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Chapter 18
往前追溯,上一次有人對舒槐說這樣的話,還是在她十八歲的時候。
那一年,無法無天嚣張跋扈的大小姐舒槐遇見了盛安林。
盛安林長得很好看——但這并不是舒槐注意到他的主要原因。她天天跟着一群二世祖混在派對裏,偶爾去片場拍戲,好看的人見得多了,并不覺得盛安林稀奇。
她是那天派對快結束的時候才對盛安林有印象的。
那天派對上,舒槐喝多了,蹲在別墅外面的草叢裏吐。吐着吐着就清醒起來,腿腳發軟不想動,她索性躺在草叢裏看星星。
夜風微涼,很少有這樣安寧的時刻,舒槐幾乎要睡着了。身邊的草叢突然一輕,有人坐了下來。
她轉頭一看,是那個長得不錯的男孩子,桃花眼含情上挑,明明應該是一種很明亮、張揚的英俊,卻偏偏藏着一點不為人知的無措。
男孩子看過來一眼,動了動嘴唇,小心翼翼地問。
“我可以坐這裏嗎?”
舒槐本來不想理他的,但就在觸及他目光的那一刻心軟了。
男孩子似乎不知道她是誰,只在那裏扯了一根草在手裏玩,漫無目的地和她聊着閑天。
舒槐知道了他叫盛安林,他是從一個距離菱城很遠的小縣城來的,只能在片場跑跑龍套。最近連龍套都沒得演了,整天就被一個富二代朋友拉到各種派對上玩。他不喜歡這樣,可是又不知道怎麽辦。
舒槐随口問:“誰啊?拉你來玩的人。”
“何淼。”
聽到這個名字,舒槐的心裏“咯噔”一下。
何淼這個人,家裏是做餐飲生意的,有點小錢,也有點特殊的癖好——這點大家都心照不宣。
她知道上次何淼帶出來的那個年輕男孩子,還是個有女朋友的,被他灌醉下藥在床上玩.弄了好多次。那人要去告他,何淼直接拿出一沓錢甩在對方臉上。
錢來得這麽容易,一來二去,那個男孩子索性堕落,跟着何淼在援.交圈裏聲色犬馬,後來染上HIV,沒過多久就得了并發症死了。
舒槐斜眼看着盛安林,沒說話。
盛安林絮絮叨叨地,又和她說了很多關于他的事,說他外婆如何守着一畝三分地把他和弟弟養大,說他弟弟的成績有多好只等考上清華北大。
聽到後來舒槐實在聽不下去了,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碎草。
“走吧,去吃夜宵。”
盛安林訝異:“不和……你朋友們打個招呼麽?”
“他們算不上我朋友。”舒槐一拉他,“走吧。”
盛安林就這麽被舒槐拉了一把。
舒槐是舒景天的孫女,何淼哪裏敢和她叫嚣。她不打一聲招呼地拉走盛安林,何淼只能将怒氣全憋起來,笑嘻嘻地繼續陪她吃喝玩樂。
不久,全菱城都知道了舒家大小姐後面跟了一個窮鄉僻壤來的小跟班。
舒槐帶着盛安林吃飯蹦迪、喝酒露營,幫他找最好的資源拍戲,用所有的人脈捧紅他。
她也習慣了他在她吐得一塌糊塗時輕撫她的背,在她宿醉的早晨端來一碗粥,在她崩潰痛哭時擁抱安慰她,在飯桌上給她遞過來幾只剝好的蝦——
一直到那天,舒槐帶着盛安林在沿海的公路上飙車,汽車馬達聲轟鳴,遠遠傳來海鷗鳴叫,海天相接處是一條深藍色的海浪。
迎面而來的風裏,盛安林轉頭看她,大喊着,聲音沖動而破碎。
“舒——槐——我——喜——歡——你——”
頭發糊了滿臉,舒槐放肆地笑着。
“什麽?”
“我喜歡你——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前面是斷層的海崖,舒槐也轉臉看他。
寬大的墨鏡覆蓋了半張臉,墨鏡下,她的目光灼灼。
“好——啊——”
她也大聲回應,口紅的顏色張揚而刺眼。
“……舒槐?”
