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五幕(7)

很多時候,郭長城覺得自己的智商跟不上特調處的新時代,比如今天吧,他一直都處于一種十分懵逼的狀态。他覺得周圍的人都有些怪怪的,尤其是楚哥,趙處竟然說他被鞭子打過,這是怎麽回事?還有陰差要來找楚哥幹嘛?恍恍惚惚地開完會後,郭長城回到辦公室發了會呆,突然擔心起了楚哥,于是就打聽了一番後,在值班室找到了他。

處裏的值班室安排在一樓走廊的盡頭,地兒偏僻,趙雲瀾說這為着讓值班的人員能安穩地睡個好覺——說得好像大晚上來值班就為了睡覺一樣。大概也是為了讓下屬安心睡覺不受幹擾,裏面布置得也很簡單:推開門就看見一張單人床,床頭櫃上擱着一部電話。除此之外狹窄的房間內就剩下一個用來挂衣服的立式衣架和一只小凳子。郭長城關上門,将自己的挎包小心地挂在了衣架上,看了眼坐在床沿的楚恕之:“怎麽了,楚哥?”

大白天去值班室又不是為了睡覺,郭長城覺得楚哥真的有點兒不對勁。

楚恕之搖了搖頭,默不作聲地盯着房門,他似乎在等待什麽東西,又像是在沉着臉生氣。于是郭長城不敢再開口,只是背靠着牆盡量讓自己瑟縮成一只安靜的壁虎。

過了會,一陣輕微的梆子聲傳來,房門吱呀一聲自動打開,郭長城後背涼涼地朝前看去,就看到一個頭戴高帽的紙人手裏拎着一個巨大的包裹走了進來。他朝楚恕之點了點頭,将手中的包裹放在了他面前。接着雙手合十念了幾句什麽,楚恕之臉上出現了兩行淡淡的金字,手腕腳腕乃至脖子上都挂着一圈沉重鎖,這些東西他身上浮現,而後又迅速地脫落,掉到地上,團成了一個小球,被收到了紙人手裏。

郭長城吃驚地張大了嘴,就在枷鎖落下的一瞬間,他看見楚哥臉上出現了一種輕松的表情,這……難道之前楚哥一直都戴着這副沉重的枷鎖行動的?

紙人木木地回過頭,朝着郭長城也點了點頭致意,接着就朝着門外走去,晃晃悠悠地離開了。

郭長城這才有些回過神來,他連連鞠躬回禮,等房門又自動關閉後,才回頭看了眼楚哥。楚哥正望着床上被打開了的包裹出神,那裏面有不少奇奇怪怪的骨頭做的東西,泛着隐隐的青紫冷光。

楚恕之凝視良久,取了個骨頭做的哨子在手中掂了掂,又望了眼郭長城:“你有沒有覺得最近有些不對勁?”

郭長城點了點頭,他覺得最不對勁的就是楚哥。

當然楚恕之沒這麽想自己,他看着窗外:“冬日驚雷暴雨,鴉族成群遷徙,這在天象上是大亂之狀。”

郭長城:“什麽大亂?”

楚恕之皺眉:“不大清楚,但你聽見趙雲瀾今天開會時說的那些話了嗎?說實話,我有些擔心他。”

郭長城吃了一驚,在他心目中,趙處一直都是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存在,加上現在有着身為黑袍使的沈教授在他身邊,這世界上還有他們都解決不了的事情嗎?他覺得楚哥這句話說得未免有些嚴重了:“楚哥,應該不會吧。”

楚恕之笑了笑,用一種難以言論的眼神看着郭長城,好一會兒才站起身,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郭長城呆住了。

楚恕之:“小郭,剛才來的是地界的刑罰陰差。我曾經犯過大錯,戴罪三百年,是趙處從地界要了我來特調處。縱然如此,這些年來,他也從未曾央求地界給我減刑,因為他知道我這個人,絕對不會接受他人的同情。但今天他自作主張了,說是局勢所迫。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

他的話沒有說下去,就擺了擺手:“出去吧,小郭,我想休息會。”

郭長城不依:“楚哥,你傷得很重嗎?要我幫你上藥嗎?”

