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祝芙清楚地記得在船塢第一次見到姑姑的時候，對方是個怎樣活潑的女孩兒，無論是拿他媽打趣的還是拿他爸開涮，一點兒顧忌都沒有，足以見得在哥嫂心目中受寵的地位。
（要是他爸知道他用哥嫂來形容父親們，一定會氣得跳腳。）
然而此刻這個跟在祝正德身後唯唯諾諾，連大氣都不敢喘的女孩兒也同樣是祝小泠。
整個車禍事件中，事實上祝小泠是沒有任何責任的。
她在前面好好開着車，遵守規矩講禮貌，沒有任何不妥的行為——除了和其他乘客對話；但是道路千萬條，能有幾輛車的司機是完全保持沉默、不跟任何人講話——突然就被後面的車撞上來了。
接下來她的處理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及時撤到安全地帶，沒有留在道路中央。
兩輛相撞的車忽然雙雙爆炸，波及到周圍人，她能怎麽辦？她也很無奈呀，又不是她想讓車撞上去和爆炸的！
然而這些話在祝正德面前通通站不住腳。
畢竟對于祝正德來說，一切錯誤的源頭都是她好端端的不用家裏司機，非要自己去開飛行車，才導致如此一連串事件的發生
祝小泠感覺非常委屈，但是父親的性格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講道理是沒有用的，不如乖乖受着，幸運的話還能少被唠叨兩句。
祝正德雖然性格跟慈愛完全不沾邊，但在處理事情上還是個靠譜的好父親。
他出馬，沒用多久就和交通警署溝通完，帶着祝小泠回來了。
祝小泠眼睛通紅，看見媽媽抱着小外甥，雖然很想找他們求救，但也知道那樣只會讓父親更加生氣，還是算了。
祝芙同樣看得出來祝小泠有很多話想說，可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祝少泉身上。
是的，祝正德在回家之後聽。有人說二少爺被夫人關進小祠堂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從小祠堂把人帶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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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祝少泉乖順地站在祝正德身後，在衆人看不見的角落裏，對着男孩露出一個得意又陰沉的笑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跟一個三歲的幼崽争風吃醋是多麽可笑的行為。
小貓遠遠地沖他龇了龇牙。可惜在祝少泉眼裏沒有任何威脅性。
“你過來。”祝正德沖祝少泉招了招手。
青年立刻換上一副知錯就改的委屈面孔：“爸爸。”
“來，跟你媽媽道歉。”
“對不起媽媽，我錯了。”
一旁的何姨腹诽，你沖夫人道歉有什麽用，明明傷害的是小少爺呀！
很明顯薩利也是這麽想的：“不就是芙芙以為你抱他抱得太重、是掐了他嗎？你說你跟一個這麽小的孩子計較什麽呀？你怎麽能動手做這種事呢？他還那麽小，燙壞了怎麽辦？”
盡管這一連串的指責擲地有聲，然而祝芙聽得出來奶奶因為有爺爺在場，聲音已經柔軟了許多。
也的确，薩利在祝正德面前向來是沒有主見的，不然也不會為了後者辭去首席醫療官如此令人豔羨的職位，甘心做一個家庭主婦。
祝少泉皺了皺眉，無論是掐還是故意用西米露潑祝芙，這都是他主觀意願上想做、但客觀事實上的确并沒有做的事情。
然而因為有弗朗西斯作證，現在他再否認也是沒有任何用的了。
好在，有祝正德給他撐腰。
祝少泉露出那種逃避責任的慣常笑容，對着母親撒嬌：“媽媽我錯了，以後我不會這麽做的，你就原諒我吧。”
薩利道：“光我原諒你有什麽用？要寶寶原諒你才行。”
祝少泉能屈能伸，從善如流，稍微偏離了一點方向：“小外甥，我錯了，你可以接受我的道歉嗎？”
芙仔不看他，把臉埋在奶奶的肩膀上。
這種事情真正的幼崽是沒有什麽發言權的，祝正德也終于道出了真正的來意：“雖然說有錯就要罰是好事兒，可是也得分得清輕重緩急，這點小事就關到小祠堂——少泉他畢竟已經在部長那裏工作了，你這樣子讓他以後在家裏還有什麽臉面？”
