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擔心
擔心
南延市九院,裴僅報道的第一天。
這是裴僅拒絕了幾所京滬三甲公立橄榄枝後的選擇,南延市九院雖然在當地綜合排名遙遙領先,但畢竟比不上北上廣發展來得遠。
裴僅的導師得知後十分為他惋惜,同他聊了幾次,說理解他想要回自己國家的想法,但醫生這個職業的發展,起點比能力重要,至少要選個國際排名靠前的醫院。
裴僅只微微笑說,對于成為醫生這件事,他的初心并不是要站得有多高。
六十多歲的金發老頭聽完羞愧不已,當即為他寫了一封長長的推薦信。
收到業內聲名顯赫教授的推薦信,九院頗有些受寵若驚,于是從薪資到職稱上,都給出了最高的誠意。
但全市專業排名第一的心內科還是太忙了,裴僅來到後只來得及參加了個極其簡短的歡迎會議,就被拉着各種熟悉科室器材順便查了一圈房。
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手機裏停着一個未接電話,還有幾條一直未讀的消息。
他婉拒了同事的歡迎團建,打上車,電話撥了回去。
“國內時間7點19分……不錯,還不算晚,我還以為你要到淩晨才有空搭理我。看來國內也沒有傳聞中那麽卷。”電話另一端的女人輕聲調侃,語調成熟利落,只從聲音就能聽出來是個行事幹練強勢的人。
裴僅将窗戶搖下,景色在窗外不停後退,他五年未見的城市,如今變化頗多,蓋起了許多新的樓,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他本該覺得熟悉,一切卻十分陌生。
他語氣仍舊平淡,“少看那些沒有實據的新聞。”
女人笑了兩聲,問了幾句他醫院的事,忽然話鋒一轉,“見到小昭昭了?”
裴僅視線停在一個經過的寺廟塔上,他記得傳聞這個寺廟求姻緣很靈,昭昭曾帶他去過好幾次。
車子在順暢的道路上飛馳而過,他收回視線,聲音發沉,“嗯”了聲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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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帶她來見我。”女人說。
裴僅擰了擰眉心,說:“盡快。”
另一邊,齊氤哼笑出聲,“盡快?你要當小三啊。真是出息了裴僅。”
齊氤正是當初從昭昭家裏把裴僅接走的,裴僅的小姨。
齊家兩個女兒,大女兒聰明聽話,小女兒叛逆倔強,小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大女兒又乖巧又漂亮,長大一定好命。
誰知道世事無常,齊家兩個老人相繼離開後,大女兒嫁了個搶劫犯,自己又生了場病沒了,不被看好的小女兒自己一路打工賺錢上學,又貸了款出國留學,混得風生水起不說,甚至還回來接手了姐姐的遺孤。
裴僅跟着齊氤去了英國,後來随她工作調動回國待了幾年,齊氤在裴僅高三的那年又收到公司派遣回歐洲,當時齊氤問過裴僅要不要和她一起走,裴僅拒絕了。
不過幾年後,他還是主動找到齊氤,讓她幫忙辦了手續去了歐洲。
齊氤當下沒有多問,私下查了查才知道和當年的小女孩有關系。
裴家出情種,爹媽都是把愛情當命的人,生出來的只能更勝一籌。
從裴僅說畢業要回國齊氤就猜到因為誰了,多查了幾下也就知道了昭昭現在的情況,她等着看自己這嘴硬的外甥說什麽,沒想到果然和她猜得差不多。
人家都過上新生活了,他還以為別人站在他畫的那個圈裏呢。
裴僅不需要多加思考,就知道齊氤調查過國內的事情了,他沉默了陣子,說:“那個人不适合她。”
“不适合?”齊氤又笑了,“不适合人家能在一起四年。我記得你和小昭昭在一起的時間還沒有四年吧。要不是你當初非得傲嬌嘴硬,說不定還能在時長上占點優勢,現在天時地利都在人家那裏,你說你能占點什麽。”
車裏空調開着旺盛的熱風,隔着前排座椅,呼嘯着撲到他臉上,裴僅內心一陣煩躁,把窗戶開了道縫。
“我會處理的。”他說。
“Fine,surprise me.”齊氤擡了擡眉。
電話一直沒挂斷,齊氤那邊傳來噼裏啪啦打字的聲音,大概是在邊打電話邊工作。
齊氤是十足的工作狂,裴僅從未見過比齊氤更熱愛工作的人,她不結婚不生孩子,把所有的熱情都投入在了工作上,仿佛有無限的精力。
片刻後,裴僅開口:“小姨,你覺得……”
話沒說完,他又自己打斷,“算了。”
打字的聲音停了下來,齊氤的聲音由遠及近,通過上萬公裏的距離傳過來:“裴僅,人活這一輩子,很多事情不用考慮那麽多,別讓自己後悔就行。”
裴僅沒再接這句話,只是說:“包這兩天到,注意電話。”
電話挂斷,車子剛好停在小區門口,司機問需不需要送他進小區,裴僅猶豫了一下,說不需要,付了錢,下車步行開始往小區裏走。
還是齊氤當年在南延買的房子,很多年不回來住,他回國前讓人提前打掃了一遍,房子裏的東西依舊原樣,小區裏卻有許多設施都翻新了。
樓與樓之間被風夾道呼嘯,他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南延這種往骨頭縫裏吹的濕冷了,他繞着小區多走了半圈,混亂的思緒随着逐漸冰冷的身體慢慢清醒。