男人的聲音是不同于盛安林的清朗幹淨,舒槐的思緒一下子被拉了回來。
路燈橙黃,四周是車流湍急的馬路。除了呼嘯而過的風聲與喇叭聲,沒有海浪,沒有鷗鳴,沒有懸崖峭壁。
一切都很安靜。
車子急剎停下之後,舒槐愣了很久。周時泱心裏惴惴,又慢慢問了一遍。
“你願意嗎?”
舒槐輕笑了一聲:“你原來沒談過吧?”
這麽生硬,整得和求婚一樣。
周時泱愣了一下。
“嗯,沒有。”
“周時泱,我不是十八歲小姑娘了。”舒槐的聲音很清,“我是老板,你是我的藝人,你也去過舒家,知道我家裏是什麽情況——”
戛然而止。
周時泱垂眼,“嗯,我知道。”
“那你應該也知道,你的事業正在上升期。如果這事曝出來,會對你造成多嚴重的影響。”
“嗯,我知道。”周時泱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沒有多說其他話。
舒槐松開剎車片,車又緩緩啓動。
兩人均沉默不語,舒槐偶爾瞥周時泱一眼,只看見他坐在漆黑的暗處,一動也不動。
她在心裏輕輕嘆了口氣,打開廣播,流淌出來的是溫柔的電臺音樂。
到了家樓下,周時泱開門準備下車。舒槐低頭摸手機,額前倏地一涼,是周時泱自座位上轉過身來,在她的額上烙下一個輕輕的吻。
那吻很輕,就像一滴沾了鹽的海浪泡沫,劃過她的鬓角,一下子就沒了。
周時泱下了車。
他面對舒槐站着,手抓着車窗,沒有關門,一字一句說得極其緩慢而認真。
“我知道你還不喜歡我。”
“如果我的話你覺得很困擾,我可以不再出現在你面前,也可以退出演藝圈。”
“但是,舒槐,我還是想讓你知道的。”
“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真的。”
說到最後,他極輕地送出一個嘆息,然後關上車門,轉身離開。
舒槐坐在座位上,微怔片刻。
電臺裏gg剛結束,切進來的是一首很簡單的歌,應該很老,舒槐很久之前就聽到過。
“Love is wanting to be loved…Love is asking to be loved…Love is knowing we can be…”
曲子很短,很快就結束了。周時泱的身影就快要消失在公寓門口的小徑盡頭,舒槐如夢方醒。
“周時泱!”她身子前撲,突然喊了一聲,“你等一下!”
周時泱的脊背一頓。
“你回來!”舒槐繼續喊。
周時泱一點一點轉過身來。先是慢慢地向前試探,随即越走越快。
他繞到舒槐這邊的車窗旁邊,聲音裏帶了點抑制不住的怦然興奮。
“嗯?”
舒槐一只手握在方向盤上,轉臉看他。
“你得做好一切準備。”她頓了頓,食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試一試吧。我們……試一試吧。”
“撲——砰!”
一朵煙花蹿起,在周時泱眼前綻開。
是漫天漫地的金色。
在這一瞬間,血液倒流,心跳加倍,周時泱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好……”
舒槐看到他一副傻樣,突然勾唇笑了,一手搭在方向盤上,頭沖裏一歪。
“上車。”
周時泱稀裏糊塗又坐了上去。
舒槐看了一眼時間。
晚上八點三十分。
舒一妍十點要人陪着睡覺,在那之前她得趕回去。
等周時泱系好安全帶,舒槐“呼”地一下踩了油門,車子又蹿了出去。
這次沒有晚高峰,她開得很穩。
車子在筆直的公路上開着,離中心城區越來越遠。周時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問舒槐:“我們去哪兒?”
舒槐不公開謎底:“到了你就知道了。”
八點五十分,她在菱河河岸邊停下。
溫柔是夜色,今晚也幾乎無風。月亮依然彎彎一輪挂在西邊天空,就和舒槐剛才在周時泱媽媽的院子裏看到的一樣。
然而月光下,有些事情已經不一樣了。
舒槐下了車,和周時泱并肩走在河堤上。近岸的水有些渾濁,往遠處看去,是燈火通明的大橋,和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
舒槐沒換鞋子,高跟鞋踩在鵝卵石上,有些不穩。
周時泱伸出一只手來,她索性半個身子都挂在他身上。
“為什麽帶我來這兒?”周時泱低頭看她。
舒槐半張臉都埋在周時泱的衣領下,很香,帶了點桂花混合薄荷的味道——她聞着聞着又笑了,覺得自己進入“女朋友”這個角色也太快了些。
“你知道我的上一段戀情吧?”舒槐的聲音模糊。
“嗯。”她能聽到周時泱的聲音自胸腔共鳴而出,“盛安林,對吧。”
“你知道我最後一次見他是在哪裏麽。”
周時泱想了想,“難道是這裏?”
