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第42章

方逸北笑問:“你親手捏死的,蛇?”

他面前放着一個很大的竹筐,框子裏面起碼有七八條蛇,這些蛇都是死蛇,被堆在竹筐裏,看起來有幾分滲人。

蕭恰似低着腦袋,沒吭聲。

方逸北把竹筐蓋上,又說:“蕭恰似,你幹嘛老騙我?去山上狩個獵都要買死蛇回來忽悠我,這大冬天的蛇不用冬眠的嗎?這麽輕易就被你抓到了你還真是厲害啊。”他頓了頓,終于是把自己心裏的話說了出來:“你去狩獵是不是故意的啊?就是想給別人空子去救蕭恰樓?”

蕭恰似頭垂得更低,整個人散發着一種柔弱無辜的氣場。

方逸北點着她的腦袋,語氣不善,“你老是這麽騙我,做什麽都不跟我說清楚,難道你不想殺她,我還會逼着你殺了她嗎?你有什麽事就好好說呀,我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蕭恰似聞言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對,你是講道理的人。”

“那你放她走,到底是想幹什麽?”方逸北支着腦袋,頗有一副得不到答案就掐死她的感覺:“你不是想殺她嗎,她都被我打成那個樣子了,你現在殺了她,責任大可以往我身上推,放她走幹嘛?”

蕭恰似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搖頭小聲說:“我哪敢把責任往你身上推呀。”

方逸北用完好的左手掐她的臉,正色道:“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別整一堆有的沒的,好好說話。”

蕭恰似皮糙肉厚,他捏了好久都沒捏出什麽來,方逸北松開手,“說話。”

蕭恰似說:“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方逸北點了點頭,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蕭恰似說:“這件事情,大概可以從五年前說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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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逸北擺出一副聽故事的态度,順帶将方才為了顯示氣場的蛇扔到地上。方逸北想,五年的故事,應該是一個很漫長的故事了。

他從床上摸出暖爐,又蓋上被子,這才對縮在桌子邊的蕭恰似點頭道:“你講吧。”

蕭恰似沉默了一會兒,慢慢開始講:“五年前樓兒性情大變,後來我發現她身後有人在故意引導她,前幾天于衡寫信給我,說她背後的人可能是左相。她來邊陲後我讓柳柳去看了看,雖然什麽都沒看出來,但依稀猜到她身邊應該是有其他勢力的人守着的。所以,我就想着放她走,引出她身後的人來在,最後再一網打盡。”

方逸北問:“還有嗎?”

蕭恰似說:“沒了。”

方逸北遺憾道:“這故事真短。”

蕭恰似:“本來也沒有多長……”

方逸北問:“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

方逸北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這故事還挺複雜的,就是你講的比較無聊。”蕭恰似抱住了自己的膝蓋,委屈地看着他。

“我記得驿館裏面不是有塊搓衣板嗎,你——”

方逸北話還沒說完,原本蹲在桌角旁邊的蕭恰似已經一溜煙的跑了,只留給他一個短暫的背影。

一直到晚上,蕭恰似都沒出現在驿館裏,整個人像是一下子人間蒸發了一樣。

方逸北問柳柳:“你家殿下去哪兒了?”

柳柳扒着碗裏的飯,誠實的說:“殿下說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可能很晚才會回來。”

方逸北難得開始思考,他對蕭恰似,是不是要求太嚴格了,所以才導致她連家都不敢回了?可他原本就是這樣的性格,一時要他改,也不可能改的過來。

他幼時喪父,備受淩辱長大,性格較常人來說顯得更為孤僻,再有就是,對于自己在乎的人,有一種近乎執拗的占有欲。他接受不了蕭恰似對他冷待,更接受不了她騙他。

可是今天,因為他的性格,蕭恰似走開了。

方逸北有些難過的想,他是不是真的,除了這張臉之外一無是處?甚至,連自己喜歡的人都守不住?

他蹲在走廊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漆黑的樓道,現在已經過了子時,天空漆黑,連一顆星子都沒有,冷風呼呼的吹在他身上。

驿館裏面的人都睡了,蕭恰似卻還沒有回來。

方逸北眨了眨眼,覺得眼睛裏面熱熱的,有一種想哭的沖動。從父親死了以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情感了,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心裏被生生剖開。他蹭了蹭身上裹着的狐裘,領子毛茸茸的,卻一點溫暖都感覺不到。

在他蹲的腳快廢掉的時候,樓道上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方逸北擡起眼,正對上貓着腰爬樓的蕭恰似。

四目相對的瞬間,蕭恰似迅速低下頭,語氣真誠道:“北北我錯了,以後再也不這麽晚回來了。”

方逸北吸了吸鼻子,哽咽的問:“你去哪兒了?”

