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7
chapter 7
手背上的傷口沒有多嚴重,等結了痂,歌瑟便返回醫院上班,這才發現醫院的個人信箱中有自己的信。
是兩天之前文卡給他遞過來的,說與他頗為投緣,想邀請他一起去劇院,但那時候他還在休假,便錯過了。
歌瑟仔細思考了片刻,提筆給文卡回了一封信……
于是乎,當天傍晚歌瑟下班離開醫院的時候,在醫院門口瞧見了文卡的私人馬車。
歌瑟踏上馬車,禮貌地問候他,道:“文卡伯爵,真不好意思,前兩天我沒有上班,沒收到您的信。”
文卡毫不在乎,請他坐下,問候道:“小事兒,您願意陪我出來是我的榮幸。”
歌瑟莞爾一笑,心道自己還真不是單純出來消遣和娛樂,也不是來充實夜生活。而是希望能夠從文卡這裏打聽一些消息。
作為托爾哲貴族,文卡知道得一定比他多。
心道如此,從行動上也就開始牽話頭了,歌瑟裝得好一副惋惜模樣,詢問道:“上次我提前離席,真是很可惜,不知道後來怎麽樣了?”
說起這個,文卡搖頭:“你錯失了一個接近聖父的機會,聖父親自主持的洗禮,多難得啊……還有聖父親自灑的聖水,我沾到了!”
歌瑟默默聽着,表面惋惜,心裏卻樂開了花,心道不可惜不可惜,他可是坐聖父的馬車離開的,還貼聖父的手許了願。
而他終于扯到了自己真正關心的話題,詢問:“那……上次陛下親自接見的那人是誰啊?真好奇,但你說不認識。”
“這個……”文卡擺了擺手,笑着說:“我現在知道了,那是聖錫蘭的使臣。”
歌瑟裝作不知,疑惑得很:“聖錫蘭使臣?為什麽啊,是來建交嗎?”
文卡搖搖頭,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壓低聲音湊近道:“你肯定猜不到,聖錫蘭其實是來找人的,來找艾瑟爾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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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歌瑟既疑惑又興致勃勃,連忙追問:“艾瑟爾公主在托爾哲??”
“對啊,我也是才知道。據說兩年前聖錫蘭宮變,整個舊王室都被屠殺殆盡了,只有艾瑟爾殿下下落不明。既然現在聖錫蘭的人找過來,那就一定是逃到我們這兒來了。”
歌瑟掩住心底的痛,不停地點頭,深表認同,又問:“那陛下呢?陛下會幫聖錫蘭找人麽?”
這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托爾哲王室的動向對他很重要,這将決定他們是敵是友。
文卡面露為難之色,想了想,才說:“這個不好說,你也知道,陛下幼年登基,威廉親王輔政,到現在威廉親王也沒有将大權歸還。這大大小小的事兒……多少也要過問親王的意思。”
歌瑟低聲:“那威廉親王……?”
文卡只是搖頭。
歌瑟會意,這陛下和親王之間的事,不是他們能揣測的,更何況還涉及到聖錫蘭的鬥争,這事兒很難說。
但他有種感覺,聖錫蘭使臣氣勢洶洶地來了,請求托爾哲鏟除艾瑟爾的同時也一定要為托爾哲付出些什麽。
這幾年聖錫蘭內部鬥争劇烈,矛盾不斷,雖然國力漸漸式微,但畢竟是一個國家,是一股政治力量。
聖錫蘭的助力,奧格辛斯和威廉可能都會争奪,靠一個落魄殿下,來周轉權力。
雖然沒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但他也差不多猜到了托爾哲王室的選擇。
好了,現在不僅是聖錫蘭新舊王派在尋找他,連托爾哲也要搜人。想到這裏,歌瑟便不由自主地開始犯緊張,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哎,別談這些。”馬車漸漸停了,他們到了餐廳,文卡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拍拍他的肩,滿懷愉悅:“走,去玩!”