舒槐點點頭,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回複。
“嗯。是……也不是。”
兩人在河岸邊找到一塊石頭,依偎着坐下來。
舒槐有點冷,把手放到周時泱的口袋裏去,周時泱把下巴搭在舒槐的頭頂上,靜靜聽她的下文。
舒槐看着遠處流動的燈火。
“當時我被我爺爺關起來了。他和我說盛安林要走,要離開菱城,我不相信。我騙了方姨偷偷跑了出來,讓人幫我約盛安林在這裏見面,然後兩個人一起私奔。”
舒槐的聲音越來越低,周時泱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
“那天我在這裏等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一直到我睡着了,第二天太陽升起來了,盛安林還是沒有來。”
“我看着遠處,整個城市都蘇醒過來,每輛車都急匆匆地奔向下一個目的地,一切井然有序。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我告訴自己,結束了,什麽都結束了,這一切必須得結束了。”
舒槐擡頭看周時泱。
也許是岸邊有水光,映得她的眼睛格外亮。
“然後,就是坐在這裏,我告訴自己:舒槐,不用怕,你在這裏結束,你也可以在這裏重新開始。”
她的手慢慢扶在周時泱的臉畔,将唇送上去,貼着他的唇,回應給他一個同樣輕的吻。
然後,她脫了高跟鞋,站到石頭上,雙手攏起喇叭狀,放在唇畔大喊——
“聽見了嗎——!!!”
“我要和周時泱——重新開始——!!!”
女人像是被這月光微醺,喊完之後,她就站在石頭上不顧形象地大笑起來。
很多年、很多年,沒能有這樣的時刻了。
周時泱坐在她的裙下,輕輕攬着她的腿,以防她掉下去。
他仰頭看着肆意尖叫的舒槐,滿臉都是溫柔的笑,輕輕說了句。
“謝謝你。”
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石頭上的女人再次俯下身,這次送上的吻,纏綿而深沉。
舒槐回到家裏時已近十點,舒一妍已經非常乖巧地自己洗漱完畢,鑽進被窩裏。
聽見舒槐終于回來,她在房間裏大喊:“姑姑!!!你終于回來了!!!快來陪我!!!——”
小公主發令,舒槐哪敢不從,卸妝刷牙洗臉沖澡一氣呵成,在指針指到十點的最後一秒也換好睡衣,敷上面膜準備睡覺。
舒一妍從被子上露出一雙眼睛,“咕嚕咕嚕”看着舒槐。
“姑姑,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呀?”
“啊,”舒槐敷着面膜,含糊地應了句,“出去散了會兒步。”
小姑娘笑得奸詐:“是不是和時泱叔叔一起?”
舒槐還沒否認,舒一妍大半個腦袋都從被窩裏蹦了出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姑姑!哈哈哈哈哈!”
舒槐無語。
舒一妍邀功道:“姑姑,你看,我都沒打電話催你!我聰明吧!”
舒槐:“……”
她心裏覺得好笑,坐到床邊,掖了掖被角,一摸舒一妍的腦袋。
“無論我和你的時泱叔叔有沒有在一起,你都千萬不能去學校裏說我們兩個哦,記住沒有?”
舒一妍出身娛樂世家,從小就是個八卦機靈鬼,連連點頭。
“知道知道。”
舒槐滿意一笑,小姑娘又補上一句。
“我等你們公開以後再去向同學炫耀,哈哈哈哈哈哈……”
舒槐差點沒把面膜笑裂。
她強行憋着笑,到梳妝臺前揭了面膜補好精華,才躺到舒一妍身邊。
舒一妍仰頭看她,滿臉都是抑制不住的崇拜。
“姑姑,你怎麽這麽好看吶!”
有些時候,她甚至都懷疑她這個姑姑是不是妖精,好看得要死,根本看不出年齡,甚至比總是被前桌拿出來炫耀的明星姐姐都要好看。
今天她的嘴巴格外甜,舒槐都快被她捧得不行了,又抓抓她的頭發。
“你還不好看啊?我和你說,原來你傅叔叔和他幾個朋友都排過一個榜的,整個菱城啊,就我們舒家的小姑娘顏值最高!”
