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腹黑
腹黑
前幾天昭昭在網上看到一句話,論白月光的殺傷力有多大——撒鹽傷口差可拟。
其實昭昭覺得,裴僅算不上白月光,雖然他皮膚真的特別白,讓人嫉妒的白,還有他總穿着一身白襯衫,在記憶中随風嘩啦嘩啦亂飄。
但裴僅真的算不得白月光。
因為他真挺腹黑的。
所以頂多算是黑月光。
此刻黑月光本人正在往嘴裏送黑乎乎的醬牛肉,細嚼慢咽的,一口又一口。
高中住校的時候,偶爾周中老鄭沒課的話會去學校看她,給她送一些自己做的吃的,帶得多,一頓吃不完就放起來下一頓吃。
昭昭每次都吃得狼吞虎咽,因為如果這頓吃不多,下一頓就要全部進獻給裴僅了。
有一段時間,昭昭真的覺得裴僅這麽愛和她搶老鄭做的飯是因為老鄭做飯好吃,直到某次嘗了口裴僅家阿姨做的飯,她才知道,裴僅這厮就是純粹喜歡和她搶,看她氣急敗壞,卻又不得不屈服淫威的樣子。
“你要吃嗎?”裴僅送到嘴邊的醬牛肉移開,問她。
昭昭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一不小心盯着裴僅太久,怕是暴露了她想暴揍他的心情了。
她翻了個白眼,“誰要吃你夾的菜。”
然後低頭扒米飯。
老鄭“哎呀”了一聲,又夾了兩塊肉放到裴僅碗裏,“你吃,不用管她。哎,都瘦了,國外的飯不好吃吧。”
昭昭都想瞪老鄭了,哪裏看出裴僅瘦了的,人家明明紅光滿面春風得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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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還是鄭老師做的菜好吃。”裴僅微微笑淡聲說。
還是鄭老師做的菜好吃~~昭昭心裏陰陽怪氣重複了一遍,喝過國外的墨水,嘴都甜了呢。
老鄭卻是受用,仰身哈哈笑說:“喜歡吃你就多吃點,我記得你那時候就愛吃我做的醬牛肉——說到這兒我想起來了。”
他起身往廚房走,邊說着:“上午做了鍋雞湯,正好熱熱給你補補,當醫生的自己都不知道照顧自己的身體——”
話未說完,被冷淡的聲音打斷,“雞湯是給小謝留的。”
李清汎頭都沒擡,語氣平淡,氣場強大,“想送人情就自己再熬一鍋。”
老鄭停在原地不敢動彈,李清汎已經三天沒給他臉色看了,突然來這麽一下他是真的害怕,家庭和諧不容易啊。
悻悻折回來,老鄭搓着手,“哎呀呀,你這是……你說說你這……”
“鄭老師,我吃這些就可以,雞湯有幸的話,下次再來喝吧。”裴僅開口,算是給了老鄭一個臺階。
但還沒等老鄭拾級直上,李清汎又開了口,“小謝好久沒來了,下周末讓他來家吃個飯,李昭。”
猝不及防被點了個全名,昭昭僵直地擡起頭來,旁邊李格向她露出個幸災樂禍的笑,昭昭喃喃:“他公司忙。”
李清汎涼涼望她一眼,“有多忙。”
“那麽關心你自己打電話問不行嗎,我又不是傳話筒。”昭昭不知怎麽,有些沒好氣。
老鄭繼續娴熟打圓場,“我打電話問,我問。哎唷你說,吃飯的時間,又拌個什麽勁的嘴……”