再次回到樓下的時候,拿出手機,他打開那條一直未讀的消息回複了過去。
[好,周末見。]
年關将近,工作室的幾個項目都在收尾,昭昭從進辦公室被呼擁着分完了禮物以後,腳下手上就沒再閑下來過。
再次回到朝九晚九的社畜生活中,在歐洲每天望着雪山碧海發呆的日子仿佛像是做了一場不切實際的夢。
只不過這場夢,有人還有下半場。
每天挂着眼袋從公司出來的時候,昭昭都能刷到謝歸帶着定位的朋友圈,藍天、大海、泳池、美女……濟州島的每個角落好像都被他拍了個遍。
謝歸過得像個自由的單身人士,如果不是陸廷深每天雷打不動的報道,昭昭都要懷疑謝歸女友的身份是不是其實是她自己的臆想。
周六昭昭加班,晚上她以為不會再見到陸廷深了的時候,一下樓又在樓底下見到了打扮得像個妖豔癡漢一樣,站在同他一樣招搖過市瑪莎拉蒂旁邊的陸廷深。
以前這活都是謝歸幹的,而且他也不是每天都來,現在陸廷深頂替了他的工作,卻還要比他做得更好。
怎麽着,她是不是該表揚一下陸廷深的敬業。
不過陸廷深真的挺神經的,一邊來接她,聊天的時候又一邊時不時把話題扯到謝歸身上。
“謝歸這小子還真過分,朋友圈發美女也不知道屏蔽你一下,沒個自覺。”
昭昭系着安全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地聽着陸廷深在旁邊渾不正經地叨叨。
“不過那幾個網紅我都認識,打聽過了,背後都有主,這個你倒不用擔心。”陸廷深單手搭着方向盤,動作拽得不行。
“就算是那幾個女的動什麽心思也沒事,咱們謝少什麽樣的沒見過啊。再說要真有什麽心思,哪有發出來被你看到的機會。”
昭昭加了一天的班,滿腦子都是房子的動線和開間,恨不得一巴掌過去把耳邊聒噪的源頭拍出車外。
她扶額閉眼,“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擔心他了,我現在只擔心明天業主的驗收不要出問題。”
陸廷深啧了兩聲,探身看向她,“這都不擔心?姐姐我是該說你好寬的心呢,還是說,你其實根本就不在乎謝歸到底有沒有幹壞事啊。”
昭昭不想回他這麽無聊的問題,于是繼續閉眼裝死。
陸廷深繼續發難,手指敲打在方向盤上,吊兒郎當挑眉問:“或者是另外一種可能,你心裏有別人了?和我說說,到底是哪位大羅神仙竟然打敗了咱們風流倜傥的謝少和風華絕代的陸少我本人?”
昭昭想遞他本成語字典教教他不要什麽詞都往自己腦袋上攬,不過想想,陸廷深這個臭屁自戀的樣子,也許真的可以媲美唯一可稱之為風華絕代的石榴姐其人。
腦補出陸廷深化着濃妝搔首弄姿的樣子,昭昭忍不住噗嗤笑了。
陸廷深“嘶”了一聲,“不是吧?真有別人了?看不出來啊姐姐,你竟然是腳踏兩條船的這種人。”雖然話裏明顯帶着侃意,但陸廷深趁着紅綠燈盯着她看的樣子還是讓昭昭覺得自己被蓋上屎盆子了。
不過她并不打算為自己辯解,斜陸廷深一眼,昭昭說:“那又怎麽樣,誰說只準你們男人做壞事,我只是犯了你們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而已。”
陸廷深究極認真地盯着昭昭的神情看,直到綠燈開啓,後車喇叭提醒了好幾遍,才收回視線,松剎車啓動。
“也挺好,該給謝歸個教訓,誰讓他傷了那麽多少女的心。走,就沖你為萬千少女報了仇,小爺今晚請你吃頓大餐。”
陸廷深口中的大餐是真正意義上的大餐,如果不提人均消費來形容這個餐廳,昭昭稱之為,可以作為死前願望清單的地方。
陸廷深人是花哨了點,但對誰都是出手大方,昭昭短暫接觸過幾個和他約會過的女孩,沒有一個對他評價差的。
她私底下悄悄問人家女孩,難道不介意陸廷深花花公子的做派嗎?女孩無一例外表示,拜托,和他交往3天就能得到一只愛馬仕,分手還能得到另一只,比那些喝杯奶茶都要AA還說你拜金敗家的男人好多了好吧。
昭昭貧瘠的兩段戀愛經驗裏并沒有碰到過女孩們說的那些男人,和裴僅在一起的時候他從沒讓她花過一分錢,謝歸更不用說,交往的第一天他就送了她副卡。
昭昭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戀愛對象質量方面運氣太好導致反噬,裴僅一句話不說離開了她,謝歸不管不顧在異國瘋玩,留下她和偶爾神經發作一樣的陸廷深面對面吃飯。
其實陸廷深是無辜的,但這也不影響她點了好幾道貴菜惡狠狠宰了他一頓,誰讓他一邊和自己吃飯還要一邊沖路過的美女抛媚眼,搞得別人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綠頭龜。
陸廷深倒并不把這幾位數字放在眼裏,刷完卡後甚至還問昭昭周末怎麽安排,要不要他來接她。
于是昭昭在沉浸式享受美味的中途被迫想起了自己悲慘的命運,她明天仍舊需要加班。
但不是坐班,地點不定,時間不定,所以無法和陸廷深一起用餐。
陸廷深遺憾表示可惜,而後嘴邊一閃而過的狡黠和松了口氣,讓昭昭确信了這厮就是拿陪她當任務呢。
至于是誰的任務,她眼下沒有心情繼續去想。
Easy mode不該完成這麽複雜的支線。
依舊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