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李滿那條微博想炸都炸不了。

發博時間特別好,還讓幾個大v幫忙轉發,o站的解說視頻不到兩小時就能搜到一堆,很明顯是提前打了招呼。

在圈內混跡多年的李滿怎麽不了解戚遠道斬草除根的手段,早一步在網上炒出許多熱度,各種截圖甚至衍生瓜都挖出來了。

戚遠道給李滿打了幾次電話都只在浪費時間,氣急之下将手機一砸。

氣還沒喘勻,又有助理拿着他的備用機過來,說江眠少爺發了好些信息,不知道是不是有急事。

聽見這名字戚遠道轉頭就沖着他吼:“你沒腦子啊?!他找我可能有別的事嗎!”

助理吓了一跳:“……對不起,我……”

“滾!”

戚遠道一把推開助理的身體,外套也不拿就往外大步走去。

*

小鎮上的風景與木托寨又有不同。

雖說都有白牆黑瓦綠水,但那些色彩斑斓的蟲蛇是一只一條也看不見,少了點豔麗的攻擊性,顯得清清淡淡,嚴格來說是另一種風味。

江雪沒有故意去逼自己一定要在旅途結束後寫出一首歌,縱容那些破碎的旋律在腦海中輕飄飄晃過,又不經意彌漫到唇邊哼出來。

他剛來的前幾天喜歡在外随意走走,不管方向,看見哪條路順眼便沿着哪條路走。

反正在太陽落下之前,戚先生派來的兩位保镖會一定會站在最近的路口等着送他回去。

小鎮裏的書店大多是些厚重陳舊的書,與城市裏排成一排的熱門小說不同,還停留在十幾年前的某個時期。

江雪翻到一本以木托寨為原型寫的驚悚小說,封面極有年代感,黑暗中若隐若現的那只紅色小蟲吸引住了他,促使他買了回去。

後來江雪就在小公寓的窗前看書了。

他一擡眼就能看見不遠處的木橋和廣場,總有來自各地的游客歡歡喜喜進來,小鎮裏每天都不一樣。

看了幾頁,江雪才發現自己似乎有點——不太習慣帶有恐怖元素的故事,得在手邊放一杯熱水,時不時暖暖身體才能勉強看下去。

一直待到九月底,江雪收拾東西去李滿所說的《劍神》拍攝地。

這部劇資金挺充足,風景用實拍,特地包了馬場給演員練習。

戲中的打戲不算多,也請來八位業內有名的武術指導,并提前一個月對演員進行特訓。

買下劇本的導演是原著的忠實粉絲,他希望将小說裏自己喜歡的部分搬出來。

原著粉絲都親切稱呼他為‘黑粉頭子’——網上有‘一粉抵十黑’這句笑談,用在這位曾姓導演身上非常合适。

因為他早年間經常為了這部書的作者和主角在網上跟人撕.逼,在書圈也算小有名氣。

曾寒暄是導演界的新人,先前做什麽誰也不知道,李滿搭不上交情,只能老老實實帶江雪去試戲。

李滿‘背刺’戚遠道的那一下太狠了,搞得公司高層焦頭爛額,現在都沒扯清楚這一攤爛賬。

如今手上稍有前途的藝人統統被改簽給其他經紀人,唯一軟硬不吃的只有何微言。

這小孩兒抗住了壓力,說啥都不願換經紀人。

“試戲的人應該不少,你不舒服要告訴我。”

以防萬一,李滿包裏放着幾種藥物,是江雪常吃的。

江雪:“嗯。”

*

青年一進來,惹來幾道視線。

他小半張臉被黑色口罩遮蓋住,微卷的發在腦後紮成小揪,露出白軟的耳垂。

稍稍冷厲的側臉輪廓不帶一絲女氣,高挺的鼻與偏淺的發色眉色揉出幾分清冷的異域感。

他輕掃了一圈嘈雜的人群,低垂下眼。

長而濃密的睫毛遮掩住情緒,只留眼眶下淡淡陰影,有些脆弱。

“試鏡房間在二樓。”李滿說。

一樓大廳有人認出江雪,驚叫之餘又跟身邊的朋友分享,沒過多久江雪都能聽見誰在喊自己的名字了。

李滿與胡助理擋住過來的人,沒讓他們碰到江雪一片衣角。

“我是他的粉絲!我,我就想要個簽名!!”

“天哪真的是江雪!他怎麽在這裏呀?不是在拍綜藝嗎?”

“江雪不唱歌啦?”

“……”

江雪擡起手在胸口摁了摁,腳步略微加快往樓上走。

二樓走廊裏也全部都坐着人。

手指微不可查顫了顫。

他的出現同樣招來不少人注意。

“……他也是來試陸玄知的?”

“他一進去我都感覺我沒希望了哎。”

“你們覺不覺得他側臉眼熟啊?”

“覺得,但我是見到好看的人都眼熟~”

“美的千篇一律,醜的各有千秋,是這麽說吧?”

“哈哈哈哈草!”