晚飯在煎熬中結束,飯後裴僅從帶來的禮盒裏拿出一些看不懂語言的藥,挨個和老鄭講解。
藥盒上用鋼筆寫了中文注釋,方正小楷,裴僅的字跡。
裴僅大學選修的是心內科,老鄭患的是心髒上的毛病。其實在裴僅離開去瑞士前,昭昭一直自戀地以為裴僅選進這個科室是因為老鄭,四舍五入是因為她。
當然,事實證明是她想多了,如果真是這樣,裴僅當年又怎麽會說走就走。
而且後來看到網上傳的醫生各個科室收入,心內科占前三以後,就更堅定了她的想法。
裴僅這厮濃眉大眼的,也擺脫不了成為金錢的奴才。
李清汎飯後就出門打麻将去了,裴僅和老鄭其樂融融更像是一家子,昭昭準備趁所有人不備溜回房間,卻被李格從後面揪着領子逮住。
“要去幹嘛呀。”
“睡覺。”昭昭伸手去拽自己的領子。
“睡了一下午還睡,你真是豬嗎?”李格血脈和身高雙重壓制,一用力把昭昭打了個轉兒拎了回來,“倒垃圾去,順便買瓶醬油回來。”
昭昭不服氣,“為什麽是我,我好不容易回趟家。”
“就是因為你好不容易回來,所以才給你表現的機會。”李格一彎腰,把垃圾袋子摟起扔給昭昭,“快去快回。”
裴僅正走到了門口,老鄭拎着禮盒和他客套讓他帶回去一半。
李格看到,把禮盒拎了回來,“人家大老遠帶過來的,你再讓人家帶回去,這禮貌嗎?”
然後看着昭昭:“順便送送人,別在我們家出門丢了。”
垃圾站在昭昭家那棟樓前面幾棟,和門口是一個方向,昭昭就順帶着先把垃圾扔了。
不過一路上裴僅都在埋頭發消息,字打得很快,昭昭餘光都能瞥見他修長的手指在九宮格上亂飛。
對方回得也很快,幾番來回後,裴僅又發過去一句語音:包給你寄過去了。
昭昭想起在柏林時俞靈說的那句話,裴僅原本是要給女朋友買禮物的。
她把垃圾袋甩進了垃圾桶裏,“咚”的一聲,裴僅終于擡起了頭。
“喏,大門在那,你走吧。”昭昭拍了拍手,說。
裴僅擡了擡眼,把手機放下,沒有應聲。
看着裴僅的神情,昭昭不知哪裏來了一股邪火,特想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類似,有女朋友你還來招惹我幹嘛!一句話不說就顯得你很無辜了嗎?你不知道避嫌的嗎為什麽還要來我家!我明明躲得那麽辛苦了!
但話到嘴邊的時候,她忽然覺得好無力。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愛得深的那個人永遠占下風。
分開以後,忘不掉的那個人就是輸家。
從一開始到現在,她在裴僅面前,就從來沒有贏過。
就到此為止吧——可就連這句話也不該說。
因為裴僅永遠給自己留有後路,她都能想象到,如果她說出來,裴僅會以什麽語氣說出,我是來看鄭老師的,或者,我以為你不在家。
總之,昭昭一句話沒說,把自己氣得夠嗆,她轉身往超市走,打算眼不見為淨。
卻沒想到,裴僅在身後跟了上來。
走了大概10米,确定裴僅是在跟着她朝着門口的反方向走後,昭昭終于忍不住了。
她停下來看着裴僅,深吸一口氣,“你到底要幹嘛!裴僅你應該知道,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你也有女朋友了,你為什麽還要一直跟着我,是因為我當初沒有接你電話害你差點死了,所以你特意跟回來報複我嗎?”
