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29章
直到從趙府出來,于廿都還是恍惚的,全靠着于衡的攙扶才勉強站着走出來。
于廿嘴裏一直喃喃念着,果真是要死了。
于衡垂眸看了他一眼,想說些什麽,最終卻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她一直隐約覺得,自家弟弟或許是有了心悅之人,卻從未想過,那人會是蕭恰似。
嚴格來說,蕭恰似于男子而言并不是一個好的歸宿。她可以是一個很好的上位者,可以将整個國家管理的井井有條,甚至也可以是一個讓人感到如沐春風的好友,你能與她說說笑笑,亦能把酒言心,肝膽相照。可是這樣的一個人,偏偏卻不适合為男子的良人。
于衡一直知道,蕭恰似心中是有那個位子的,也是想要爬上去的。這樣的一個人,可以濫|情,可以薄情,甚至也能無情,卻偏偏不能專情。見過蕭恰似是怎樣喜歡一個人後,于衡便愈發覺得,這個人,給弟弟做妻主,的确不是什麽好主意。
帝王的愛是莫大的榮寵,妻主的疼愛,也是無數男子夢寐以求的。
可是,這樣的愛,卻也是毒藥。于衡擡眼,看了一眼空蕩冷清的昭王府,忍不住想,若是多年後蕭恰似當真成了那個坐在高位上,睥睨蒼生的人,她是不是真能守着自己的那份初心,不被權力遮蔽雙眼,也不被身邊的各種誘惑蒙蔽心智,更不受人的挑釁,仍舊是用初心去愛着那樣的一個人呢?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也沒有人能給出答案,甚至就連蕭恰似自己都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心中有了蒼生,有了百姓,有了天下,能給自己心中的人的位置便會很小。
于衡垂下眼,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腦袋,溫柔的說:“廿兒,她不會死的。”
于廿仰起頭,呆呆的眨了眨眼,就連眼眶都有些紅。
“廿兒,”于衡笑了,“若是殿下沒有死,等她回來,我請她為你擇一位良人嫁了可好?”
身邊沒有人說話,只有風呼呼的吹,于廿忽然想起兩年前,蕭恰似迎娶正君的時候。那是他尚年幼,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也不知道自己對蕭恰似究竟是什麽感情,他只覺得高興,高興自己的另一個姐姐終于找到了喜歡的人,可是高興之餘,又有一點失落。
那點失落埋在心底,也沒人發現。
直到他長大,小小的男孩子長高了身高,壯實了身體,長成了一個小小的少年,他才知道,那點失落,就是喜歡。
Advertisement
于廿望着于衡的眼,攥緊了袖口,笑着說:“我才不要嫁人,我得一輩子陪着姐姐的。”
于衡收回手,看着他上了馬車,最終咽回了想說的話。
罷了,他還小,讓他懂這些,又是做什麽呢?
也太過殘忍了。
于衡回到府上的時候,張護衛也奉着蕭恰似的命令從邊陲回來了。
于衡牽着缰繩的手用了幾分力道,止住了馬兒的行進,她從馬背上下來,行至于府門前,瞥了一眼守在門前的護衛,護衛們識趣地拉開了門,也不敢去看她們。
張護衛跟在于衡身後,一時有些忐忑。她是知道于衡為了蕭恰似的事情有多擔心的,可若是現在于衡知道,蕭恰似只是在耍她們玩兒,張護衛也不知道于衡會是什麽樣的。
她垂着頭,不敢說一句話。
可是,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穿過游廊,走到沒人的僻靜處,于衡才開口:“正君可是送到了?”
張護衛說:“是。”
于衡轉過身,聲音隐隐有些顫抖:“殿下……當真……”頓了頓,于衡握緊了拳,掩下心底的情緒,終于平穩下了聲音:“殿下當真重傷?”
張護衛想了想,最終挑了幾句蕭恰似讓她說的話:“殿下身體很好,殿下說,受傷是形勢所迫。”
于衡沉默良久,擺了擺手道:“你下去吧。”
不知為何,張護衛總覺得,于衡話裏有話,而且說話的聲音還顯得特別的虛弱。
形勢所迫?