楚恕之愣了會,才知道他還記挂着自己的鞭傷:“不用,早就好了。謝謝你,小郭。”

“那……”郭長城滿腹的話不知道怎麽開口,幹脆拖了小凳子坐在了牆角:“那楚哥你休息吧,我就在這坐着。你放心,我很安靜的,絕對不會打攪你。”

楚恕之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知道小郭這小夥子看着脾氣軟綿,執拗起來完全就是一根筋,認定要做的事絕不會改變。他還記得自己掐程歷挨了趙雲瀾一鞭那次,這小夥子就是一直跟着自己回到家,怎麽發火也不回去,後來又像這樣縮在角落裏看着,直到自己睡着後給塗了藥才放心地離開。不知怎的,想到那晚的事,楚恕之的心就感到一陣熨帖,他沒有再趕小郭走,只是坐回了床沿,沉默地整理着骨茄。

外面雨聲嘩嘩,暴雨越發地大了。

大慶撐着一柄大紅色的小傘一路追着開啓暴走模式的祝紅,好在祝紅怕雷聲,時不時會走到路邊的小店裏避雷,這樣大慶才得以在古玩街路口追上了祝紅,并将小傘移到了她的頭頂。

“不用!”已淋得濕漉漉的祝紅一把推開了大慶:“你不用替趙雲瀾監視我,我就是回四叔那,才不會像你一樣亂跑!告訴他,要趕我走,就用不着來假惺惺!”

大慶喵了聲,将傘又向祝紅頭頂挪了挪:“這是當時老趙讓我給你買的傘,你真的不要?”

祝紅呆了呆。

她還記得八年前自己進特調處後,第一次出警就遇上了雷陣雨,在街上蹲守的她被吓呆了,靠着牆角半天沒有回過神來,犯人也在眼皮底下跑掉了。後來還是趙處看着她好久沒回去,來到街上找到了在雨中傻站着的她,才将她帶回了處裏。雖然放走了疑犯,趙雲瀾卻沒有怪她,還讓大慶去給她買了把傘,告訴她人間的雷陣雨很常見,這不是渡劫時那種驚天駭地的電閃雷鳴,用不着害怕。也就是那次開始,趙雲瀾就讓祝紅做內勤,不到必要的時候不會讓她出去辦案子。

祝紅擡頭看了眼陰雨綿綿的天空,接過了傘,大紅的指甲死死摳着金屬的傘柄。

沉默地走了一陣,祝紅從袋裏掏出來裝着水龍珠的小盒子遞給大慶:“這是四叔讓我給趙雲瀾的,我剛才一急就給忘了。你呆會回去幫我給他吧。”

大慶收好盒子,陪着她走到了大槐樹前:“你知道嗎?老趙是昆侖。”

祝紅轉了轉頭:“昆侖?”她對這個名字不陌生,小時候跟着四叔參加過幾次妖市的新春宴,在祭祀前總會聽到妖族長老頌一段長長的謝詞,感謝的對象就是昆侖君。只是當時年齡太小,實在忘了謝詞的內容是什麽了。

大慶:“嗯。萬年前昆侖君在大封破後,開了蓬萊山,庇護人、妖二族。讓你們妖族免受滅頂之災。”

祝紅:“那趙雲瀾豈不是我們的大恩人?!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大慶不願告訴她自己也是在昆侖山頂才聽沈巍說的,于是便高深莫測地點了點頭,昂首立在祝紅身邊。

祝紅又想道:“那我四叔知不知道?如果他不知道,我是不是要告訴他?可是,可是……”她突然想起四叔早就知道沈巍的身份卻深藏不露,又幾次對趙雲瀾語焉不詳,态度也非常恭敬,莫非……他是知道的?