“真的嗎……”舒一妍極度懷疑這是裙帶關系搞出來的排行榜。
“當然了,你傅叔叔見過的還不夠多?”舒槐笑了,伸手關了燈,“睡吧睡吧,睡得晚了就不好看了。”
舒一妍連忙答應。
整個房間漆黑一團,只有房門外客廳裏傳來極暗的落地燈光。
過了一會兒,舒一妍的聲音從被子裏悶悶傳來。
“姑姑,那你說盛天宇為什麽不喜歡我啊?”
舒槐沒想到她還在糾結這個,想了想道:“要麽是他沒有眼光,要麽就是他藏得太深。”
“姑姑,你知道我最近學了個什麽成語嗎?自欺欺人。我覺得你就是在自欺欺人。”
舒槐沒敢說她剛和盛安林分手的時候,就是這麽安慰自己的。
“哎。”舒一妍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那我就當他是沒眼光吧。”
舒槐有些哭笑不得:“行了,先別想了,快睡吧。明天早上起來,姑姑送你去上學,給你配一個豔壓群芳的造型,外加一個無與倫比的出場!行了吧?”
舒一妍甜甜地道了聲“謝謝”,在她臉上狠狠“啵”了一下。
分針走過幾圈,舒一妍很快睡着了。
舒槐卻睡不着。
她睜着眼睛看着房門外的微光,心裏反複想着周時泱站在車門外時說的那幾句話。
【我知道你還不喜歡我。】
【如果我的話你覺得很困擾,我可以不再出現在你面前,也可以退出演藝圈。】
【但是,舒槐,我還是想讓你知道的。】
【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真的。】
上帝才知道那一刻她的心跳得有多快。
這麽多年了。這麽多年她都沒有這樣過了。
他幾乎是匍匐到了塵埃裏仰頭看她,但偏偏帶了氣定神閑的自若,沒有局促沒有矯飾,只是那樣平等、尋常、真摯地陳述着對自己的喜歡。
要不是一個小時前,舒槐站在那個小院裏,也感受到了這種安寧,她幾乎都要懷疑這是周時泱別有用心的僞裝了。
這是最笨的一種方法,但對于她這樣的女人來說,卻是最有效的。
試一試吧。她對自己說。
然後她就說了。
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舒槐拿起來查看,是來自周時泱的一條短信。
這年頭了竟然還發短信……
舒槐忍不住笑了笑,點開來看。
【女朋友:早點睡,晚安。】
舒槐飛速回了一條。
【男朋友:你也早點睡。】
周時泱:【睡不着。】
舒槐:【激動的?】
周時泱:【嗯。】
舒槐:【傻。快點睡,晚安。】
周時泱:【wanan too】
舒槐又忍不住對着屏幕笑起來。
這麽老的梗他都知道麽。
兩個人在這裏你來我往了半天,舒槐終于決定自己要先忍住不回。
再這樣下去,明天起來又是黑眼袋差皮膚,哪裏還漂亮得起來。
她把手機扔到一邊,迷迷糊糊就快睡着了。沒想到手機屏幕一亮,周時泱又發了幾條信息過來。
【睡了?】
【好,你不用回我了。】
【我就想說,原來每天都很喜歡你。以後我每天都要比前一天更喜歡你一點。】
【晚安。】
第二天早上,舒槐被鬧鐘叫醒。因為還有舒一妍,她先兵荒馬亂地自己梳洗完化了點淡妝,然後轉過頭去幫舒一妍凹造型。
家裏有幾套小姑娘的衣服,都是之前品牌商送到公司的時候,舒槐覺得好看讓秘書留下的。
舒槐幫舒一妍挑了一件純白色的長袖連衣裙,領口上繡了幾朵蕾絲小碎花,紮一個半丸子頭,戴一個choker,別提多仙了。
舒一妍熱愛爬牆爬樹,向來不喜歡穿裙子,一看到這麽小仙女的裝扮就皺緊了眉頭。
“姑姑,我覺得這不适合我……”
“你懂什麽?”舒槐對着鏡子又理了理她的劉海,“你今天千萬要淑女一點,別大喊大笑,也別和男生玩投籃了,更不要理你那個小同桌——不,看都不要看他一眼,聽到沒有?”
舒一妍被迫點了點頭。
“好了!”舒槐拍了拍手,滿意地笑了,“姑姑換一輛酷炫的車,送你去上學!”