祝正德深知自己這個身體，祝家的事兒已經管不了多久了，祝少泉現在就是他欽定的繼承人，也就是下一任家主，他要為他樹立起威信才行。
如果只是因為和一個孩子的矛盾就被關到小祠堂——要知道祠堂這種懲罰方式一般發生在三個兒女年幼的時候——且不說傳出去被人當笑話，光是在祝家，傭人們心裏對祝少泉的評價都會随之發生變化。
祝正德注重祝家的家風，也非常注重塑造二兒子的地位。
因此，比起小孫子受的傷究竟如何，他還是更在意祝少泉的形象會不會受損。
對于他來說，小孩子嘛，打打鬧鬧，反正很快就會過去了。
完全沒有在意芙芙只是一個三歲的小朋友，而祝少泉這種行為簡直可以算是故意傷害了，是可以用虐待兒童罪告發到帝國幼兒保護協會去的。
（雖然事實上一切都是祝芙自己幹的。）
這心簡直都要偏到外太空去了。
芙仔在大人們看不見的地方悄悄翻了個白眼。
也幸好他媽早就不在家裏住了，否則天天對着祖父這樣一張偏心的臉，日子可難過多了。
如果有的選，他真是一點兒也不想攻略這個讨人厭的祖父。
可是既然他媽願意放棄多年來在聖赫利爾所建立的事業、生活和人脈、朋友，回家盡孝，那麽說明在祝熙原的心中，父親占據着相當重要的地位，哪怕祝正德對他實在算不上好。
前一世父親們為了他沒能來得及享受人生，這輩子祝芙最大的願望，就是看見父親們能真正擁有所珍視的一切。
所以他還是會想辦法得到祝正德的喜愛。
但今天就算了，祝正德這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風格實在讓邪神提不起半點興趣來。
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時間，有的是辦法對付祝少泉。
直接把祝正德摁着打到服，讓他在祝熙原面前痛哭流涕，聽起來是個便捷的辦法，可是那不夠爽。
終極的報複，是要讓祝少泉眼睜睜看着曾經最偏愛自己的父親，是怎麽一點點把那些本該屬于祝熙原的喜愛統統還給他。
更是讓祝正德自己意識到誰才是那個最體貼最值得驕傲的好兒子。
那就是祝芙犧牲和父親們待在一起的時間，獨自闖蕩祝家的目的。
*
晚上祝芙一個人睡在那個精致的兒童房裏，起初薩利和祝小泠還擔心他晚上一個人睡覺會害怕，殊不知芙芙早就習慣一個人了。
男孩抱着祝小泠早些時候送給他的抱枕，在床上打了個滾兒。
熄燈之前，他和父親們進行了視訊。
他媽用上了全醫院最好的藥，用不了多久就能夠完全恢複出院，在此期間，他爸會一直在醫院陪着。
也正因此，他們可能會錯過他的幼兒園開學典禮。
邪神大概是知道幼兒園這種東西的，畢竟他也算是看着一代又一代的人類生長衰亡，對他們的人生軌跡非常熟悉。
可是，親自去上幼兒園？
和那些只會流鼻涕哭唧唧的小鬼混在一塊兒？
祝芙心中充滿了抗拒。
然而司隐的話讓他改變了主意：“我們跟你爺爺奶奶商量過了，每天會由他們兩個去接送你。正好他們退休了，在家沒什麽事兒，我們兩個呢，後面肯定還是要重新工作的，沒有那麽多時間。”
看見屏幕那邊的男孩驟然亮起的雙眼，司隐笑道：“芙仔就這麽喜歡爺爺奶奶嗎？”
小貓使勁兒點頭。
奶奶倒是挺喜歡的，至于爺爺，現在可談不上喜歡，不過他很喜歡這樣有大把與他倆獨處的時間，能夠為他要做的事情創造大量絕佳的機會。
“好，那就這麽定了。我們會盡量參加你的開學典禮。”
“好噠~！”
貓尾巴悠閑一擺一擺，心情大好。
乳白色的尾巴無比蓬松，像母星上的古人類會用的雞毛撣子。
祝熙原在家辦公的時候最喜歡把芙芙抱在懷裏，有一下沒一下梳理他的尾巴毛。
要知道，貓尾巴一般可是不給人碰的——但是爸比們除外。
這才一天不見，還真是挺想崽崽的，想把小貓捉過來一通亂rua。
祝熙原對兒子能和父母和諧相處的局面非常欣慰：“好了，崽崽，早點睡吧，明天要乖乖吃飯哦。”
“好~~媽咪晚安！”
“叫什麽？”
芙仔立刻屈服：“爸比晚安！”
白天和小叔、爺爺鬥智鬥勇時，還不覺得什麽，剛才跟爸比們視頻的時候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觸，直到這時四周安靜下來，燈光也熄滅了，才忽然覺得特別特別想他們。
小貓在恒溫的房間裏蹬掉被子，把毛絨絨的大尾巴蓋在自己身上。
唔，像爸比哄睡覺的大手。
他就這樣自己哄自己，越來越困，很快就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