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買賣年貨
買賣年貨
江玉衡正搜腸刮肚想着怎麽讓爺爺消氣時,誰知江意寒不僅不滅火,還火上澆油:“爺爺您還說漏了。”
“說漏什麽?”江老太爺沒好氣地回。
“還有海家的人情。”
“你怎麽知道還有海家的人情?”
“我用舊船打着海家的旗號進了宴河,海家在楚州的管事卻沒有一個出來否認。無外乎兩個原因,其一他們沒有收到消息,其二,他們得到了海家人的吩咐。如果沒有得到消息,他們雖然不會否認但也不會承認,看田晉,周鶴的反應,應該是海家管事承認了,所以,多謝爺爺在背後相助。”
江意寒感激道:“我雖然賭,但也是因為知道身後站着爺爺才有勇氣站上賭桌。”
江老太爺仿佛被氣笑了一般:“你故意告訴夏管家不就是為了讓我給你兜底?你可真是我的好孫女!既然你剛剛說散去多少金銀便賺回多少,那好,來年你不頂着江家名號,自己賺錢去!我倒要看看沒了江家的名號,你能賺到錢?”
江玉衡雖然沒有直面江老太爺的怒火,可是光在旁邊聽着都覺得渾身發怵,恨不得立刻離開這書房,可憐的他的妹妹……江玉衡下意識看一眼江意寒,卻見江意寒在……
笑?
只聽見江意寒笑着說了聲:“好。那本金如何?”
“我借給你,九出十三歸,期限是一年,在外不許用江家名頭,也不許讓你爹娘哥哥另給本金你。”
所謂九出十三歸就是譬如江意寒需要一千兩銀子做本金,那她找江老太爺借錢,江老太爺會借給她九百兩,但是江意寒需要還一千三百兩銀子。
江玉衡心想他爺爺真是個奸商,連自己人都坑這麽狠。
江意寒出去找那些個黑心放貸的都未必是九出十三歸。
誰知江意寒眼皮都不眨:“好。但是爺爺确定不拿幹股嗎?比起區區九出十三歸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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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太爺沒好氣地回:“小丫頭,賺錢哪兒那麽容易?”
江玉衡不明白,他就站在這裏,江意寒和他爺爺是怎麽從劍拔弩張變成在商言商的?
江意寒兄妹二人走後,江老太爺頗為心疼地看向被自己剪壞的盆景,背對着心腹大掌櫃陳琛和夏管家感慨:“剛剛你們都聽見了吧?我這孫女,不一般吶。”
夏掌櫃應道:“小姐心性确實非同一般,但這次作為還是太過莽撞冒進。”
江老太爺擺擺手:“想我江溜當年借錢賭石成翠,才有了江家現在這般情形。做生意哪有不賭的?可是賭也有講究,我熟知哪些石中能出玉,那我看似在賭實則穩贏。但是懂得入場不過是開頭,真正能夠在商場上屹立不倒的人,是懂得怎麽收場的人。”
“我這個孫女不是普通的聰明,是聰慧。”江老太爺臉上心痛的表情一掃而空,語氣驕傲得仿佛在展示珍寶:
“小雪明明能反駁我,說替江家賺到了好名聲,有這名聲在恐怕将來江家又可以更上一層樓,可她沒有說,難得糊塗,更難得的是知道什麽時候該糊塗啊。”
更何況江意寒剛剛那不着痕跡的馬屁真是讓江老太爺渾身舒泰:“咱們找海家海運來的那百萬斤米就先送回去罷。可惜,欠了海老頭一個天大的人情咯。”
江意寒和江玉衡一道出了祖父的書房,江玉衡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就結束了?不用跪祠堂?不用抄書?不用沒收月銀?”
江意寒一臉同情地看向江玉衡,用帕子捂嘴打了個哈欠:“哥哥我實在是太困了,先回房休息,有什麽問題之後再說。”
江玉衡忙道:“快去休息!”