舒一妍的小學是菱城最貴族的國際私立小學,坐落在菱城市中心,鬧中取靜,是上流圈子送孩子來上學的首選地。
一大早,小學門口就排滿了一列高檔的跑車。在一群黑色灰色銀色低調豪車之中,突然駛進了一輛亮黃色的敞篷保時捷。
車裏坐了兩個人。
駕駛座上的女人,口紅秾麗,下巴很尖,頭發蓬松,不茍言笑,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鏡,看不清臉。
副駕駛座上的小姑娘倒沒戴墨鏡,紮着松松垮垮的丸子頭,穿一件小仙女裙,長得精致漂亮,很是吸睛。
保時捷的顏色很正,裏面坐着的人也正。
有幾個送孩子的家長忍不住了,在舒槐超車經過她們的時候,嘀咕了一句:“這麽年輕,小三吧……”
舒槐瞥了她們一眼。
切,不認識。
車子開到校門口停下,舒槐先下了車,走到副駕駛門邊,俯身問舒一妍。
“你同桌什麽時候來。”
“快到了吧……”舒一妍左顧右盼,眼睛突然一亮,一指某處,“那裏那裏!”
舒槐将墨鏡摘下,沒轉頭,一邊把舒一妍高舉的手拍下去,一邊打開了門。
“小公主,快下車吧……”
舒一妍倏地跳了下來,就要跑過去。
舒槐臉一抽,擡腳攔在她的前面:“我剛才說什麽來着?”
“哦,哦對……”
舒一妍連忙聽話地側過身,不再看她心心念念的男孩。
舒槐這才轉頭去看。
路的那頭,走過來一個酷酷的小男孩。他單肩挎包,嘴裏嚼着口香糖,戴着耳機,面無表情,一張臉長得确實不錯。
舒槐覺得他長得……有點像一個人。
果然,下一秒,這個想法就被應驗了。
“盛天宇!”男孩身後的車裏跨出來一只腳,一個男人拿着一本書匆匆趕上他,“你落了作業!”
盛天宇“哦”了一聲,将作業塞到書包裏。
“哥,我進去了啊。”盛天宇随意擺了擺手,就要過馬路。
“好好學習啊。”男人拍了拍他的肩,擡頭目送盛天宇進校門。
男人的目光無意間撞上保時捷旁站着的舒槐。
他一下子愣住了。
舒槐做夢都沒有想到,她小侄女喜歡上的男孩,竟然是盛安林的弟弟。
——那個盛安林從一開始就利用的、來博取她同情的弟弟。
舒槐更沒有想到,他們會以這種方式再次狹路相逢。
她好半天都沒有叫舒一妍,小姑娘忍不住了,仰頭看她:“姑姑,怎麽了呀,我可不可以進去了?”
“嗯,你進去吧。”舒槐敷衍地叮囑了一句,“今晚早點回家。”
舒一妍牢記她的囑咐,端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慢慢走進校園裏。路上的男生紛紛側目。
舒槐沒注意到這些,她快速戴上墨鏡,直接坐進車裏。
對方比她更快一點。
盛安林幾步跨到她車子的斜前方。舒槐開也開不走,退也沒法退,索性雙手插在胸前,做出一副“煩死了只能聽你瞎逼逼”的姿态。
盛安林深深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小槐,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麽美……”
舒槐不耐煩地打斷他:“說重點。”
絢麗的開場白被她按了回去,盛安林只得道:“當時,舒董是給了我很多錢,讓我出國。我一開始拒絕了,但是他說如果我不走,他就要毀了我弟弟。你剛才也看到了,我弟弟他……”
“說完了嗎?”舒槐說,“說完了就讓開,我還要去上班。”
盛安林臉色一僵,一動未動,辯解道:“你都聽到了,離開你不是我的本意,這并不是我的錯……”
舒槐摘下墨鏡,冷笑着直視他。
“盛安林,承蒙你當年’迫不得已’的離開,我做了這麽多年老板,今天才能在這裏和你講一個道理。”
“什麽?”
“我并不一定要原諒別人的迫不得已。”
盛安林一愣,“可……”
“你和我說你是迫不得已,ok,我知道了,就這樣。”舒槐戴上墨鏡,“盛先生,你現在能不能從我車前面離開,好讓我走了?”