蕭恰似尴尬的笑了兩聲,撓着腦袋十分不好意思的說:“我去買搓衣板了。”

方逸北又問:“你買搓衣板幹嘛?”

“……”蕭恰似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低聲解釋道:“驿館裏的搓衣板,凹槽太深了。”方逸北點點頭,表示理解,蕭恰似從身後掏出一塊平平整整的木質板,道:“我可以跪這個嗎?”

方逸北沒吭聲,蕭恰似又果斷的把木制板扔在地上,期期艾艾的說:“北北……我錯了。”

她還在想該說些什麽的時候,雙腿就被方逸北抱住了,他的臉貼在她腿上,聲音暗啞的說:“似似,你以後不要什麽話都不說就走了。”

蕭恰似摸着他的發頂,保證道:“那我以後說一聲再走。”

方逸北擡起手,毫不客氣的沖着她的屁股打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我差點以為你是厭煩我了!我還以為你讨厭我了,不喜歡我了,所以才跑的那麽快,甚至連句話都懶得跟我說!”

蕭恰似紅着臉,小心翼翼的把他的手從自己屁股上移開,臉上燙燙的,“我沒有不喜歡你,你這麽好,是人都會喜歡你的。”

方逸北抽泣了兩聲,很快又抹幹眼淚,“那你以後不許在騙我,要去做什麽都要告訴我,我做的不對的地方你也要告訴我。我很好說話的,只要你說了,我就會改的。你要是不喜歡我了,也要告訴我的……”

蕭恰似不太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難過,也不知道方逸北為什麽會哭,她只好拍着他的背,“北北,你別哭了,你沒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你哪裏都很好,沒有什麽需要改的,就這樣就很好了。”蕭恰似笑了笑,半開玩笑道:“我覺得,我不喜歡你的時候,大概是我死了以後吧。”

方逸北仰起頭,憤怒的瞪了她一眼。

蕭恰似閉上嘴,不敢再說話。

她覺得,方逸北這樣很好。喜怒哀樂都明确,不像她,面子上幹淨,可裏子裏卻怎麽都洗不白了。

如方逸北這般的人,大概是她和蕭恰樓這種人最渴望的了吧。他像一張白紙一樣,幹淨的不染纖塵,甚至,連心都是單純的。

方逸北倒是反常的沒有再繼續訓斥她,只是撒嬌似地說自己腳疼,要她抱。

第二天是除夕,昨天睡得晚,方逸北醒的也晚,一直到日上三竿才睜開了眼,他身邊的位置是空的,他伸手摸了摸床褥,冷的。

蕭恰似在帶着柳柳她們貼對聯,她手下的這些人可以說是從出生起就沒有過過年,對聯是方逸北親手寫的,都是一些很俗但寓意很好的對子,像什麽迎財神,多子多福之類的。

方逸北下樓的時候,蕭恰似正在和柳柳說笑,平日裏一張臉冷的跟冰似的柳柳生生被蕭恰似說的整張臉漲紅,活像蝦米似的。

他輕手輕腳的走到蕭恰似身後,正想吓她一跳,卻聽到柳柳對着對聯若有所思的說:“殿下,我覺得昨天來給正君上藥的那個小大夫就挺好看的。”

方逸北沒動了,等着她們繼續往下說。

蕭恰似說:“柳柳,你……瞎了嗎?”柳柳似乎是有些生無可戀,蕭恰似又說:“有北北在,你居然還會覺得別的男人好看?!”

方逸北把玩了一下肩上的頭發,柳柳又說:“殿下,我覺得,我似乎有點喜歡那個小大夫。”

“可是,你怎麽知道人家喜歡喜歡你?”蕭恰似似乎有些疑惑,“他寫你寫了情詩,又或是他家裏人來給你說媒了?”

柳柳似乎是懶得和蕭恰似說話了,最後摸了摸對聯就走了:“這字兒寫的挺好看的。”

“是呀,字如其人嘛。”蕭恰似毫不客氣的說,“人好看,字肯定也好看啊。”

方逸北覺得心裏甜絲絲的,他咳了一聲:“似似。”

蕭恰似回過頭,看見他的一瞬間眼睛裏面像淬滿了光,她笑道:“醒啦?”

方逸北擡手遮住她眼睛,不敢再看第二眼,“走了,去吃飯。”

蕭恰似有毒,他看見她的眼睛的時候,心會跳的飛快,像是要從胸腔裏飛出來。

蕭恰似扯着他的袖子,一點掙紮的想法都沒有:“北北,我看不見,你得牽着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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