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第27章

他說完話後便垂下了眼,只将手搭在蕭恰似的左手背上,蕭恰似似乎是僵硬了片刻,她的手在他掌心之下,一動也不敢動。方逸北看了一眼碗裏的肉,這才道:“我在王府時時常會想起你,吃飯時會想我準備的點心你愛不愛吃,睡覺時會想有你陪在我身邊,做什麽都好,就是想,要是能抱着你睡覺,就很好。”

蕭恰似擡起頭,眼裏映着燭火,一雙眼妩媚的近似妖精,然而眼神卻清澈似水,像是能一眼就望到頭。

方逸北抓緊了她的手,聲音舒緩低沉,聽起來格外溫柔:“有時候,我看着賬本,也會想你。我想,那些賬本原先都是扶央在打理,所以我會後悔,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他,也一點都不想把他送到你身邊,似似,我是一個很小氣的男人,也沒什麽大志向,身為你的夫君,我只想獨占你,我不想你身邊出現任何男人,不論你喜歡,還是不喜歡。總之,我是不喜歡的。”

蕭恰似原本點了點頭,輕聲嗯了一聲。

方逸北又笑了笑,手指摸着她的手背,最後握上了她的手腕:“我聽于衡說你快死了的時候,心裏很着急,可是着急了一會兒之後,我又不着急了。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蕭恰似順着他的話問:“為什麽啊?”

方逸北說:“我想,若是你死了,我就陪着你死;若是你還活着,我就陪着你,一生一世,直到白頭。”桌上立着的蠟燭燃着,燭火搖曳,方逸北認認真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說:“我從前做過一個夢,夢裏有很多荒唐事,後來夢醒了,醒來之後我想回頭了。”

蕭恰似眨了眨眼,仍舊是帶着笑看着他。

“我以前幫蕭恰樓做了很多事,大多都是不怎麽好的,我以前幫着她害了你很多次,很多很多次,都差點害得你沒命。”方逸北摸了摸她的臉,不再笑了,臉上是蕭恰似看不懂的悲憫:“似似,我不想再幫她了,也不想再站在她那邊了,我想回頭了。我想重新愛你,好好珍惜你,這一輩子,都只對你一個人好。”

蕭恰似的手指動了動,最後還是等着他說話。

一般來說,這種渣男回頭的時候,女人都應當義正言辭的拒絕的。可是,蕭恰似聽着他清澈悅耳的聲音,看着那張無數次出現在她夢裏的臉,看着如神祗一般的男人,用這樣愛憐的眼神看着她,她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只有這一刻,她才覺得,是真的委屈了。

她是女帝引以為傲的長女,是父君最疼寵的獨女,更是自小被無數人衆星捧月般長大的昭王殿下,大皇女殿下。其實誰都有驕傲的,誰都有小脾氣的。

有時候她也會想,不就是個男人嗎,為了一個男人,毀了自己的名譽,甚至還在身邊埋了個禍引,值得嗎。值得不值得,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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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頭一次這麽喜歡一個男子,甚至喜歡到覺得,就是為了他死了,也覺得沒什麽所謂。

追逐一個人需要的是滿腔愛意,和一顆執着的心,再加上那麽一點勇敢,就夠了。可是原諒一個人,要的卻不僅僅是這些。

她從來都不是大方的人,陰險狡詐,詭計謀虐,這些她都做過,甚至也曾經用各種小心思去整自己的至交好友。她虛僞,她陰險,甚至,她完全就不是什麽好人。

就算蕭恰樓不對她動手,早晚有一天,她也會親手殺了她的。

可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原來這世上真的有這樣的一個人,他一颦一笑,舉手投足,甚至就連低眉淺笑的表情,都能讓她心軟成泥。她忍不住的就想靠近這種美好,會想把自己洗的幹淨一點,她想,是不是心幹淨一點,手上也幹淨一點,就能用手接住這樣的美好了。

就算遍體鱗傷,卻還是想笑着對他說沒關系。

這種感情,蕭恰似不知道是什麽。

像是喜歡,卻又像是比喜歡還要深重,重到她若是失去他,連呼吸都會覺得困難。

方逸北又說:“似似,我真的很喜歡你,也很想和你真心相待一輩子。”他伸出一只手,四指并攏,大拇指垂在手心,指着天立下誓言:“我方逸北,對天發誓,從今往後,将一顆真心全給你,再不騙你,再不瞞你。若是有人想傷你,我用我這條命護在你身前,你死,我死。如若違背此誓,就讓我名譽掃地,遭挖心而死,死後屍骨被萬人踐踏。”

蕭恰似舔了舔唇,将他的手臂按了下來,她說:“剛才的誓言不作數。”