她的語氣凜冽而冷漠,盛安林聲音一鈍,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步。
保時捷從他面前呼嘯着離開。
馬達聲和尾氣裏,舒槐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何況,到底是不是迫不得已,我們都清楚。”
盛安林望着漸行漸遠的香車美人,表情漸漸變得陰鸷。過了一會兒,他掏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
“丁子,昨晚你拍到了麽……不,不用馬上曝光,現在還不是時候……對,等過一段時間,你不是說外頭那誰手上還有他們激吻的照片麽……嗯,你試試看弄不弄得過來吧,辛苦……”
他挂了電話。
小學快上課了,路上的車漸漸少了。盛安林雙手插兜過了馬路,臉色陰沉地坐進自己車裏。
既然她那麽不顧當年的情分,處處給他甩臉色看,那他也不會顧當年的情分。
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當晚周時泱就回江都拍戲去了。
舒槐處理完堆了一天的工作,一直到快十一點才回家。她剛剛踏進家門,周時泱的電話很适時就打了過來:“到家了?”
舒槐甩掉高跟鞋:“嗯。”
周時泱低笑:“還沒吃飯呢?”
“之前叫了外賣,忘記吃了。”舒槐疲憊地癱在沙發上,“你呢。”
“我還在拍夜場戲,你快去吃飯吧。”周時泱的聲音嚴肅起來,“你的胃不好。”
舒槐哼唧哼唧了半天,總算被他罵進了廚房。打開冰箱的時候她還在納悶:“哎,你怎麽知道我胃不好的啊?”
“……之前問別人的。”
“啊?你向誰問的?”舒槐調笑道,“沒想到你之前就在搜集我的信息啊,觊觎這麽久了都?”
周時泱一本正經:“嗯。”
舒槐來勁了:“什麽時候啊?”
她翻出一包速凍湯圓,關冰箱的時候又看到周時泱媽媽送給自己的那包幹桂花,想了想,還是把它拿出來了。
那邊周時泱不說話。
舒槐邊拆湯圓邊猜:“進公司的時候?我第一次見你的那個宴會上?……難道是我出道拍戲的哪會兒?!”
“反正我很早就很喜歡、很喜歡你了。”周時泱避重就輕,“舒總,我現在算是真正賣身給你了吧?你打算給我什麽好資源?”
舒槐:“……”
她原來怎麽沒發現周時泱是個這麽騷的人呢?
她靠在廚房吧臺旁,四兩撥千斤地把球往回踢:“別胡扯,就親了幾下,你這算賣身給我?還沒有吧。”
周時泱很大方:“舒總,我不介意你現在更進一步的。”
舒槐:“……”
好吧,第一回合,you win。
水開了,舒槐把湯圓放進鍋裏,看着它們在沸水裏翻滾。兩人都沒有說話,明明四周和從前一樣安靜,但舒槐聽着周時泱綿長的呼吸聲,心裏像是突然被什麽東西填滿了一樣,很歡喜。
她覺得自己大概比前一天距離喜歡周時泱更近了一步。
湯圓出鍋,撒上桂花。
舒槐嘆道:“你媽媽給的桂花味道很濃,好香啊。”
“她做的東西一直很好吃的。”周時泱說,“要不你以後都去她那裏吃飯?也省得自己做了。”
舒槐:“不用……”
周時泱一錘定音:“我等下就和她說。我媽每天本來就沒事,你去她很高興的。”
舒槐鬼使神差地“嗯”了一聲。
她想到那個漂亮的女人,和那個溫馨的小院。
她确實很喜歡那裏。
遠遠的有場務過來叫周時泱準備下一場戲,他又匆匆叮囑了舒槐要按時吃飯,最後來了一句:“女朋友,我真喜歡你。”
然後挂了電話。
舒槐拿着電話,一臉無語。
這麽黏膩的話,她向來是嫌棄的。但是被周時泱隔着聽筒說出來,好像覺得有點不一樣了。
她想了想,也不知道哪裏有不一樣,反正就是挺可愛挺喜歡的。
再吃了一個湯圓。
啧,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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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如下:
全淡水鎮的中學生只認兩個大哥。
一個是實中猴哥,一個是南山浪野。
前者是許念表哥。
後者麽……親戚->同桌->男朋友->老公。
回望這大浪淘沙的二十幾年。
許念表示,很刺激。
*此文送給一起追過周傑倫的那些年。
因為要上夾子,明天就暫時停更一天啦,後天晚上會更一章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