其實昭昭一直覺得自己這麽多年成長得足夠成熟了,至少足以隐藏自己的脾氣,畢竟對着提變态要求的業主她都能忍住不爆粗口而是微笑着說,好的呢現在就按您說的改哦,這樣的虛僞話。
但只要一對着裴僅,她就像被慣性牽制似的,開始暴躁任性,肆無忌憚,連在她親爸媽面前都沒這麽放得開。
這說明什麽,只能說明裴僅真的很欠罵……
裴僅安靜看了她許久,久到昭昭好不容易攢起來的怒氣值開始消怠,終于開始琢磨自己如今這個身份是不是沒什麽立場發脾氣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我去超市。”
昭昭:::: :::
進了超市,昭昭先露的面,超市老板熱情招呼:“昭昭回家啦,小謝沒和你一起回來啊。”
緊接着裴僅就跟着進來了,兩人離得也不算近,但老板是見多識廣的人精,一眼就看出兩人關系不一般,忙改口:“那個我是說你表哥那個小謝啊,沒跟着你大姨過來吧,你看我這忙的,哎我去看看冰箱裏的西瓜熟了沒。”
昭昭:……
老板這莫名其妙的一陣心虛,搞得她也心虛了。
其實謝歸只和她來過這裏一次,但那次他買光了小超市鎮店的茶葉和茅臺,又順手讓昭昭帶走了一整袋阿爾卑斯的壕氣,大概鎮住了老板這個年過六八的中年少男,從此回回碰面都要提及,恨不得推銷給自己家裏那個三十歲的待業兒子。
可就算是超市老板要帶着兒子摻一杠子,她又有什麽好心虛的呢。
她光明磊落,沒有做一件壞事——目前。。。
昭昭走着神,就走到了水果區,想起裴僅當年最愛吃梨,所以轉頭就買了一袋蘋果……
然後又拎着蘋果往調料區走,剛從貨架上拿下一瓶醬油時,身後的影子幽靈似的冷呵出了聲,“連醬油都認識了,了不起。”
昭昭回頭瞪着他,裴僅面不改色,“不是挺會做菜的麽,剛才怎麽沒有露一手。”
開始了吧開始了吧,這話憋太久了不是,在柏林的時候就想說了吧。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裴僅還是從裏到外一般黑的時候,也就是裴僅住在她家裏的那個時候。
老鄭出差參加先進模範評選,家裏只剩下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人,和倆剛到竈臺高低的小孩。
按理說此時應當到了偉大的外賣出馬的時候,李清汎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心血來潮主動請纓做飯。
後來過了許多年,李昭仍然能夠記得那個老鄭花重金買的不粘鍋底下粘着厚厚一層焦黑不明物體被端出來的樣子。
李清汎的表情和鍋底差不多黑,她悶着聲說:“我點外賣,你們吃什麽。”
在昭昭思考她媽明明說做的是回鍋肉,為什麽端出來的是一盆“回鍋灰”的時候,裴僅小聲地說:“李阿姨,我可以吃。”
李清汎從手機裏擡頭,問:“你可以吃什麽?”
裴僅很小幅度地動了動胳膊,指着桌上的“鍋灰”,“回鍋肉。”
李清汎頓了頓,表情有些艱難地告訴他:“這個做壞了。”
“沒事。”裴僅說,“可以吃的。”
還沒等李清汎阻止,裴僅就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或者說一坨放進嘴裏,臉上并沒有什麽吞咽艱難的神情。
緊接着昭昭也不服輸地夾了一口放進嘴裏,說實話,雖然賣相差了點,但味道竟然出其不意得不錯。
最主要的是,這是裴僅第一次主動夾肉吃,她可不能輸給他。
李清汎面帶疑惑地看着兩人比賽似的你一口我一口,自己試着嘗了一口,緊接着啐了出來。
“……別吃了,我點外賣。”
然而阻擋不及,在李清汎把菜倒到垃圾桶之前,“鍋灰”已經被吃了一大半。
再然後當天晚上昭昭就開始瘋狂拉肚子,又怕被李清汎發現說她自己非要逞強吃下那堆飯,昭昭跑廁所都跑得小心翼翼。