是到了晚餐的點,他們在外面用過晚餐,又去劇院欣賞了一場最近新出的歌舞劇。服飾精致到位,劇情吸引人,演員們的表演也很流暢動情,歌瑟很滿意。
等出了劇場,文卡一瞧鐘頭,才不到九點,時間還早,于是思索着去另一個地方玩。
想邀歌瑟去他朋友做東的化裝舞會,歌瑟興致缺缺;去馬場,天色已經黑了不合适,況且歌瑟不會騎馬……
文卡一拍腦袋,帶歌瑟去了酒場。
說是酒場,其實并不是單純喝酒的地方,棋牌賭博、喝酒聊天……樣樣都有。酒場很有規模,形形色色的人出入,在這裏縱情玩樂。
文卡熟門熟路,看來也不是第一次來了,拉他往二樓走,一邊跟自己的熟人打招呼。
歌瑟邊走邊打量周遭的環境,燭光搖曳,古老的暗調風格,吧臺上擺放着各種酒瓶,沉浸的酒香撲鼻,還有酒場音樂人演奏着手風琴,環境還挺雅致。
憑文卡的身份,也不可能去太低端的地方。
這裏是一個挺包容的地方,歌瑟甚至發現了來自亞非的外國人。
“嘿,文卡,帶了新朋友嗎!”文卡又遇上幾位熟人,見文卡帶了新朋友來,他們索性邀請他們留下來一起玩臺球。
他們在單獨的包廂玩,歌瑟先去吧臺點了一杯酒,轉身返回包廂的時候,他總覺得有一道目光往自己身上落。
他頓住腳步向四周打量了一圈,并未察覺有什麽異樣,但出人意料地,卻發現了一個人。
那人與他隔着一些距離,側對着他,與另一個男人碰了碰杯,看起來聊得很投機。
歌瑟忍不住動了動眉頭,隔得有點遠,場館裏人不少,他看不太仔細,但總覺得這個人很像K。
他正要向前去看清楚些,包廂中來人催促他快點,他只好先回包廂。
在歌瑟轉身回包廂的一刻,那個他懷疑的人歪了歪腦袋,深邃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
歌瑟有些心神不寧,打了幾圈球就下了,坐在包廂的沙發,一邊品酒一邊看別人打球,或者跟旁邊的人聊聊天。
文卡球技不錯,接連贏了兩局,換場的時候到他這來聊天,問他感覺怎麽樣,歌瑟覺得還行。
“其實這個地方不簡單,”文卡低聲跟他聊,“不止是你看到的這些,暗處裏還有消息販賣。”
“消息販賣??”歌瑟驚疑。
“這裏是個國際會所,背後的主人應該很厲害,明裏暗裏的消息都有,也能夠買賣消息。”
歌瑟剛來的時候沒想這麽多,只覺得是個普通會館,現在才覺得奇怪,忍不住詢問:“連信息都能拿來交易,這真的是一個正常的酒場嗎?”
文卡聳了聳肩,回他:“有什麽不正常的?大家都來這裏玩。雖說這裏也是個消息市場,但這跟我們又沒有關系。”
歌瑟斂了斂眉頭,不知道如何回他。正好又有人來催促文卡繼續打球,歌瑟索性以自己想去其他區域瞧瞧別人下棋為由,離開包廂去到處逛逛。
消息販賣,他總覺得詭異,但這事他管不着,又想着既然大家都經常來玩,那應該是沒什麽事。
一曲歡騰的歌結束,慢悠悠響起一支清新浪漫的手風琴曲,令人的心思也變得舒緩。
歌瑟在酒場中游走,突然想起那個熟悉的身影,往剛才的位置一瞧,卻并沒有瞧見人。不止方才的位置沒有,這個場館裏也沒有。
大概覺得K在是一個錯覺,他正思索,突然響起玻璃破碎與落地的巨大聲音,在熱鬧的酒場顯得刺耳。驚叫聲刺破空氣,随後一聲悶響。
“啊——有人!”大廳中立馬響起了尖叫,原來是靠窗的客人親眼見到了有人從樓上墜落,硬生生砸向了地面,淌出一灘液體。
驚惶迅速地占領了衆人的心田,人群開始四處逃竄,有想立馬離開這裏的,剛沖了出去就又被攔了回來。
——所有出口都已經被封鎖。
一批披甲士兵魚貫而入,将會館封鎖起來,也上下幾層樓中搜索,讓所有人都在大廳聚攏。