大慶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我也不知道蛇長老知不知道,但是,你今天聽到老趙開會時說的話了嗎?他以前有什麽事都會直接說的,但是今天卻似乎瞞着我們什麽,你想想,你以前罵過他多少次,他有趕過你嗎?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祝紅順着他的想法點了點頭。

“你可能也猜出來了,其實我就是昆侖身邊的那只神貓。”大慶懷着優越感擡了擡脖子:“喵。當然,我跟着昆侖君的時候年紀還小,很多事不記得了,不過我隐約記得當年昆侖摘了大神木的果子喂我吃,對,大神木據說幾千年才生出了三個果子,其中有一個昆侖君就給了我。我吃了後,昆侖就送我下山,那個時候也和現在一樣,電閃雷鳴,他還和我說了兩句好好修煉別做懶貓什麽的。之後我就再沒見到昆侖君了。再然後見到的就是轉世輪回的他。”

祝紅最近對別的事情都不太在乎,唯獨對趙雲瀾的事非常敏感:“你是說,趙雲瀾是在處理後事?!”

大慶撓了撓脖子:“我也不太确定。但是我感覺老趙像是遇到了什麽困難,又想一個人,喵咳咳,或者和沈巍兩個人單獨扛下來。最近我總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覺,所以我在想,可能三界有些事情……蛇長老多少會了解一些吧。”

祝紅愣了下,最近她心情煩躁,一直沒有分神去好好想想身邊的事。現在仔細一想,妖市的解散,各族的歸隐,還有四叔在新年夜和自己說過的話……難道三界真的是有什麽大災難要發生了?那趙雲瀾怎麽辦?!祝紅當下就要回去:“我要去問問老趙!”

大慶攔住了她:“喵哦,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氣,他要是想說的話,早就告訴我們了。我覺得我們不如去問問你四叔吧。正好我也要把老趙的話轉告給蛇長老。”

祝紅猛點頭,拎起大槐樹前的銅環敲了三下:“那我們快進去吧。”

沈巍今天一天都恍恍惚惚的。

先是趙雲瀾帶他去見了趙心慈,再是和他商量提前卸了楚恕之的功德枷,接着又是和他一起去特調處安排了衆人。直到傍晚他們一同回到住處時,沈巍才感覺到自己不是在夢中。

趙雲瀾一直都在自己身邊,沒有說離開,也沒有要離開他的意思。

他甚至什麽也沒問了。回家後就和以前一樣,大大咧咧地倒在沙發上,打開電視等着自己去做飯。他的神情沒有半分大封将破前的焦急,反倒是一種平靜中的淡然。

沈巍知道,他已經打定了主意。

盼望了太久,忐忑了太久,糾結了太久,期待了太久,得到了之後反倒有一些莫名的不知所措。沈巍站在廚房看着窗外漸暗的天色,突然有些不敢相信這房子裏的溫暖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他一直太過自卑,又太過孤獨。因此和趙雲瀾在一起時,總是繃緊了弦去應對着一切,而現在,在這一刻,他終于想徹底地放松下來了。

門鈴聲突然響起,沈巍洗淨雙手,拿毛巾擦幹走出了廚房,一眼就看見趙雲瀾正在指揮着兩個人将一張雙人床搬進卧室。

“這邊,對,往裏擺點,靠牆……不行,放不下,這樣吧,你們先把裏面那床給拆了,擱陽臺去……對對,這樣就成,我說你們這床質量可靠吧,要是出了點問題得包換啊!”

沈巍看着趙雲瀾身殘志堅地用左手指指點點,一番運作下将寬大的雙人床給塞進了卧室。

“沈巍啊,”趙雲瀾站在房門口打量:“你過來看看,這床喜歡嗎?怎麽感覺我這房間還是小了,這床一擺就沒啥活動的空間了呢。不管了,你先看看這樣擺行不行?這樣晚上我睡覺就不會擠着你了。”

沈巍立馬看了看剛走出房間的那兩個搬運工,果然,他們正以一種觀看基佬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和雲瀾。

趙雲瀾顯然還要将攪基進行到底:“這床其實我早就想買了,但房間不是小嘛,本來想着等學區房下來後,裝個咱倆的大房間,擺上大床,好看。但現在看樣子是等不及了,不如先買了用着。你來看看,這床我之前早就看好了,柔軟、舒服、抗震!真他媽不錯!……唉,師傅,你們擺好啦,謝謝 ,辛苦了!外面雨大,回去慢着點。沒事,我給關門,慢走啊你們……”

