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糧價博弈
糧價博弈
江玉衡走後,田晉請權掌櫃坐下,鄭重地為周鶴和張乾介紹一番,周鶴和張乾雖然心中疑慮,但不是江玉衡那愣頭青,不至于當面下人臉面,故而四人一番寒暄後,張乾才抛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萬一江玉衡那愣頭青不把價賣那麽高怎麽辦?”
“有利可圖的事情,他江玉衡憑什麽不幹?”周鶴冷哼道:“依我看,你們就是太杞人憂天,他江家不過是和我們一樣想發點財,這楚州城裏面,想避開江家發財,不容易。”
“周老板這話說的沒毛病。最起碼他現在不會動路權,楚州城的大米來來回回不就那麽多,總有吃完的時候。再說了,能買得起米的都是楚州城的百姓,那些個流民,與我們何幹?”
田晉這話一出,張乾和周鶴懸着的一顆心這才算是放下,臨了權掌櫃又補充了一句:“江家臨時插手楚州糧米一事,許多地方必定不能周全,必要時候,自是也可以用些必要的手段。”
張乾心中微凜,這位權掌櫃居然敢在楚州地界動江家,看來是半點沒有把江家放在眼裏。
這九章商會到底什麽來頭?
此刻,坐在馬車上的江玉衡也問出同樣的問題,他自小在楚州城長大,雖然對經商一事不怎麽上心,可跟在爺爺身邊耳濡目染,見識是不少的。
可那九章商會他聽都不曾聽過。
江意寒思索着書中內容,腦海中反反複複搜刮半天,無奈搖頭:“我也不曾聽說過。”
說到這裏,江意寒暗自提醒自己,很多事情在自己穿書的那一刻開始都變了,書中內容雖然可以作為參考,但未曾講述的事情就需要自己細細留心。
江玉衡雙手墊在腦後,側頭笑嘻嘻地問江意寒:
“怎麽樣?你哥哥我厲害吧?”
江意寒豎起大拇指:“哥哥居然能夠從容拿捏那三位老板,着實是經商良才!”
江玉衡高興地恨不得原地蹦兩下,又問:“這下,咱們的米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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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寒笑着搖頭:“不夠。所以我們現在要去程府找舅母幫忙。”
退婚事畢,又逢年關,程夫人不得已還得帶着兩個閨女回林州過年,只好遞了封信給江意寒母親,說是年後再好生拜訪。
江玉衡疑惑道:“一百萬斤還不夠?”
“如果只是滄州白州的流民應該是夠了,可惜,咱們楚州也有百姓要吃飯。”
“每家每戶都會屯點糧食,按道理撐個十天半月不成問題。”
江意寒點頭,又搖頭:“若是往年,自然不成問題,可今年,恐怕會有些變化。我也只是有備無患,省得哥哥做好事只能做一半,多不盡興。”
“所以我們要托舅母從林州送些糧食過來?”
“沒錯。”
程夫人對自己這個外甥女現在是越看越滿意,江意寒才說要大米,程夫人都沒怎麽多問,直接點頭應了:“莊子上囤了不少,明日回去,過些日子便給你送來。”
林州到楚州往返大概半個月,不過林州多山,糧食不豐,故而很難從林州買到大批的糧食,這些事情江意寒惡補了不少,俏皮地眨眨眼:“舅母都不問問我要做些什麽?”
程夫人拉着江意寒的手,親昵得仿佛對待親生女兒:“你是個有分寸的好孩子,舅母相信你。”
“那舅母還得幫我一個忙。”
程夫人自然滿口答應。
程夫人走後不過短短七日,大批流民便從白州一帶湧入楚州,讓楚州官府開倉發放糧食的呼聲越來越高,就在這時,楚州官府迫于壓力開倉,結果卻駭人聽聞。
楚州官糧數十座糧倉中,沒有一粒米!這消息仿佛一聲驚天巨雷,炸得所有人頭皮發麻!
滄州流民一路走來早已精疲力竭,驟然聽到這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靂,不少人腳下一軟,就地癱坐,滿臉絕望。
身處楚州的百姓不少紛紛跑到糧鋪,眼睜睜看着糧鋪的價格從十文錢一斤飙升到一百文一斤!
“什麽?一百文一斤,你們怎麽不去搶啊?”
“現在是一百文一斤,來日是多少可就真的說不準了。”
“快買吧,不買趕緊走,沒看見後面排老長的隊嗎?”
“買買買,別催了!”
“您要買多少斤?”
“先來十斤!”
“……”田氏糧鋪外人群擁擠,不少人拿着銀子都怕自己買不到糧食。
田晉笑眯眯地坐在內室,聽見外面那些惶恐不安的聲音,就着那銀子落袋的聲音,細細品味着沒給江玉衡喝上的松山毫針。
不得不說,這松山毫針真是好茶,味道不錯,不錯啊。
糧鋪掌櫃滿臉堆笑地跑到內室:“老板,咱們還繼續加價嗎?”
“加,怎麽不加?不僅加,還得告訴他們,我們沒多少米糧了。”說到這裏,田晉眉頭微微一頓:“那兩家的米賣多少錢?”
糧鋪掌櫃的忙回:“周老板和咱們價格一樣,張老板賣陳米,八十文一斤!”