于衡嗤笑,心裏既有被欺騙的憤怒,又有一種莫名的高興。她果然沒有看錯這位大皇女殿下,果然啊……果然。
游廊邊便是水池,水池上漂浮着一些枯葉子,于衡盯着随着水流漂泊的枯樹葉子看了一會兒,忽然低聲笑了。
笑聲響在游廊上,隐隐有幾分癫狂意味。
置之死地而後生,也虧得這位大皇女殿下想得到。
一般人都會在去北地之前就想着法子破這個局,然而蕭恰似卻是在邊陲才讓自己受了傷。一來全了她自己的美名,二來,也相當于是将自己從虎狼之地拯救了出來。
邊陲鎮上下着雪,北地嚴寒,冬季的雪下的格外大,雪花簌簌的落在樹上、地上,很快整個天地就白茫茫的一片,再看不清潔白的雪之下,隐蓋的東西是什麽了。
蕭恰樓已經很久沒有再派人來刺殺她,這種可以一覺睡到天亮的感覺,蕭恰似十分的懷念,然而隐隐又覺得有些不夠勁兒。
半途而廢是一件非常不好的習慣,既然她還沒死,蕭恰樓就應該一直繼續努力啊,努力的殺死她,這樣才夠味道,也更足已讓人佩服。
就這麽放棄了,轉而去想了別的法子,蕭恰似還有些瞧不起她。
她手肘撐在窗柩上,手掌接着雪花,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懷裏還捧着火爐,全然一副享受的樣子。
她如今在邊陲,也沒什麽要操心的事,只要好好等着蕭恰樓過來,再做一場戲就好了,日子過得倒也還十分的平靜。
沒過多久,隔壁房響起窸窸窣窣的穿衣聲,蕭恰似連忙關上窗,快步走到走道上等着方逸北拉開門。
驿館的房間很小,床也很小,是以,就算是方逸北表示了很多次他不介意之後,蕭恰似卻還是堅持,堅持着讓他睡在隔壁。
這樣,床也大了,兩人之間隔得也不算遠,甚至,如果夜間有什麽風吹草動,她還能在第一時間內保護他。
蕭恰似靠在牆上,腳尖點着地,數着時間。
半刻鐘後,房門紋絲不動。
蕭恰似想,或許是北北需要時間打扮?
時間過去了一個時辰。
房門依舊緊緊關着。
蕭恰似依舊十分有耐心的站在牆邊,等着房門打開。
雪停了,邊陲鎮上透出微薄的日光。
房門還是沒有動。
蕭恰似忍不住擡手敲了敲門,房間裏面還是沒有聲音。
這是……出事了?
蕭恰似擡腳,一腳揣開了木門。
房間裏面的氣氛很好,甚至還有一種睡了一夜之後的溫馨感,祥和又平靜。床上方逸北從被子裏面冒出腦袋,揉着眼睛看向門口。
天光大亮,日光刺眼的射進房間,房門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一個白衣女子逆光站在門上,轉着腦袋打量着房內的光景。
方逸北問:“大清早的,你做什麽?”
蕭恰似在房間裏面并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或物,這才從門板上跳下來,有些愧疚的問:“一個多時辰前我就聽見你穿衣裳了,怎麽現在還沒起呀?”她撓了撓腦袋,呼着氣說:“我還以為你受到了什麽危險……”
方逸北輕咳一聲,面色潮紅道:“你把門關上,關上我們再說話。”
蕭恰似哦了一聲,看向地上的門,有些為難:“可是……門被我踹沒了。”她眨巴着眼睛,可憐兮兮的問:“要不,我讓人來修修?”
修門這種活計,蕭恰似時不會的。
方逸北紅着臉說:“那你過來。”
蕭恰似乖乖的走了過去,蹲下身問:“怎麽了?”
方逸北裹緊了身上的被子,繼續紅着臉說:“你抱我去隔壁,這間房門壞了。”
蕭恰似隔着被子抱起了他,走過走廊後将他放在了自己床上,最後關上了門。
方逸北松了一口氣,從被子裏拿出一塊手帕,随手扔在了地上。
蕭恰似這才注意到,他的肩光|裸在外,沒有穿亵衣,她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手帕,手帕是白色的,裏面包裹着不知名的東西,從中間鼓了起來。
蕭恰似眨了眨眼問:“北北,你睡覺都不穿衣服的嗎?”還沒等方逸北緩過氣來,蕭恰似又道:“你這樣很容易風寒的。”她伸手替他裹緊了被子:“喏,沒穿衣服就要多蓋點被子,不能透風的。”
方逸北:……
他任由蕭恰似将自己裹成蟬蛹,只露出一張臉在外面,蕭恰似看起來沒有什麽不自在,臉色十分平靜,眼裏也是不容虛視的關心。
“你也上來。”
方逸北說完這句話,就将臉埋進了被子裏。
蕭恰似眨了眨眼,解下披在身上的狐裘,坐到了床榻上,她抱着膝蓋問:“上來了之後呢?”
“你躺下。”
方逸北往裏縮了縮,空出小塊地方給蕭恰似躺。
蕭恰似依言躺下,又問:“躺下了之後呢?”
說完,她整個人就已經被方逸北裹緊了被子裏,手稍稍一動,就能碰到他光着的胸膛,他用被子罩住她的臉,被子裏面有些腥腥的味道。
蕭恰似咽了咽口水,問:“這是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