自我寬慰一番。而現在她才發現,沈巍很有可能也是一個“自己人”。這突如其來的發現讓她恨恨地咬着毒牙,心底像被針戳破了般不停流出酸水。憑什麽,這個沈巍能得到趙雲瀾?甚至還有可能在趙雲瀾輪回轉世時再守着去等他,再續前緣?!
趙雲瀾無視了祝紅正在咯咯作響的牙齒,看了眼大慶:“發短信讓林靜醒來後就去交警隊調取串山路近期的車禍。尤其是雙腿被碾壓的。我們現在去十字路口查勘現場,找一找怨靈。”
“不用了。”沈巍道:“我剛在幾個病房門前分別埋了因果線,色澤殷紅,顯示因果未了。我想怨靈應該還會來醫院的,他的目的,是要了這些人的命。”
沈巍語氣平淡,似乎“要了這些人的命”和“來醫院探望病人”屬于同類詞,但趙雲瀾和大慶卻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
能一次要了幾十人的命,這怨氣簡直就是鋪天蓋地。
也就是說,這個怨靈,實力不容小觑。
“布陣吧,在醫院。”趙雲瀾說道:“把老楚喊過來。”
雙層四門八卦陣,有進無出生死門。
楚恕之将醫院樓頂當做黃紙,灑下滿地朱砂畫成了一張大符。獵獵北風吹得他脖子上的黑色圍巾揚起,旁邊站着酒醒後一定要跟着他過來的小跟班——郭長城。
天已大亮,整個醫院都被祝紅設下的結界所屏障。因此在外人的眼中,住院部這一塊只是因為有特殊人物要來而臨時封閉了而已。
趙雲瀾推開十二樓的窗戶,在這個角度他還是能看出樓底站在“生門”位置的沈巍擡頭沖着他笑了下,而後消失在原地。
“感動不?”趙雲瀾目不轉睛地欣賞:“看人家沈教授,自告奮勇地幫我守住最關鍵的一道,有句話怎麽說的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啧,為了愛情毫不畏懼地為我遮風擋雨……帥氣!”
大慶站一旁毫不留情地揭露:“人家本來就是黑袍使好吧。這事兒對他來說都算大材小用了。”
趙雲瀾:“……閉嘴!死貓。”
大慶喵了聲,眼神掃向窗外。
轉眼間手中就被趙雲瀾塞入一個小瓶:“這是沈巍剛從病人腿上弄下的一部分怨氣,你給捏碎了,把怨氣的主人給招過來。”
大慶毫不遲疑地将瓶子擱上窗臺,扒拉一下右手讓瓶子落在房內的水泥地面上砸了個粉碎。
趙雲瀾:“你他媽這樣執行領導命令?!”
大慶:“效果都一樣,你看,這不來了嗎?”
站在樓頂的郭長城只覺得自己被突然而來的陰風給狠狠扇了一個耳光,他踉跄地躲在了楚哥身後,看着剛才PM2.5的晴朗天空瞬間陰雲滾滾,突然想起了什麽,從挎包中掏出了一瓶牛眼淚塗在了眼皮上,伸長脖子朝着樓下望去。
果不出所料,他看見大團大團的黑影被陰風挾裹到了樓下,轉眼間就彙聚到了一塊,合成污濁的黑氣沖天而起。就算隔着十幾層樓高,郭長城也能感受到那股來勢洶洶的怨氣。
黑影越來越濃厚,漸漸幻出一個高大的人形。對面樓中守着結界的祝紅忍不住朝窗外扔出了一張黃符,随即被黑影裹住吞了個幹幹淨淨。
“這不是尋常的陰魂,這是有着極大惡意的怨靈。”楚恕之難得很有耐心地給小郭科普:“平息符也沒有用,可見死者在生前應該積聚了很大的怨氣。你看我剛在這畫了張大符,這就是‘死門’,通俗來說就是給‘網’蓋了個蓋子,讓怨靈沒法出去。趙處剛才應該是弄碎了怨氣,怨靈正朝他過去。”
“這、這麽說,不是朝着我們來的?”郭長城一邊顫抖地掏出筆記本一邊用綿羊音問道。
“不是。我們守住頂樓就行。”楚恕之回頭望了眼郭長城,這小孩進步很大,已經能控制自己不在看見怨靈時暈倒或者尖叫了,甚至還能抽出一點精力來記筆記,但臉上還是浮出了恐懼的蒼白。
“趙處會有危險嗎?”郭長城又問道。
“趙雲瀾沒那麽弱雞。再說不是有沈教授在嗎?”楚恕之忍不住望了眼‘生門’的位置。
“那、沈教授會不會有危險?”
“蠢貨!”楚恕之覺得這詞簡直成了郭長城的專屬稱呼:“用腦子想一想!八卦陣最關鍵的一關在于‘生門’,你沒看剛才姓沈的一下樓就不偏不倚站在了那個位置?這人絕對是個高手!”
說着話他轉頭又看了眼樓下,盡管怨氣沖天,沈巍剛才憑空消失的“生門”位置卻沒有沾到一點黑浪。他竟然能夠抵禦以惡意催動的怨靈,楚恕之不由得皺眉沉思,趙雲瀾勾搭的到底是哪一號人物?
“楚哥……上來了!”郭長城拽着楚恕之的衣服,抖抖索索地指着樓下。
楚恕之點了點頭,看着人形的黑影一步步毫不費力地攀牆而上,在十二樓窗口停住,轉而就被甩出的鎮魂鞭刷一下攔腰死死繞上。黑影拼命掙紮,陰風随着怒意再次刮起,鞭身驀然收緊,随着黑霧散開顯出一個模糊的人形,淅淅瀝瀝的鮮血從這個人腿上流出,滴落在牆根蜿蜒出了一個詭異的圖形。
“這是怨靈的本體,那些黑霧是他的怨氣,靠着惡意催動的。能逼出本體,看來老趙的鎮魂鞭還是挺牛逼的。”楚恕之介紹着,莫名感到後背一陣隐痛。
郭長城剛在筆記本上劃拉了兩筆,就發現楚哥這話說得似乎早了點。不知趙雲瀾說了什麽,這怨靈像是受到了刺激,整張臉扭曲得變形,發出了一聲滿懷怒意的嘶吼,黑霧重新彙聚,人影迅速脹大了幾分,将鎮魂鞭彈開,一瞬間排山倒海般地擠進窗內。
“趙處!”就在郭長城喊出這句話的同時,一陣滞澀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九幽聽令,”那聲音是趙雲瀾的,卻又不像趙雲瀾的,低沉中帶着幾分難以言喻的沙啞,聽人耳朵裏,就像是被鋸子鈍鈍地鋸了一下,“以血為誓,以冷鐵為證,借爾三千陰兵,天地人神,皆可殺——”
那後幾個字幾乎是一字一頓,說不出陰森狂妄,突然間,無數空無一物盔甲破牆而出,駕着白骨戰馬,拖着腐朽刀兵,山呼海嘯地沖出來,硬是把将那擠進了窗內怨魂給推了出去。
這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郭長城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個模糊的人形在一片黑霧中被擠了出來。黑影發出一聲長嘯,慌不擇路地朝着樓底逃去,轉而被突然出現的沈巍伸手一捉,活活掐在了手心。
“我操!”郭長城聽見楚恕之發出了一聲驚嘆:“這是陰兵斬,趙雲瀾竟然驅使了陰兵斬,這是瘋了嗎?……真他媽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