沈巍滿面通紅地退回了廚房,由着趙雲瀾在外面胡謅。

過了會,趙雲瀾走進了廚房,在沈巍的身後開口:“怎麽了?我想着大封快破了,咱們在一起的時間也就更加珍貴了,再不能讓你睡得不舒坦了,對不?不過話先說回來,不管怎樣,別再給我喝心頭血了,不然我可真要翻臉了。”

說着他笑了笑,又補了句:“畢竟是我同生共死的媳婦兒,我可不想虐待你啊。”

沈巍終于聽見了一句明确的承諾,他猛地轉身,深深看着趙雲瀾。

趙雲瀾又笑了下。

沈巍朝他伸出手,趙雲瀾點了點頭,将左手遞到他的手裏:“怎麽了?”

沈巍緊緊抓住他的手,瞬間的恍惚後,他們已經站在了一間房間內。

這間房沒有窗戶,沈巍擡手一揮,明亮的日光燈自動打開。

趙雲瀾四下看了看,房間裏沒有一樣家具,白色的牆面和地板一塵不染。

趙雲瀾:“這是?”

這是沈巍家一向緊鎖着的書房。

沈巍又擡手在面前撫過,正對面的牆壁上慢慢浮現了一副畫。

那是一副巨大的古畫,幾乎占了一面牆,不知是什麽材料做的,薄如蟬翼,表面光滑雪白,上面畫着一個人。

那人畫得眉目精細,氣韻傳神,曳地的長發,一身簡而又簡的青色長衫。微微側頭,嘴角似乎含笑……讓趙雲瀾覺得自己幾乎在照鏡子。

畫的旁邊寫着一行小字,不是現代簡體,也不是繁體,甚至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種字體。但趙雲瀾不知為什麽,只看一眼就明白了上面寫着什麽。

那上面寫着——“鄧林之陰初見昆侖君,驚鴻一瞥,亂我心曲。巍筆。”

“這是我們在鄧林之陰相見時的場景。”不用沈巍在旁邊解釋,趙雲瀾的腦子裏瞬間就浮現出了當時的畫面。

當時他正前往蓬萊,在鄧林之陰駐足,轉頭就見到了一個小孩背對着他坐在湖邊,在零落的桃花之下,那個小美人透露着一種莫名的削瘦和清隽,趙雲瀾記得當時自己的心砰然跳動了一下,他情不自禁地走了過去。

就在這時,一只幽畜從湖中探出頭來,張開裏出外進的一口大牙打算咬向小美人。未等趙雲瀾喊出口,那個小孩就随手一掐,擰斷了幽畜的脖子。而後就着湖水洗了洗濺在手上的黑血,開始慢條斯理地啃食了起來。

原來這是一個小鬼王。趙雲瀾記得當時自己笑了下,沒想到鬼族還有這麽好看的品種。

他張口打了聲招呼,驚得小鬼王差點掉進湖裏。

“喂,我叫昆侖。你叫什麽名字?”

趙雲瀾記得小鬼王轉頭看向他時,眼中滿是炙熱的光芒,把耳尖燒得通紅通紅。

“我叫嵬。”

“喂??”

“嗯,嵬,”小鬼王鄭重其事:“山鬼。”

“……哦。”趙雲瀾想了想,覺得有必要對這個冷僻的字發表個意見:“這名字雖好,到底還是小氣了點。不如我給改個名吧。”他霸道慣了,也就自作主張地說了下去——

“你看這世間山海相連,巍巍高山延綿不絕。就像是人生負重前行,永無停歇之日。要不然給你添上幾筆,就叫‘巍’吧。如何?”

