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跟瓦爾克約定好上船時間後,瑞德和艾倫就從“不夜歌”的後門離開了。後面是條狹窄的弄堂,弄堂口能看見那臺稍顯破舊的提款機。幾個船員模樣的男人正圍在一旁抽煙,看見他們兩個出來,稍稍愣了一下就撇下煙頭離開了。
“什麽情況?”瑞德輕輕推了把艾倫:“瞧那幾個,說,你是不是欺負人家了?”他笑着看向艾倫,弄堂口是和舞女談價錢的好地方,也是揩油撩騷的好地方。
艾倫沒有理他,依舊向前走去。他不太喜歡讨論這種無足輕重且讓人心生不悅的事情,更何況這件事情已經被解決了。
他微微皺着眉,思忖着瓦爾克的态度是否會影響此次出行的順利。說實話,當修·斯坦利曾在第一軍團的服役記錄跳出來時,他是有些忐忑的。
這種不安讓他對事情的把握稍稍出現了偏差,他盡力讓自己去無視瓦爾克和第一軍團的這些聯系,但不得不承認,他還是有些焦躁和慌張。他本可以不用介意這層關系,一個退役軍人,運輸艦艦長,在自己老板的指示下勉為其難地又一次和帝國軍方扯上了聯系。他大可以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和瓦爾克做些表面功夫。
可他依舊不安,這是極少出現的情況,或許,是因為瑞德?
沉默了會兒,他才開口:“瓦爾克·斯坦利,我剛才查了下他的背景,他有一個弟弟曾在蘭斯頓學習?”
“他弟弟是修。”瑞德停下腳步,對上艾倫的目光。那雙藍色的眼睛冷寂中透着淡淡的疑惑,瑞德別過頭緩聲道:“修曾經是我們的同學,你都不記得這些嗎?”
艾倫收回目光,瑞德沒有掩飾語氣中的失望,而這讓他更加不舒服:“不是很記得了。”他說着又想要解釋些什麽,或許該撒個善意的謊言,然而随即他又覺得這個想法有些可笑。也許瑞秋說得對,将瑞德帶在身邊就是個錯誤。
路上的氣氛并不好,這顆星球溫暖濕潤的氣候總是滋生出一些潮濕的情緒。
走到旅店所在巷口時,伊諾标志性的雞窩頭已經出現在一盆闊葉植物旁了。
那盆綠色植物粗魯地開着比腦袋還大的花朵,幾根金黃色的花蕊正探出頭來,上頭大顆粒的金色花粉讓伊諾不停地打着噴嚏。他吸了吸通紅的鼻子,問道:“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三天後上船。”瑞德回答道。
伊諾搓了搓鼻子,跟着他們往巷子深處走去,這個星球最不缺的就是這種彎彎繞繞的小巷子。他有些羨慕:“alpha的方向感是真不錯啊,頭一次來就沒找錯地方。我剛來這兒的時候老是兜進巷子就找不着路了,每條都長一個樣!”
剛說出口他就有些後悔,瑞德這小子總是找着機會損他,這次是他自投羅網了。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回應他的,是對方難得的沉默。
他看着兩個并肩而行的身影,這兩人似乎各懷心事,氣氛有些尴尬。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還是堅強地開口打破了這略顯壓抑的氣氛:“今天是永美做菜。”
“有什麽問題嗎?”艾倫側頭回應,他已經沒有方才的沉重,一如既往地挂上了溫和的笑容。
“問題倒是不大,她從前也做過,味道還是不錯的。”伊諾撓了撓頭,繼續道:“就是有些熱情,你們配合就好。”
他說完又嘟嘟囔囔地念了句什麽,艾倫沒有聽清,也沒有心思去分辨,瑞德的沉默讓他有些不安。
永美做的菜賣相很好,雖然是很家常的菜,卻也都做的有滋有味的。她臉上挂着笑容,看起來心情很不錯,不停地往瑞德和艾倫的碗裏夾菜。
永美的大多數時間都是情緒低落的,少數時候看見人高興也只是揪着自己的頭發笑笑。極少有那麽熱情洋溢的時候。如果面前坐的不是帝國将領的話,特裏幾乎以為時間回到了從前永美還正常的時候。他有些開心,又真心覺得這樣的氣氛着實有些詭異。
看着艾倫面前堆起的食物,他拉了拉永美的手臂,低聲勸阻着:“夠多了,不要再夾了。”說着,他又向艾倫投去了抱歉的目光。
永美卻仿若未聞,依舊面帶笑容地為其他四個人夾菜,幾乎每個人的盤子裏都是食物堆起的小山。瑞德這才發現從一開始就存在的怪異感,來自于桌上上那幾只比平常大出兩倍的盤子,幾乎可以用盆來形容。
永美笑着将桌上的食物分配在他們的盤子中,目光灼灼并透着期許看向他們,言簡意赅地下達了命令:“吃!”
她很固執地想把餐桌上所有的食物塞入剩餘四人的胃裏。然而看着已經食物回流的伊諾以及提不動筷子的瑞德和艾倫,特裏再一次含着大口的苦芹菜用抱歉的目光看向他們,順便示意他們先行離開。
就在艾倫他們起身離開餐桌時,永美突然尖叫起來。她急急忙忙起身去拉他們,中途撞到了餐桌,上面的盤子碰撞在一起發出“叮鈴哐啷”的清脆響聲。
艾倫有些晃神,随即他的手臂被抓在永美的手裏。特裏連忙起身想要将永美拉回來,卻發現她已經安靜下來,正低頭看着艾倫小臂上的傷痕。她的指甲有些長,已經嵌進肉裏。特裏有些惱火,他壓低聲音道:“別鬧了,永美。”然而永美依舊一動不動地盯着艾倫的手臂,特裏想要拉她,卻只是讓她扣得更緊。
“她怎麽了?”瑞德看着特裏皺了皺眉,随後伸手拍了拍永美的肩膀,輕聲喊道:“永美?”
“抱歉,真的抱歉,少将。”特裏急得滿頭是汗。
他再一次試圖擠進艾倫和永美之間,想要隔開兩人。
艾倫見狀輕聲安慰道:“不用着急,我沒問題,她這是怎麽啦?”
特裏費力地去掰開永美的手,她的手指明明很細,不知道哪裏來的那麽大力氣。
“從前落下的病根,接我兒子走的那個士兵手上有條傷痕。她後來腦子不清楚了,就認這條死理了。”特裏一邊解釋一邊讓伊諾去拿鎮靜劑。
好不容易将兩人分開,特裏當然知道艾倫給了他多大的寬容才沒有對永美出手。雖然對女人動手并不是正常男人會作出的選擇,但他知道永美瘋起來抓人有多痛,有時他都覺得忍受不了。像艾倫這樣面不改色地忍下來,真的極為難得。
“少将...”他說着低頭看了眼艾倫的小臂,上面的皮膚已經破了,留下幾個帶着血色的指甲印。這種類型的傷口落在艾倫這樣的将領身上,讓他更加羞愧:“這...這,我先去拿藥...”
他說着恍恍惚惚地向櫃子走去,這單大生意,他是真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