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12章
蕭恰似的手很溫暖,指尖纖細,指腹卻粗糙,方逸北的手被她攥在手心裏,以十指相扣的方式。
她不說話,臉卻紅成了蝦子,仿若方才那個淡定異常用輕飄飄的幾句言語去威脅方玉緋的人不是她。方逸北揚起下巴,看了一眼天色,和方玉緋說了一會話之後,天已經黑了。
方玉緋是右相的嫡女,自小在方府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而他方逸北,不過是一個侍所生,在父親去世後右相府沒人正眼瞧過他。從小到大……從小到大……
他側眸看了一眼一本正經看着路的蕭恰似,她耳垂鮮紅,然而面色淡淡,只是偶爾或用眼睛偷偷看他。
從小到大,只有這個人将自己放進了心裏。不論他怎麽冷待,那顆心卻從來不曾變過。他記得自己死之前想過的,他想,如果能夠重來一次,一定要将這個小姑娘放在心坎坎上疼。
他這樣想着,順帶反手握緊了蕭恰似的手。
身邊的人動作一僵,近乎是慢動作一樣的扭過頭看他,聲音斷斷續續,像是被人刻意打斷,卻又像在刻意吊着他的胃口似的:“……北北。”
方逸北點了點頭,低聲應了一句:“我在。”
她張了張嘴,最後低下頭看着兩人交握的手。燈光很暗,可是方逸北的手卻依然很漂亮,那是一種不分性別的美。手背的肌膚滑膩白皙,軟的像是沒了骨頭,她只是看一眼,就覺得心馳神往。
方逸北見她這副傻愣的樣子,忍不住彎了彎唇,眼裏流露出笑意:“你當真去過花滿樓嗎?為什麽說起來那麽熟稔?”
“去過。”蕭恰似很少騙他,此時也是坦誠:“從前和于衡和趙覓柔她們去過很多次。”她對于男女之事沒有那麽多的心思,只是方逸北問,她便也就答了。
“那去花滿樓,都是做些什麽事?”方逸北又問,聲音輕柔入骨。
蕭恰似誠懇道:“其實也沒有什麽事情,無非就是叫幾個侍子倒倒酒,跳跳舞什麽的。”
話音一落,方逸北猛然頓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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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恰似對他堪稱小心翼翼,握着他的手都不敢用太大的力,他輕輕掙紮就掙了出來,方逸北哼了一聲,“倒酒?跳舞?”
蕭恰似點頭,不以為意。
“似似,接下來是不是就該脫了衣服睡覺了?”方逸北見她懵懂,忍不住譏諷。他又想起了扶央肚子裏的那個孩子,那是蕭恰似的嫡長女。雖然女子一夫三侍堪稱常态,可方逸北自小見慣了右相留戀花叢,對于花心的女子便總不怎麽瞧得上。
更何況蕭恰似說,她和扶央親過。
……可他兩輩子,都只和她一個人親近過。
方逸北嘴角勾起,本就清冷的容貌生生添了一股魅惑之意,他又問:“似似,有了我還不夠嗎?花滿樓裏的男子有我好看嗎?”
蕭恰似搖頭。
他們站的這一處偏僻,恰巧在拐角處,除了微弱的燈光照射進來,幾乎沒有人行。
方逸北煞時委屈極了。
蕭恰似說喜歡他,在他心裏喜歡一個人就該是一心一意的,怎麽都不該改變的。可是蕭恰似在喜歡他的同時,還會去花滿樓找別的男子,甚至還會和別人親吻。
燈光太暗,蕭恰似看不清方逸北的臉,只能下意識地問:“北北,你怎麽了?不高興了嗎?”