在第三次捂着肚子從廁所出來時,昭昭被站在門口的裴僅吓了一大跳。
“你站在這幹嘛?”昭昭拍着自己撲騰的小心髒,壓着聲音喊。
“你拉肚子了?李昭。”裴僅反問她。
昭昭覺得這事還挺丢面兒的,實在不适合在自己小弟面前提,畢竟做老大的腸胃也得堅實可靠吧,于是頭皮一倔,“我才沒有,你半夜跑出來,才是拉肚子吧。”
“沒有。”
“為什麽你不拉肚子,我媽做的菜壞掉了,吃了就要拉肚子。”昭昭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暴露了,還在質問裴僅。
“我習慣了。”裴僅說。
習慣了?他的家人經常做菜做壞掉嗎?昭昭想,那可真夠浪費的。
“咕咕~”
客廳的幽暗的深夜裏,兩聲肚子叫聲打破了寂靜。
“你餓了嗎?李昭。”
昭昭還想嘴硬說沒有,但不争氣的肚子又不合時宜響了兩聲。
十分鐘後,裴僅從廚房給她端出一大碗金燦燦的蛋炒飯,蛋液均勻地包裹着每一粒米飯,不幹不膩,香味四溢。
飯是外賣多送的,雞蛋是暫時沒有被李清汎禍害的幸存者。
一些被剩下的東西竟然能做成這樣一道美食。
“你會做飯?”昭昭嘴上質疑,身體已經不由自主被香味吸引過去了。
她用勺子舀了一大口吃進嘴裏。
緊接着又舀了一口。
最後直接拿起碗來往嘴裏扒。
裴僅兩只胳膊搭在桌沿,看了一會兒,問她:“李昭,好吃嗎?”
“嗯,好吃!!”昭昭埋頭吃着,不忘敷衍地給裴僅豎個大拇指。
“那你會記住這個味道嗎?”裴僅又問。
昭昭又扒了幾大口,滿嘴塞着炒飯聲音囫囵:“可能吧。”她記性不好,可不能保證。
裴僅卻似乎并不滿意,他說:“那再吃一碗吧。”
其實因為吃得太急,這一碗又裝得好滿,昭昭肚子已經有些飽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鍋灰”對比太強烈,這碗蛋炒飯實在太好吃了。
所以,昭昭想了想,問他:“可以加海苔碎嗎?”
“可以。”
又一碗蛋炒飯吃完,昭昭肚皮已經圓滾滾了。
裴僅又問她:“記住了嗎?”
她實在吃不下再一碗了,只能點頭,“嗯,記住了。”
昭昭看到裴僅慣常平直的嘴角微微輕擡起來。
她頭一回覺得,裴僅長得好像還可以,瘦了點黑了點,但眼睛很亮。
後來在每個時刻吃下蛋炒飯,她的胃都要比腦袋先提前一秒反應過來那天的那頓飯,至此再也吃不下任何口味的蛋炒飯。
所以裴僅這個人真的很過分,他也沒有再給她做過蛋炒飯,卻把這樣她最愛的飯菜打上了自己的标簽。
她很想問裴僅,如果你不打算每天都給我做蛋炒飯,又為什麽一定要讓我記住這個味道。
那天在柏林別墅,她原本可以不用做那道給謝歸的菜,可她還是做了。
她當時是賭氣地想要告訴裴僅,她現在吃的,已經是另一種雞蛋了。
但好像沒用,她的味蕾曾被裴僅用一碗蛋炒飯馴服過,他再随口一提,那個味道又會重溯腦海,根深蒂固。
“才不是随便誰,都可以吃到我做的菜。”她甩下一句自認為的狠話,抱着蘋果和醬油往收銀臺走。
“我記得,你不愛吃蛋黃。”裴僅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昭昭腳步頓了一下,從那碗蛋炒飯開始,再到高中時期,那些裴僅在她身邊的日子,她的确是不愛吃蛋黃的。
早餐時的雞蛋總是從中間掰開,把蛋黃取出來扔到裴僅碗裏,裴僅也沒有提出過什麽異議,就讓她覺得,好像這一切都是正常的,她愛吃蛋清,裴僅剛好愛吃蛋黃,多巧啊。
所以她從什麽時候開始陪謝歸一起愛吃蛋黃了呢。
“口味變化不是很正常的事麽,”她擡腳繼續往前走,“你還不是也開始吃青椒了。”
裴僅跟在她後面,沒有說話。
走到收銀臺時,他随手旁邊的櫃子裏拿了盒口香糖。
昭昭狐疑瞥他一眼,“你就是要買這個?”
