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第46章
于衡表情凄怆的蹲在樹下,手裏拿着根枯樹枝在地上畫圈圈,蕭恰似來時于衡正巧在地上畫了一個小人兒。
蕭恰似湊過去看了一眼:“阿衡你在畫什麽?”
看完之後蕭恰似呆了一下,于衡畫她做什麽?
于衡擡起頭,“殿下,臣真的不知道您到底想做什麽了。”
于衡眼中的蕭恰似并不是現在這樣的。她和蕭恰似從小一起長大,最明白蕭恰似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
蕭恰似想要這天下。
或者說,每個出身皇家的人都想要這天下,更不用說是從小就比旁人聰慧許多的昭王殿下了。
可是,現在蕭恰似卻因為一個男人自甘堕落。
一個男人而已,難道當真比這天下來得更重要?情情.愛.愛在她眼中竟是比權力更誘人嗎?
于衡不懂,也不想去懂。
“如今在殿下眼裏,臣和那個男人相比,誰更重要呢?”于衡問。
蕭恰似啞然。
這個問題……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答案不言而喻,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阿衡。”蕭恰似蹲在于衡身邊,從她手裏拿過那根樹枝,很官方很客氣的說:“你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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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衡并不領情,“殿下,你變了。”
蕭恰似說:“人都會變的。”
“從一年前起您就變了。”于衡笑容苦澀:“方逸北是惠王的人,殿下您卻還是把他留在身邊。趙覓柔說你只是一時興起,我看卻未必。殿下你是動了真心。”
蕭恰似看着她,緩緩點了點頭。
于衡嘆了口氣,“殿下自小薄情,對于男女情.事更是從不上心,誰又能想到,有一日殿下也會去喜歡誰呢?”
薄情的人最深情。
于衡很想念從前那個沒心沒肺的昭王殿下,起碼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她和蕭恰似是最好的朋友,沒有任何人比這份友情更重要。
與其說她是因蕭恰似沉迷美色不務正業而惱怒,不如說,她只是惋惜,惋惜到極點,便有幾分憤怒。
終有一日會有更重要的東西占據殿下的心。
她本可以成為最好的帝王的,帝王不該有情,帝王眼裏只能有權利,朝堂後宮争鬥,無非是權利的平衡。可她偏偏不能了,哪個帝王會這樣沉迷一個人的美色?會這樣的縱容一個男子占據她的心思?
于衡眼眸幽深,蕭恰似應該殺了方逸北的。
“我不會殺他的。”蕭恰似像是明白于衡在想什麽,不容置喙道。
于衡一板一眼辯解道,“殿下,臣沒有這個意思。正君很好,此番臣來是為慶賀,沒有其他意思。”
蕭恰似扭頭沖于衡笑,“等她出世了,阿衡你就當她老師,好好教導她,怎麽樣?”
于衡腦子裏浮現出一個容貌肖似蕭恰似的小女娃,跟在她後頭聲音甜甜的喊“夫子”的畫面。
……竟也意外的不錯。
“殿下真的覺得這樣好嗎?”于衡沒忍住又問:“成天圍着一個男人打轉,這樣真的有意思嗎?您不會覺得膩煩又或是無趣?”
于衡是真的想不通,如蕭恰似這樣地位的女子,想要多少男子沒有,卻偏偏專情的像個情種。
蕭恰似摸了摸下巴,沉思道:“大概會吧。”
很久之前方逸北不喜歡她的時候,她也曾想過的,成天圍着一個男人轉實在沒有意思。
可是,再怎麽沒有意思,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哪怕方逸北不喜歡她、厭惡她,蕭恰似還是會想往他身邊湊。
“哎,殿下好自為之。”于衡留下這句話後便離開了。
蕭恰似還是蹲在地上,盯着地面上的小人兒出神。
“想什麽呢?”