沈巍深深看着趙雲瀾,看着他在沉思中不自主地說出的最後這句話,他的心跳得厲害。原來過了這麽久,他終于想起來了,他想起來了,他想起我的名字是怎麽來的了。他緊緊地攥着趙雲瀾,似乎想将他生生嵌進自己體內。

趙雲瀾被手上的疼痛拉回現實,他看了看凝視着他的沈巍,并未讓他松手,只是繼續朝兩旁的牆壁看去。

那都是他。

世世代代輪回轉世的他。

古代的,近代的,現代的,當代的他。

淺笑的,大笑的,嚴肅的,發火的,玩世不恭的他。

……

原來自己的每一世,他都珍藏着。

藏在這一幅幅、一幕幕的畫像之中。

趙雲瀾全身一震,轉頭看着沈巍。

沈巍依舊凝望着他:“當年我違了你的意思将你送入輪回,與神農簽下金邊契約。但我實在不能看不到你,于是就央求神農,讓你當了人間的鎮魂令主。我作為黑袍使,至少……至少在處理陰魂時,能有見到你的機會。”

沈巍的手微微顫抖,那是他唯一見到昆侖的機會,也是他在暗黑的無光之地唯一的慰藉。有誰會知道,在每次去人間見鎮魂令主時,他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壓制住自己凝望他的眼神,在冰涼的面具下雲淡風輕地說着公事。又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在帶着陰魂離開之時強迫自己不再回頭,望一眼那萬年前熟悉的面孔。

也許,只有回到陰暗的地界,他才能刺破手指畫上一副摻着黑血的畫,他才能夠肆無忌憚地對着畫面上的人深深凝視。

這一望,一眼萬年。

這一瞬,死生契闊。

沈巍恍惚地笑了笑,發現趙雲瀾也在凝望着他:“神農答應你了?他開了什麽條件?”

果然,什麽都瞞不住他。

沈巍垂了垂睫毛:“不算苛刻。讓他的藥缽入世監督。若你濫用鎮魂令主權限,必得我親手懲戒。若我為你犯了地規,則會暫時失去所有神力,淪為只會吞噬的鬼族。”

趙雲瀾心裏一抽:“那你當時為了我,讓陰魂附在老奶奶身上,豈不是……”

沈巍:“那只是暫時的。神農大概是想提醒我,讓我明白自己的身份,無論……無論你當年讓我變成了什麽,那都是虛名假封,我的本質都是鬼族。畢竟當年他想讓我重回大封,是你抽筋護我。我想他給我懲魂鞭,也是因為這個。”

他不願告訴趙雲瀾,當他神力盡失時,是如何将自己關在這書房,躺在地上看着這一幅幅畫像,克制着自己那種吞噬一切的強烈的本能欲望。

趙雲瀾又嘆了口氣:“這神農真蔫兒壞。這麽說你打我也是因為有着契約?”

沈巍想了想,搖頭:“不全是。你肆無忌憚,有時候真該打。”

趙雲瀾覺得自己就不該去問。

他迅速咳了聲轉移話題:“對了,我剛才除了鄧林之陰外,還恍惚想起來了後來我去了蓬萊山。我們似乎在蓬萊山上也見過面?”

沈巍的眼神黯淡了下來,過了會才勉強答道:“你之前答應蚩尤庇護巫、妖兩族,但大封破後,蓬萊山僅能容兩族栖息。世人皆以為你會棄人族而保巫妖。沒想到你在山腰設下結界,擺上蚩尤人頭考驗三族。人、妖兩族皆磕頭鞠躬以示敬意,唯獨巫族對曾經護過他們的蚩尤人頭視而不見,搶着上山,所以被你設下的洪荒大水給攔腰沖走。你當時因為滅了巫族,心情不好,所以看到尋到山腰找你的我,和我說了幾句話。說忘恩負義者不可留。”

趙雲瀾點頭,滅絕自己曾庇護過的族類,即便對方忘恩負義,他的心底又能如何完全釋懷。想必當時和沈巍說話,自己的語氣也沒好到哪去。他的聲音緩了緩:“你放心。我做過的選擇絕不後悔。”

沈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他定定地看了陣趙雲瀾,突然間一把将他攬在了懷裏。

趙雲瀾順着撫了撫他的背:“我們回家吧。”

沈巍:“好。”

第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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