裴僅擡眼同她對視,“我要買的這裏沒有。”
“是啊,我們小縣城當然沒有你們瑞士發達,連超市的東西都不齊全。”昭昭冷呵一聲說。
裴僅眉頭輕蹙起,他平緩看着昭昭,沉聲說:“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什麽意思我怎麽知道,我們都那麽多年沒見了。”昭昭把東西放在櫃臺上,“老板,結賬。”
老板看着兩人臉色,一聲不吭開始掃商品碼,裴僅把自己拿的口香糖扔到了櫃臺,“一起。”
老板看看裴僅,又看看昭昭。
昭昭半咬着嘴唇,半晌後也沒反對,氣不過又嘟囔一句,“就當給您作回國的見面禮了。”
所有東西加起來剛好五十整,昭昭拿出手機開始翻付款碼,付款的聲音已經“叮”一聲在她面前先行一步了。
裴僅付完錢,收回手機,順手提起了櫃臺上的蘋果和醬油,垂眉看着昭昭,“愣着想什麽呢,走了。”
這話說得太自然太親昵了,以至于昭昭一瞬間出神覺得好像回到了大學分手前幾天,她帶着裴僅回家,出租車上她一直看着窗外走神,裴僅笑着把她臉掰回來,問她發呆又在想什麽,她嬉皮笑臉說,人家緊張嘛。
裴僅說見家長的是他,她緊張什麽。
她說,因為她比他更想能得到她爸媽的祝福啊。
她沒有得到爸媽的祝福,李清汎一直都不怎麽喜歡裴僅。
但得知兩人真的分手後,李清汎也沒有趁機落井下石,只是說,有緣分的人終究會在一起,早點看清也好……
意識到自己再次陷入回憶的時候,昭昭立馬一個激靈把自己打醒了。
她反應過來追上裴僅,語氣犟犟的,“不用你幫我付錢,我一會兒就把錢轉你,蘋果還我!”
裴僅攥着購物袋沒有松手,兩人站在超市門口,所幸小超市晚上光顧的人不多,時不時盯着看過去的只有八卦的老板。
昭昭固執勁兒上來,硬要把袋子奪回來,“我自己拎!”
“我送到門口。”裴僅淡聲說。
“不用!”
超市老板趴在前臺嗑着瓜子,看着兩人因為一袋50塊錢的東西争得有來有回,差點沒忍住要走過去說不行我再給你們個袋子你們分開拎?
正看着熱鬧,幾個回合後,袋子不堪重負,刺啦一聲從底部破開,醬油瓶子倒是挺堅強沒有打碎,蘋果咕嚕嚕滾了一地。
另外還有裴僅的手機,在和昭昭争搶的幾個回合裏被甩到了地上。
昭昭見狀立馬慫了,迅速蹲下去檢查裴僅的蘋果手機,裴僅則看都沒看,彎腰下去撿滾了一地的蘋果。
昭昭也不是多關心裴僅的私人物品,主要是這最新款手機,萬一碎了真要讓她賠,她可要肉疼死。
拿起來反反複複檢查了幾遍,确認屏沒碎機沒關後,昭昭才松下一口氣,準備把手機遞給裴僅的時候,屏幕裏彈出一條微信。
她真不是故意去看的,只是那恍然瞥過去的一眼,屏幕上的名字過于醒目。
郁琳淩:[那就老地方見?]