這一休息就是三天,江意寒讓自己放空,直到眼底青黑徹底消失,鏡中又是一張鮮嫩的少女臉,江意寒才美滋滋地出門。
已經是臘月二十八,家家戶戶的紅燈籠又重新鮮豔起來,看得人心頭暖洋洋的,總盼望着來年紅紅火火。
江夫人在城南江家鋪子裏給江意寒定做了幾套首飾,過年的時候正好穿戴見客,讓江意寒自己去試試,若是大小不合适或者款式不合心意,還可以再選點別的。
江家最大的玉器鋪子在城東南,四層的樓,樓前是一條可供三架馬車并排行駛的大路。
因着糧米之故,城中不少官家府邸都關門過日子,耽誤了置辦首飾釵環,這會兒偌大的江家的玉器首飾鋪子顯出幾分少有的熱鬧景象。
绡紫開懷:“咱們府上的生意愈發好了。”
江意寒笑着點頭,随着官糧尋回,楚州的一切都回到了正軌,經此一遭,江家在楚州百姓心中的名聲更上一層樓,不少人都選擇在江家鋪子裏買年禮。
江家雖然玉器發家,可經營數十年,已然不止玉器生意,首飾,寶石,顏料,總之凡是和礦石相關的,江家都算作獨占鳌頭。
江意寒的車馬穩穩地停在側門,掌櫃的親自迎了江意寒進雅間,雅間裏擺放着一套紅寶石頭面,上面雕刻着年年有餘的圖樣,一套翡翠手镯耳環,用的翡翠綠得仿佛能滴出水來,除此之外還有點翠釵,栩栩如生通草花種種。
最吸引人矚目的是一根碧玺簪子,通體粉色,簪尾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芍藥花,栩栩如生,乍然看上去仿佛寒冬已去,初春已至,江意寒下意識地抽動鼻腔,只覺得會聞到芍藥的花香。
見江意寒目光在這玉簪上流連,掌櫃的笑道:“這是咱們粉芍藥碧玺簪子,最好的雕工師父制成的。”
“太逼真了。”江意寒試戴一番,大小都合适,只拿了其中兩套并粉色碧玺簪子,又讓杭白給鋪子裏的掌櫃小厮分發了紅包,這才打算起身告辭。
掌櫃的滿臉堆笑送江意寒到大廳,恰好這時候有小姐帶着丫鬟走入江家的首飾鋪子,江意寒沒多注意,誰知擦身而過時,卻聽見一聲:“這不是江小姐麽?”
江意寒看向聲音來源處,疑惑道:“你是……?”
绡紫适時在江意寒耳邊提醒道:“左邊那位是鄭家大房的嫡小姐,旁邊那位是林家的三小姐。”
江意寒回想着她這幾日惡補的知識,鄭家嫡小姐鄭妍月,林家三小姐林惟芳,鄭家大夫人就姓林。
頓時,江意寒臉上疑慮盡散,笑道:“這還沒過年呢,怎麽鄭小姐和林三小姐就變得愈發美貌了。”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沒有年輕小姑娘不愛聽人誇自己漂亮,便是板着臉的鄭妍月都多了幾分笑意,偏林惟芳卻渾不在意道:
“江小姐,我們這一路走來,聽說江家這次救濟流民出力不少,這原本是一件好事。”
江意寒默默抿唇,她看向林惟芳,等着她說出下文。
林惟芳見江意寒不說話,臉上的諷笑意味愈發濃厚:“可惜啊,有的人即便做了事情也半點好處都撈不着。哎呀,說起來,皇上的賞賜昨兒個就送到鄭家了吧?鄭姐姐?”
原來是來炫耀的。江意寒無所謂地撇撇嘴,心想你這炫耀就炫耀,為什麽還非要拉踩一番。
鄭妍月臉上透出幾分得意:“有的人看不起我們鄭家,卻不知道我們鄭家聖眷正濃,居然還退了我哥哥的婚事,簡直是不識好歹。”
江意寒恍然大悟,合着這二位是因為這事兒,她可不願意慣着旁人陰陽怪氣程家:“可是退婚是因為鄭家大公子未成婚先有了庶子,這聖眷卻是因為貴妃娘娘,一碼歸一碼,怎麽能混為一談?”