方逸北不理她,他性子本就蠻橫,只是自小過的凄苦,便收斂了許多,将那些情緒全埋在心裏不敢表現出來。但是蕭恰似性子軟,溫溫吞吞斯斯文文的,也服他的管,往往是他說什麽,蕭恰似就照做。
“蕭恰似,現在、以後,妓|院那種地方你都不許再去。”方逸北一字一頓,吐字極為清晰。
蕭恰似下意識的點頭,“好,你說不去,那就不去了。”
“也不許再去碰別的男子。”方逸北咬重字音,胸口起伏,最後吐出這一句話:“要是被我發現,你去找別的男子,蕭恰似,我、們、就、和、離。”
他朝她臉上吐了一口氣,像是覺得不夠似的,轉身扔下她一個人就往回府的方向走。
動作幹淨利落,搞不拖泥帶水。
方逸北在心裏默默數着數,三、二……
還沒等他數到一,眼前就出現一道被月光拉長的影子,蕭恰似站在他身後:“北北,我發誓,以後不會再去妓|院,也不會再去碰別的男子。”
影子的手臂從身側擡起,四指并攏,指着前方,蕭恰似又問:“不和離可不可以?”
她以為方逸北不會理她,又像以前一樣自顧自的生氣,她雖然不知道方逸北在氣什麽,但是,不管他說什麽,她答應就是了。
答應了,起碼下一次方逸北的态度會好一點。
下一刻,她的手被人握住,眼前視線變窄,眼眸擡起一點,看到了方逸北的臉,那張臉一如既往的好看。
蕭恰似咽了咽口水,腦子裏浮現起方逸北的吻。他身上的氣息很好聞,吻也很輕柔。
方逸北将她的手拉了下來,語調平靜的問:“知道錯了?”
“知道了。”
蕭恰似答的痛快,沒有絲毫猶豫。
“真的不去了?”方逸北又問。
“不去。”蕭恰似堅決的搖着頭,以自己的信譽做擔保:“就算是以後于衡趙覓柔她們用繩子綁着我我也不去,我要是去了,以後說話便無人信。”
方逸北抿唇,蕭恰似這誓言夠狠,連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
他點了點頭,笑道:“和王爺和離之後,除了一個被人嘲笑的身份之外,我什麽都得不到。”
蕭恰似詫異擡頭。
方逸北又道:“方逸北不是傻子,即使是為了榮華富貴也不會和王爺和離。”
蕭恰似咬緊了唇。榮華富貴四個字,太紮心了。她當初娶方逸北,靠的無非就是自己的地位,以及那股子不管不顧的果敢。
她仍舊是不太相信方逸北說的喜歡她。那像是一個五彩斑斓發着光的夢境,耀眼的奪目,可是夢境總會醒來。蕭恰似從來都是一個克制的人,只是在方逸北身上,貪得無厭了些。
得到了他的人,便總想着要他的心。可是一個人的心,又哪裏是那麽容易掌控的?
方逸北随随便便幾句話,就能讓她卸下全部的心防,甚至連身處何處都能忘掉。
“更何況……”
方逸北清了清嗓子,在蕭恰似的視線下淡淡出聲:“我也并非只貪圖王爺的權勢地位與榮華富貴,這些東西,只要我點頭,自然有人願意雙手奉上。”
誠然,方逸北的确有說這樣的話的資本。世間少有這樣的男子,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都像是在刻意撩撥人的心,可是偏偏氣質卻又清冷,兩者對比,更讓人情難自禁。
蕭恰似問:“那是……為什麽?”
方逸北的臉湊近她,問:“我好看嗎?”
蕭恰似點頭。
要是不好看,也不至于讓許多女子只見了一面便再忘不掉。
方逸北揚唇,展顏道:“似似,我在你身邊是因為——”
蕭恰似屏氣凝神,認認真真的等着後面的話。
方逸北說:“是因為我喜歡你。”
他身後是清冷低矮的民舍,身側是擺着小攤的商販,而他的聲音在夜裏傳進她耳裏。
他說,是因為我喜歡你。這樣的認真,不含一絲玩笑。
他眼睛亮的像是盈滿了一整條銀河的星星。
蕭恰似聽不見風聲,甚至連突如其來的小雨砸在臉上都沒有感覺,她只知道,方逸北認認真真的對她說,我喜歡你。
這句話,她等了半年。
她曾以為,自己要等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