郁琳淩:[正好我也想你了]
郁琳淩是昭昭和裴僅大學時候的學姐,和裴僅同屬醫學系,也是在學校論壇裏和裴僅被評為“最養眼情侶”的女主人公。
是的,在都知道昭昭和裴僅在一起的情況下,有689個人在這場無聊的評選中把票投給了裴僅和郁琳淩。
這對醫學院的“閃亮奇葩”——“奇葩”這個詞在那個時候還是褒義的那層,成績分別在本屆排名第一,容貌突出,家境不俗,不是奇葩是什麽。
更諷刺的是,那天在柏林聽到裴僅有女朋友的時候,昭昭腦海裏蹦出的第一張臉就是郁琳淩。
什麽情境下會用“我也想你了”這個說法呢,當然是在對方先發出一句“我想你”的前提下。
所以,他們是什麽關系,一目了然。
其實裴僅和誰在一起都是他的自由,但這一刻,昭昭有種,是因為她,耽誤了原本美好登對的天作之合姻緣的感覺。
她的青春,忽然成為了別人一個不太美麗的遺憾,成了阻礙和麻煩,以及,如果當初沒有她,他們早就修成正果了的一道劫。
裴僅把蘋果遞給她的時候,昭昭破天荒沒有再出言嗆聲,裴僅甚至有些不太适應地歪了歪頭等了一會兒。
但昭昭的确也沒有再說什麽,甚至默認了裴僅再次把她送回樓下的行為。
昭昭一路低着頭,邁上臺階的時候裴僅在身後喊住了她。
“阿昭。”
她腳步頓住,但沒有回頭。
“李昭。”裴僅聲音低低的,老舊的小區深夜格外寂靜,他的聲音在空曠的道路上格外清晰。
停頓了許久,裴僅一直沒有出聲。
昭昭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裴僅開了口,“以後別和你媽吵架了,她是在意你的。”
這話當初他也說過。
以男友身份帶裴僅回去的那天,李清汎一直挂着臉,她氣不過就和李清汎拌了幾句嘴,離開的時候裴僅就說,別那麽和你媽媽說話,她很在乎你。
其實在和裴僅分手後的一段時間,昭昭是有點生李清汎的氣的,她覺得她的态度多少影響到了裴僅的選擇,他那麽完美主義的一個人,怎麽能容得下自己的未來丈母娘是不喜歡自己的呢。
當時她是怎麽和裴僅說的呢,她說,我不管,我更在乎你,誰都不能否認你。
那時候裴僅是她的燈塔、焦點和全世界最重要的一切,她不顧一切向他奔過去,她覺得他也一樣。
但現在,她聽到那個她曾經的世界中心和她說:“我不是因為你回來的。”
停了停,昭昭才意識到她聽到的是裴僅現實的聲音,他說:“但我還是要和你說句對不起,因為當年沒有好好告別,就離開你。”
夜空漆黑如墨,一輪彎月懸挂樹頂,遠處摻着幾聲狗吠,此外杳寂無聲。
沉默了許久,昭昭說:“所以呢。”
“所以,可以。”裴僅說,“我是說,可以做朋友,像現在一樣。”
昭昭緩慢轉過身來,她輕咬着牙,感覺到那顆不安分的智齒又在隐隐作痛。
她才注意到,裴僅的頭發做了發型,比從前長了些,比在柏林時短了些。
她狠狠咬了一下那顆智齒,吐出兩個字:“不行。”
“朋友間連偶爾聊一聊都不行嗎?”他掀了下眉,一只手攥着那只從小超市裏買的口香糖,露出似是而非的笑,“他管你管得這麽嚴啊。”
她看着裴僅,說:“我們都知道,我們不只是朋友。”
她的表情已經無法再維持下去了,于是昭昭低頭轉過身去,臺階邁到最後一層,身後聲音再次響起。
“我沒那個意思了,對你。”裴僅的聲音在空中停頓了很久,也許并沒有很久,但在昭昭這裏,世界仿佛已經過去了很漫長的一段時間。
“我不是,也有女朋友了麽。”他說。
“所以偶爾見見面吧。”裴僅輕扯了下嘴角,發出很輕的一聲喟嘆,他的眼睛緊緊盯着昭昭的背影,“不用對我有這麽大的防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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