方逸北表情僵了僵,一句為什麽偏偏問不出口。

蕭恰似眼裏藏着笑,低聲一字一句地道:“若有人傷我,我不必你護在我身前,我若死了,北北你好好活着,過自己的日子便是。我不要你的命,你的命對我來說,沒有多大用處。我只想你好好活着,華服美食,金玉繞身,衣食無憂,不必為任何事煩惱,日日都能活得舒心暢快。”

方逸北眼睫顫了顫,眼睛有些酸澀,忽然有些想哭。這些年,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這樣的話,也從來沒有人,待他這樣的好。

蕭恰似笑着撫了撫他的眼角,溫聲道:“你不會是感動的想哭了吧?”方逸北點了點頭,聲音發着顫,他哽咽道:“似似,你真的,很好。”

她很好很好。

對他而言,這世上再沒有比蕭恰似更好的人了。

蕭恰似輕笑,用指尖挑了挑他的眼睫,“別哭了,我話還沒說完呢。”方逸北怔怔的看着她,表情呆呆的,一張臉在燭火下,像雕刻般精致無瑕。

“我不要你的命,可是我要你的愛啊。從今往後,你心裏只能有我一個人,如有異心,那我們今日說的話就都不算數了。”

話才說完,方逸北就伸出手,隔着一張桌角,抱住了她的肩。蕭恰似消瘦卻不瘦弱,方逸北覺得,這樣的女子抱起來最舒服了。

蕭恰似似乎又變成了那個在他面前沒腦子的癡漢,被他抱着的時候呆呆的,甚至還傻乎乎的笑出了聲。

方逸北松開她的時候,蕭恰似一雙眼已經笑得彎成了月牙兒狀,漆黑的眼瞳裏滿是細碎的光點,那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直勾勾的看着他。

桌上放着的飯菜都有些涼了,邊陲鎮上天氣寒冷,飯菜放過一會兒之後冷的像冰一樣,手碰上瓷碗的時候能将人凍得收回手。

方逸北有些抱歉的抹了抹眼角,說:“剛才說話太激動了,都忘記了你還沒吃飯。”蕭恰似搖了搖頭,“沒關系的,我不餓。”

她早上就吃了一頓飯,期間守着方逸北醒來也忘記了吃飯,現在哪裏是不餓,分明都快餓暈了。可是她還是笑着說沒事,她不想讓方逸北內疚,也不想讓他心裏不好受。

方逸北按了按胃,可憐巴巴地說:“可是,似似,我餓了。”

那雙眼睛美得像陽光照耀下的水晶石一樣,蕭恰似又咽了一口口水,她端起飯菜,道:“我去給你熱一熱,熱一下就能吃了。”

方逸北覺得心裏暖暖的,他問:“似似,你會熱飯菜?”

蕭恰似沉默了一會兒,看了他一眼之後,更加的沉默了。方逸北還想再說什麽,蕭恰似卻已經陳懇的搖了搖頭:“不會。”

方逸北:……

現下時間已經很晚了,驿館裏的廚子已經睡了,跟着方逸北一起來的護衛們都在驿館裏找了間房,自顧自的安頓好了。

最終飯菜是方逸北自己親手熱的,他沒幹過這些事,可是卻也不能讓蕭恰似來做,她舞刀弄槍慣了,怕是連見人家做飯都不曾見過。

這裏的廚房也很破爛,方逸北蹲在地上生好火,讓蕭恰似坐在竈邊幫着加柴火。

方逸北将飯和菜分開熱,鍋裏很快就響起滋滋的聲音,紅色火光下,他垂眼看向乖巧縮在竈邊的蕭恰似,心裏忽然溫暖了起來。

外面已經下起了雪,小雪飛飛揚揚落在地上,化成小水珠消失無蹤,落雪的夜晚格外安靜,蕭恰似認真盯着竈裏的火苗,豔麗張揚的臉上平添了幾分煙火氣。

分明沒有人說話,分明,只有鍋鏟與鐵鍋碰撞的聲音。

可他的心裏,卻不覺得孤單。

他有漫長的一生能陪着她,重活一世,他能把自己的愛給她,也能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對她好。

飯菜很快就熱好了,方逸北用碗盛起後将飯菜放在了廚房裏的小桌上。

蕭恰似雙眼亮晶晶的盯着被他熱糊了的菜,一臉驕傲的說:“北北,你真是太賢惠了!”

方逸北默默咽回想說的話,配合的點了點頭。

心裏卻忍不住腹诽起來,蕭恰似……究竟是什麽眼光,對着一碗糊掉了的菜都能誇他賢惠?

賢惠?

方逸北從沒想過,這樣的一個詞,能與他搭上關系。

京中人傳他,傳的無非是容貌與那些酸腐的才學,甚至,還有一些女子見他一眼之後就将他誇上了天,說什麽神君轉世,舉世無雙。

可是,第一次有人誇他賢惠。

他将賣相比較好的菜夾到了蕭恰似碗裏,最後說:“我以後,會更賢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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