田晉端起茶杯細細地品一口,含笑道:“這做生意,都是撐死大膽的,餓死膽小的。今兒個這批糧食賣完且別賣了,明天直接挂一兩銀子一斤!”
糧鋪掌櫃滿臉堆笑地應了,才堪堪想去店裏照應着,被派去看各家米鋪價格的小厮着急忙慌跑進內室,慌慌張張地道:“江家也開始賣米了!!”
田晉對他那慌慌張張的模樣格外瞧不起,伸腳踹了一下:“江家賣便賣,有什麽值得這麽慌慌張張的?”
小厮滿頭都是汗:“可,可是,江家他,他賣十三文一斤!!”
田晉懷疑自己耳朵被吹枕邊風吹多了,生出了些毛病,他質疑到:“你說多少?”
“十三文一斤!”
“十三文?他江玉衡前幾日在楚州城漫天撒錢,現在居然就賣十三文?十三文一斤值得他用路權?他江玉衡是不是腦子有病啊?”田晉狠狠地踹翻凳子,直把室外的喧嚣都給壓了過去。
小厮戰戰兢兢地縮在角落裏,大氣都不敢喘,等田晉看起來面色好些,幹澀地說:“而且,江家還說……”
“說什麽?”
“還說一個月內,均不漲價。”
“江玉衡這個王八蛋!”田晉牙都要被咬出血來:
“他江玉衡想幹什麽?現成的銀子不賺?他江家有錢也不是這麽玩的吧?”
這個問題不光田晉在問,周鶴也在問:“江玉衡那小子到底懂不懂什麽叫做生意,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就賣十三文?他他媽的當現在還和前幾天一樣呢?”
“他到底長沒長腦子啊?”張乾得到消息也不禁問出這個問題,現成的錢他江玉衡憑什麽不賺?
“快快,去找田老板。”說罷,張乾急匆匆地往田晉那去。
另一頭,江家鋪子賣米且只賣十三文的消息傳遍了楚州城,有十三文一斤的米誰還會跑去買那八十文一斤的?
不少百姓都跑到江家鋪子去看,只見江家原本賣玉器的鋪子裏堆滿了白花花的大米,一層層如海水般漫出來,直把恐慌的楚州百姓看得心中安定不少。
“夥計,怎麽支了這麽個牌子?”
順着一位大叔的手指,不少人都看見江家米鋪前豎着一個偌大的牌子:每三口人一天一斤。
江家夥計笑道:“怕有人囤積居奇。咱們家雖然不缺米,可也怕有心人買了去再高價賣出來不是。”
他這麽一說,不少人明白過來,紛紛豎起大拇指:“糧食可夠?”
“盡夠了盡夠了。”
“真不漲價?”
“不漲價!我們少爺說了,絕對不漲。”
一來二去,不少家中存有餘糧的百姓腦子逐漸清醒過來,雖然官糧丢失,可江家這麽一尊大佛鎮着,還不漲價,那就不必再高價買米了。
也有人不大相信,抱着能買一斤是一斤的心态,在江家小厮那兒登記一番,提溜着一斤米回家。
顧翎和朱武好不容易才從人堆裏擠出來,朱武啧啧感慨:
“咱就是說,這江家就是……不一般。”
“哪裏不一般?”顧翎思索着在江家臨時開起來的米鋪前的見聞,随口問道。
“這明晃晃的賺錢機會,居然都把握不住。”朱武再笨也知道,這時候可是賺錢的好時機。
顧翎回首又看了一眼門庭若市的江家鋪子。上一世顧翎自己便是在這楚州城中,一開始,米價以極為快速的價格飙升,根本遏制不住,即便臨時上任知府的齊越再三找幾大糧商商議,可人家哪裏能錯過這天大的好機會?
楚州本來富庶人家不少,可經此一遭,不少人家幾乎被掏空家底。上一世江家也不過是施粥少許,和城中那些高門大戶無異。
流民和楚州百姓的性命與他們的人生隔着天塹,朱門酒肉臭。
可現在……顧翎對江意寒的懷疑愈發深。
雖然城中百姓都說是江玉衡有先見之明,可顧翎偏偏覺得是江意寒在背後指點江山。
那個前不久還鬧着要離家出走的少爺江玉衡,恐怕不能幹出這麽大的事兒,顧翎朝着江府走去,道:“确實不一般。”
朱武追上顧翎的步伐:“公子說說哪裏不一般?”
“這時候最怕的就是恐慌和擠兌,江家這牌子往這兒一立,一是壓住了那些無良糧商的價格,二來也是安撫了楚州百姓的人心。”
朱武聽罷,連連點頭:“公子說的在理,聽說那幾家糧價翻了十番!現在可不就傻眼了?”
兩人恰好路過田氏糧鋪,此時田氏糧鋪的小厮正垂頭喪氣地在關門。
屋內,張乾前腳才邁進田氏糧鋪的內室,只見田晉,周鶴和昨日見過的權掌櫃已然在坐,周鶴臉上一片凄風苦雨,田晉面色不虞,唯獨那位權掌櫃臉色淡然。
看到張乾進門,田晉怒火蹭地冒上來:“你,就是你,你說你把米賣給江玉衡幹什麽?”
現在倒好,江玉衡不光要上桌子,還要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