歌瑟躲在人群邊緣,靠着牆壁,瞧見了士兵衣甲上的十字紋路,心中一陣驚詫。
——教會軍隊。
文卡本來在二樓打球,現在也被驅逐到了大廳,悄悄挪到歌瑟身邊,懊惱不已:“我們好像攤上事兒了……”
歌瑟:“……我知道。”
所有人都被強制聚在了大廳,但樓上的打鬥聲卻并沒有停止,衆人緊張又驚恐地聆聽着,細碎地囔囔。直到又是一聲玻璃嘩啦,人體墜空的聲音一閃而逝,重重地砸在地面。
歌瑟一下閉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睜開。
封鎖會館大門的士兵忽然讓開一條道,從外頭進來一位軍官,掃了一眼人群,凜聲道:“萊麗會館系跨國宗教犯罪團夥據點,教會緊盯多時了,今日傾力鏟除,還請諸位配合。”
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靜,然後炸開喧嘩。
歌瑟臉色一白,心道這裏果然不是什麽正常地方,自己第一次來就遇上這種事,也是黴到了極點。
但既然是這樣嚴重的跨國犯罪事件,就算是在場的良民也不能輕易走掉,被帶回去審查必不可免。
但那位軍官簡略地向衆人解釋完事件,并表示希望衆人配合之後便沒有下文了,仿佛是在等待什麽。
很快,便有被制伏的人從樓上被押了下來,徑直被押走離開了會館。這批剛才在樓上參與鬥争,現在押走犯人的士兵是僞裝過的,都穿着常服,是僞裝成了酒場的客人來的。
一室緊繃的氣氛,仿佛連空氣也被抽幹了,衆人皆屏息凝神,因為太過壓迫而全部蹲在大廳。
再一列教會士兵從樓梯下來,各自随帶武器,分別站在樓梯口,微微垂首,肅然而恭敬。
最後一個,黑色長筒靴,軍式披風加身,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握着一柄短式權杖,面上掩着冷銀面具。
歌瑟瞥見一眼,立馬垂下了頭,才知道自己并不是産生了錯覺。忽然又想起自己現在沒有戴面具,并不會被認出。
面具這種東西,在當時并不稀奇,許多上層階級的人士都喜歡當做日常的裝飾用,并不覺得古怪。
伽梵從樓梯走下一樓大廳,掃視了一眼人群,随後瞥了一眼門口的軍官,那軍官會意,取出一樣東西向衆人展示。衆人紛紛瞧見,垂首在胸前劃十字。
那是一塊銅制鎏金的令牌。
——教皇令,見教皇令如見聖父。
冷然的聲音在大廳響起,“聖父有令,緝拿此次所有犯罪相關人員。”
“很抱歉将諸位牽連在其中,但諸位之中,還有罪犯隐藏,為了安全和治安着想,需要所有人配合調查。審查期間,大家都需要留在王城教會區;審查完成,若是沒有異常,可以離開,教會會給你們補償。”
他話音剛落,衆人又開始低低地讨論,不過畢竟是大案件,這樣處理很合理,衆人也沒有什麽大的怨言。
有怨言的,是那些隐藏罪犯,但他們此刻不敢作亂。
文卡悄悄戳了戳歌瑟的手肘,低聲說:“應該沒什麽事兒,我們配合調查,今明天就能離開。”
歌瑟卻高興不起來,文卡是托爾哲貴族,土生土長的貴族,家身清白,教會要審查清楚他的經歷是很容易的事。
但他就不一樣了,他算不上清白……
他是外國人,是境外審查,要通過聖錫蘭教會的,萬一被察覺到艾瑟爾的身份……況且歌瑟這個身份本就是僞造的,要是查出個所以然來,他怎麽說得清?
不管是審出個真艾瑟爾,還是假歌瑟,對他來說都很危險。
歌瑟縮在一角皺緊了眉頭,想清楚了,他慢慢挪近裝飾區,取下一只面具為自己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