“一筆寫不出兩個鄭字,娘娘得了聖眷自是能夠福澤到我哥哥!而且我哥哥又不是什麽破落戶,不過是多了個孩子,我鄭家子嗣不豐,有孩子還能打掉不成?你表姐半點容人之量都沒有!”
鄭妍月格外不服氣,在她看來,自家哥哥不過是一時糊塗,可那程家忒不給臉面,導致她母親現在日日為哥哥的婚事急得嘴上冒泡。
鄭妍月看在眼中,自然看程家不慣。奈何程家在林州,她夠不着那麽遠,少不得拿江意寒出氣。
江意寒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真心實意地祝福道:“既然如此,我便祝鄭小姐嫁與一個如你哥哥一般的男子吧。”
“你——”鄭妍月一雙眼睛瞪得老大。
“莫非鄭小姐不願意?”江意寒有樣學樣地道:“可是如果鄭小姐不願意,不就成了自己口中那沒有容人之量之人?”
鄭妍月想反駁,可半個字都憋不出來,林惟芳看見自家姐妹在江意寒這裏受挫,憤然出頭:
“你有什麽好得意的?這次江家廢了這麽多力氣,還不是什麽都沒有得着?鄭家得受天恩,乃是國舅之家,而江家不過是士農工商裏最低賤的商賈。”
林惟芳眼中滿是不屑,臉上的傲慢清晰可見。
江家鋪子一樓人不算少,這會兒不少夫人小姐頻頻側眸看向江意寒三人所在之處,竊竊私語:
“如此說來,江家這回确實沒落着什麽好。”
“說到底江家不過是一商戶,富歸富,但不貴重。”
“話雖如此,但朝廷毫無表示也顯得……”
“慎言。”這些夫人小姐們說話聲音小,但零零散散地還是落入了江意寒的耳朵中。
江意寒眉毛都沒有動,輕笑一聲:“既然如此,二位便請出去吧。”
說到這裏,掌櫃的适時站了出來,做出請的姿勢。
林惟芳大怒:“江意寒,你不要不識好歹!我們在這裏買你的東西是給你面子。”
“那我不要這個面子。”江意寒輕飄飄地回。随即,側頭對身邊的掌櫃道:
“以後凡是我江家的鋪子,都不允許這二位小姐踏入一步,免得讓二位官家小姐沾染了低賤的商家俗氣。”
江家鋪子的掌櫃早得了江老太爺和大掌櫃的吩咐,以後大小姐可以參與江家鋪子的生意,忙點頭:“大小姐,小的明白。”
江家鋪子的首飾成色都是一等一的好,款式新穎,很多款式一推出就會被夫人小姐們追捧,甚至能成為楚州的風尚,不能在江家買首飾,只怕鄭妍月和林惟芳以後出席宴會都得掂量掂量穿戴是否合适宜。
林惟芳沒想到江意寒短短一月不見,氣性這麽大,咬牙切齒地道:“江意寒,你最好想清楚了。”
“我想得特別清楚,但我看林三小姐的腳似乎不願意挪動啊。”江意寒拿捏着自己的語氣,似笑非笑地看向鄭妍月和林惟芳。
鄭妍月怎麽也想不明白,江意寒居然如此不留情面,鄭妍月臉皮薄,拽起林惟芳就朝着鋪子外走。
就在此時,江家小厮滿臉堆笑地跑到店門口,口齒極為伶俐:“大小姐,老太爺請您回府一塊接旨!”
江意寒見他滿臉喜色,心中一動:“可有說是什麽旨意?”
原本拽着林惟芳出門的鄭妍月腳步一頓,支着耳朵去聽。
能來給江意寒報信的小厮哪有不機靈的,故意高聲道:“回大小姐,說是咱們家乃仁商,給咱家頒了一塊陛下親手寫的牌匾呢!”
江意寒似笑非笑地盯着還未曾離開的鄭,林二人,只見鄭妍月面色鐵青,林惟芳失聲道:“怎麽可能這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