敢來試原著裏貌美如花的小反派,在場很少有人覺得自己不算帥哥。

除非這黑襯衫嘴巴長歪了,不然光憑這雙眼——就很難不是個大美男。

腳下一轉,江雪迫不及待停在靠窗的位置,将窗戶開了一小半,食指勾下口罩,将喉間破碎的氣音慢慢吐出來,眼尾也被刺激得殷紅。

細白手指輕輕搭在窗邊,青年借靠在牆壁,不動了。

*

數不清第幾個男性從房間裏垂頭喪氣出來,女人念到江雪手中的號碼牌嗓音似乎高了點。

當牆邊那道存在感不弱的黑襯衫轉過身時,蔡珊珊眨了下眼。

等青年帶着淡淡的香氣走近,蔡珊珊示意他摘下口罩。

得到帶着鼻音的一聲‘嗯’,蔡珊珊摸摸下巴,心想——這人該不是緊張得哭了一場吧?

這麽高的個子,這麽冷的姿态,啧啧啧看不出來啊。

不過看不出來的事兒還少麽?

想到某些所見所聞,蔡珊珊又見怪不怪地恢複如常,替他拉開門放他進去。

門是江雪轉身關上的。

那道炙熱的目光也在此刻刺了過來。

他猜測是導演或是那位很有話語權的原作者。

第一次試鏡他并不想搞砸,心中想着描寫陸玄知的文字,毫不設防擡頭對上那雙灰藍色的眼。

江雪:“……?”

房間內很空曠,分開的幾張桌子稀稀拉拉坐了十個人不到,此時正在小聲交談上一個出去的演員。

男人随意坐在最邊角的椅子裏,拉緊的窗簾偏偏就擋住那一塊的陽光,令他大半截身體都沉入陰影。

見江雪終于注意到自己,男人微抿的唇松開,周身冷氣也不那麽明顯。

中間坐着的那位中年人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房間瞬間安靜。

他不客氣地上下打量江雪,着重在那張臉上停留幾秒——

嘴張開剛要說話,右眼忽然跳了跳。

曾寒暄後背一涼,他反應極快朝男人看去。

“呃,戚先生,您有什麽要求嗎?”

對于這位大手筆的投資商,曾寒暄搓搓手,陪笑問。

戚冷半眯着眼,盯住青年眼尾未散盡的豔色不語,身旁的助理小聲說:“這位先生既然來試鏡陸玄知,就演一下小師妹死了的那段戲吧。”

曾寒暄自無不允。

這段也是陸玄知的關鍵劇情,悲傷到極致的絕望一步步滋養他內心陰暗,為他之後的喪心病狂做下鋪墊。

曾寒暄讓人給江雪送了臺詞和‘小師妹’。

——一個臉上塗抹了濃豔色彩、穿着劣質長裙的男性.人.體模型。

江雪:“……”

他靜靜與這張五顏六色的臉對視片刻,表情有細微的變化。

曾寒暄注意到青年臉上的淡漠有慢慢化開的痕跡,才要抱臂認真觀看,身旁的男人起了身。

曾寒暄:“!”

曾寒暄:“您,您……”

戚冷腿長,幾步就走到青年身邊。

他居高臨下望着迷茫擡頭的江雪,道:“把我當成小師妹。”

曾寒暄:“!?”

江雪頓了頓:“……”

戚冷:“抱着我。”

低沉暗啞的嗓音裏好似壓抑了什麽,灰藍眼眸仗着姿勢便捷沿着那截漂亮修長脖頸看進黑襯衫的領口。

男人喉結上下動了動。

“……”

江雪沉默着将‘模特’遞給小跑過來的小助理,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實在難以将他與小說中嬌柔可愛的小師妹畫上等號。

江雪半天不肯動作,戚冷眼底一寒,皮鞋往前走了一步。

精壯手臂以極其突然的方式攬過青年的腰,朝自己這邊摁來——

仍沉浸代入小師妹情緒中的江雪下意識要推拒,戚冷:“做不到就回去。”

回到玫瑰園,什麽拍戲什麽唱歌想也別想。

就當他的伴侶,等待他的擁抱與寵愛。

“……”

江雪失神兩秒,男人已将他放開。

戚冷面色冷淡地站在原地,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張手帕仔仔細細地擦拭手指。

那邊忍不住起身的曾寒暄又尬笑着坐下了。

……是有聽過一些傳聞,但看着戚先生這生人勿進的樣子,應當只是傳聞吧?

在男人轉身時,身後的青年忽然啞着嗓音說:“你不能離開我。”

戚冷沒動。

青年睫毛一顫,薄唇微動,似是呢喃一般念出妻子的名字:“柳兒。”

-

曾寒暄喊了停。

于是險些碰到男人唇瓣的青年驀地回神,眼中沉痛的愛意一點點褪去。

“……”

戚冷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頭也不回離開。

*

從試鏡地點出來,李滿目送江雪上了那輛黑色長車。

他郁悶地拉着胡助理在樹下抽完一根煙才走。

“唔。”

一上車就被拉拽到後座椅裏的青年一只手被攥住摁在臉頰邊。

男人挑起他的下巴,眸色深沉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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