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兄妹籌糧
兄妹籌糧
車水馬龍,楚州的街頭一如往日的熱鬧,絲毫沒有受到滄州大雪的影響,因為接近年關不少家門口都開始挂起紅燈籠,格外喜慶。
馬車內,江玉衡問存糧可把江意寒問倒了,她正想說回家尋管家問上一問,杭白卻低聲道:“約莫有上萬斤糧食。”
杭白是家生子,母親跟着江夫人,恰好管着江府的米庫,故而能答上來。
江玉衡臉上緊張的神色一松:“上萬斤?那可能救不少人。”
江意寒卻不這麽樂觀:“哥哥知道一人一天要吃多少糧食嗎?”
江玉衡張了張嘴,想随便說個數字,又覺得反正他這幾日在江意寒面前丢臉也不是一次兩次,不再胡謅,直接問:“多少糧食?”
“一個三口之家一天至少一斤米面,若是兩個成年男子,恐怕得兩三斤。假使難民只有三萬人,那麽咱們這上萬斤米糧,恐怕只能供給一兩天。”江意寒冷靜地說出自己的推算。
江玉衡咋舌:“一兩天,能幹嘛?”
“若說沒用,一兩日便可救命,若說有用,後繼無糧,恐怕無濟于事。”
江玉衡原本昂揚的情緒頓時低落:“怎麽會……那我們怎麽辦?”
江意寒掃過車簾外的米店,眸光在那白花花的大米上稍作停留,收回目光:“我們雖然沒什麽米,可我們有錢。買米就是了。”
江玉衡一拍大腿,這幾日被江意寒搞得江玉衡都快覺得自己是個窮鬼了,租賃個房子都扣扣索索,因為四十兩銀子跟掮客掰扯個沒完。
他江家別的東西沒有,可要是說起錢,這天底下比他富的恐怕不超出十個。
江意寒心中隐隐有個念頭,具體如何實施卻還得問問熟悉門道的人,故而兄妹二人一回府便叫了熟悉楚州城大事小情的夏管家來問楚州糧商的情況。
夏管家掌管着整個江家人情往來,雖不如大掌櫃跟着江老太爺在外行走體面,可若說楚州城內的事,他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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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寒請夏管家坐了,細細詢問起來:“夏管家可清楚這楚州糧商有幾人,店中存糧幾何?”
面對一臉認真的江意寒,夏管家毫不糊弄,答得仔細:
“楚州城內的糧商攏共不下數十人,但領頭的無外乎田,周,張三位糧商。其中以田老板為首,他家的糧店開遍楚州城,大小糧倉有不下十座,囤糧恐怕有數十萬斤。而周,張兩位雖然儲量不豐,但好歹規模不小,而且近年來楚州一帶風調雨順,恐怕存糧不少。”
江意寒不光聽,還拿筆細細地記了,待記錄完又問:“這三家可能定楚州糧價?”
夏管家略略思索一番,道:“應是可以。其中田家財力最豐,以他為主。”
江意寒在田字上畫了個圈,又問道:“這三家都是新米和陳米一道賣嗎?”
夏管家略略挑眉,不曾想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問得如此細致,道:“田,周兩家賣新米多些,張家卻是以陳米居多,市面上張家的糧價也略低一籌。”
江意寒又在張字上畫了個問號,随後笑着對夏管家道:“聽說北面連月大雪,我與哥哥想湊個熱鬧做點兒糧食買賣,夏管家覺得如何?”
因着江意寒最近變着花樣讓江玉衡歇了闖蕩江湖的心思,江老爺是樂得陪自家夫人游山玩水好不自在,把權利都交給自家閨女,夏管家心中清楚,笑着擺手道:
“小姐這番實乃仁善之舉,但是咱們家多年經營玉石生意,于米糧隔了行當。米糧乃民生,自有官府調節……”
江意寒知道夏管家在隐晦地勸解自己,夏管家不知內情,恐怕會以為自己想趁着糧價小漲賺一波快錢,夏管家比江玉衡謹慎得多。
官糧失竊一事現在還捂着,像一鍋燒熱的油,只等着有人揭開鍋蓋的那一刻炸得所有人水深火熱。
江意寒此刻不好說些什麽,不得不順着夏管家的猜測道:“只是湊活一次,恰好哥哥也想幫扶百姓,行俠仗義,這樣也算是了。”
夏管家擡頭看向眼前這個年紀和自己孫女差不多的大小姐,念頭在心中輾轉還是沒忍耐住:“都說隔行如隔山,咱們家于玉石一道上積累頗豐,但糧米卻兩眼一抹黑,實在不應貿然涉足。”
這話說得有些僭越,江家是主,夏管家是仆,按道理不應該再三勸阻,但讓夏管家眼睜睜看着江家兄妹二人往這兩眼一抹黑的地方涉足,他自問做不到,故而繼續說道:
“咱們江家本就富庶,若是說想接濟些糧米博個善名,老奴這就去支粥棚,可小姐若是想做米糧生意,做不成或是賠本咱們都承擔的起,就怕裏面還有些旁的門道。”
短短幾句話,江意寒就明白這位夏管家是真心為着江家考慮的,笑道:“我和哥哥沒多少本金,不過是買賣些許。但夏管家思慮得也很有道理,我和哥哥會謹慎行事。”
如此,夏管家心知動搖不了江意寒,而旁邊的江玉衡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他無奈揉了揉眉心。
待主仆三人說完話,夏管家出了江意寒的院子,連忙走到自己的房內,手書一封,将方才江意寒所問所說細細寫了,吩咐自己心腹小厮道:“拿着這封信去京城尋老太爺。”
小厮忙拿了信件往外走。
江家家大業大,沒有旁支紛争,人口又簡單,若是老老實實做生意,恐怕能富幾代,可最怕出敗家子。
像江老爺那般喜愛游山玩水雖也是敗家子,可到底他懶得涉足産業,也不沾些違法亂紀的事情,即便他敗家也是江家樂見的。
最怕的就是如江意寒這般,明明沒什麽本事,卻貿貿然插手江家産業的,多少家業都不夠敗的。
夏管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望着窗外孤零零立着的那一顆梅樹沉思。
這一頭,江玉衡也覺出不對勁來:“妹妹啊,我覺得夏管家說得很有道理。接濟百姓一事自有官府,我們楚州存糧頗豐,實在不需要我們操這個閑心。”
江意寒搖搖頭道:“我懷疑咱們楚州官糧沒剩多少。”江玉衡茶杯沒端穩,差點潑出去:“妹妹,這話可不興亂說啊。楚州官糧之豐,僅次于江南。”
“那不若我們去試上一試。”江意寒眨巴眨巴眼,一個法子在腦海中成型。
“怎麽試?”
“都說春江水暖鴨先知,若是糧食真的有問題,咱們楚州城內的糧商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我們今天便去找他們買糧,順便探聽一下虛實。”
江玉衡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随即問道:“可萬一他們不賣怎麽辦?”
“用銀子砸。如果用銀子都買不到糧,說明他們确實知道糧價會漲,而且會漲很多。”江意寒冷靜分析道,随後又說道:
“若是銀子都砸不開他們,那我們就只能詐他們了。只是還要哥哥壕氣些,把那些糧商都鎮住才是。”
江玉衡拍拍胸脯表示:“你哥哥我別的不會,壕氣自不在話下。”
很快,江玉衡便帶着自己白紗覆面的丫鬟“碧玺”出現在田家的糧鋪裏,田家的掌櫃打眼一看,忙招呼人安置江玉衡:“江大少爺怎麽來了,真是蓬荜生輝,蓬荜生輝啊!”
說罷,端上最好的茶水遞到江玉衡手邊:“不知江大少前來所謂何事?”
江玉衡擡手揮開折扇,輕晃兩下,他晃的這兩下差點沒把糧鋪掌櫃的眼睛給晃瞎了,這扇子居然是玉質的!上面镂空鑲金雕刻着大鵬展翅圖,每一個羽毛上都鑲嵌着金絲,這扇子沒個上千兩買不下來,有上千兩也得看看人雕刻師傅給不給雕!
江玉衡見糧鋪掌櫃眼睛都看直了才緩緩道:“我來你這兒能幹什麽,來買米。”
這些掌櫃的都是人精,若是只買個成百上千斤,哪裏輪得到江玉衡踏足自家這小小糧鋪?恐怕江玉衡想買上萬斤不止,糧鋪掌櫃趕忙讓小厮送上幾盤點心:“江大少爺且稍等,我家主人就來,就來。”
不過一炷香工夫,楚州糧商田晉便走入了接待江玉衡的雅間,打眼一看江玉衡那金尊玉貴的模樣,忙笑道:“不知江大少來,有失遠迎。”
江玉衡原本懶洋洋地依靠在圈椅裏,見了田晉坐姿才稍微端正些,上下打量一番才問道:“您便是田晉田老板?”
田晉撩起袍子做到江玉衡左側,笑道:“正是在下,聽說江大少親自來買糧米,急匆匆從城西趕到這兒。”
田晉約莫四十歲左右,一張國字臉看起來頗為正派,這會兒滿臉堆笑暗地裏奉承江玉衡,江玉衡雖自小被奉承大,這會兒也覺得頗為妥帖,因為等待而産生的不滿消失無蹤,接話道:“确實是來買米。”
田晉垂眸片刻,笑問:“不知道江大少想買多少?”
江玉衡用手指比了個二,田晉唇角微揚:“兩萬斤米?”
江玉衡搖搖頭,繼續比二。田晉眉頭微皺:“不知江大少何意?”
“兩千兩。”
按照楚州現在的市價,十文錢一斤米,若是量大,江玉衡這般買賣,甚至能壓價到八文錢,如此算來,便是二十五萬斤米。
田晉抿唇,喉嚨頓時幹澀起來,正在搜腸刮肚地想如何拒絕,誰知江玉衡又慢條斯理地吐出兩個字:
“黃金。”
兩千兩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