後腦勺被人輕敲,熟悉的聲音響起,蕭恰似回答:“我在想,我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她用的是陳述句,沒有疑問,只是在想。
蕭恰似從小到大行事都只是為了“利”,有利的事情就做,無利的事情就放棄。然而于衡的一番話卻讓她忍不住去想,她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方逸北站在她面前,目光垂落盯着她的發髻:“殿下聽自己的心就好,您覺得值得便是值得,覺得不值得便是不值得。”他蹲下身,抽走了蕭恰似手裏的枯樹枝,阻斷了她一直在地上畫着不規則圖案的動作:“別畫了。”
她和于衡說的話方逸北都聽到了。
她或許會覺得一廂情願付出并不值得,或許會覺得成日圍着一個男人轉實在沒有意思,甚至有一日他年老色衰,蕭恰似或許也會一并厭惡了他。
“殿下。”
方逸北握住她的手,一點一點的把她的手帶着,摸着自己的小腹,溫柔的說:“殿下并不是一廂情願的付出,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殿下了。”
蕭恰似并不願意面對自己的心,她從小僞裝慣了,便是面具也像真的。
她不願意面對,他幫她面對。
“那時候殿下才這麽高,”方逸北比着手勢:“我父親死了,母親也不再管我,是殿下背着我找醫館救了我一命。”
蕭恰似已經不記得了,茫然的看着他。
方逸北說:“我喜歡殿下是因為殿下對我好,殿下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真心待我的人,我脾氣不好,從前在右相府內受人欺淩,什麽苦都往肚子裏咽,被人欺侮也不敢反抗,我很多年沒有發過脾氣了。可是,我在殿下面前卻會發脾氣,我會打你,會罵你,也會吼你,會像管束小孩子一樣管束你。”
蕭恰似臉上的表情淡去。
方逸北捏捏她的臉,笑着說:“這是因為我知道殿下喜歡我,殿下願意寵着我,我知道我做什麽殿下都不會生氣,殿下也不會離開我。這是殿下愛我的方式,縱着寵着,我想要什麽你都給我。我愛殿下的方式就是把最真實的自己表現在殿下面前,永遠都不去騙殿下,生氣就是生氣,喜歡就是喜歡。”
蕭恰似定定看着他,呆愣的像雕塑一樣。
“我知道殿下是什麽樣的人,殿下不傻,也不善良,殿下吃了太多苦,所以學會了用為裝來保護自己。殿下其實有野心,想要皇位是因為貪戀權勢而不是為了天下蒼生。殿下也好色,喜歡我并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我好看。殿下也會生氣,殿下生氣的時候也會想殺了我。”方逸北斂下眼笑:“可是殿下不忍心,殿下舍不得我這張臉。”他看着蕭恰似的眼睛,問:“殿下,我說的對嗎?”
“是。”蕭恰似說。
“可是我現在喜歡殿下,已經不僅僅是因為殿下對我好了,我喜歡殿下的人,我也希望殿下能不那麽膚淺,喜歡一點除了我的臉以外的其他東西,好嗎?”方逸北緩聲問。
還沒等到回答,懷裏就被人強.硬的撞了進.來,蕭恰似腦袋貼着他胸口,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但是雙肩卻在微微顫.抖。
方逸北的手搭在她肩上,柔聲安撫:“殿下別哭。”
他的腰被人死死環住,蕭恰似并不打算放開他。
半晌,方逸北順從的抱住了她:“殿下,我會一直陪着殿下的,哪怕殿下不喜歡我了,哪怕殿下要殺了我。”
蕭恰似死死咬着唇,就這麽蹲着窩在方逸北懷裏無聲的哭。
方逸北真的懂她,或者說是看透了她。
她從小沒有父君,的确是吃過很多苦,也學會用面具保護好自己,在方逸北面前裝的單純無比。然她不是這樣的人,她本性冷漠殘暴,不是什麽好人。
方逸北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樣的說:“我和殿下是夫妻,殿下不用一直騙我,殿下就算沒有那麽喜歡我……”頓了頓,“我也是很喜歡殿下的。”
蕭恰似哭了很久,方逸北的腿蹲的都麻木了,可他并沒有抱怨,只是溫柔的說着哄人的話。
直到他衣衫都快濕透,蕭恰似才從他懷裏擡起頭,眼睛紅的像兔子,鼻尖也紅透。
方逸北說:“殿下不哭了嗎?”
蕭恰似點了點頭,又搖頭。
方逸北牽着她的手,“殿下餓不餓?我們去吃飯。”
蕭恰似點頭。
方逸北牽着她,像牽着一只聽話的小狗。
這時候吃的是晚飯,晚餐很豐盛,滿滿的擺了一大桌。
方逸北給蕭恰似夾菜:“多吃點肉,你都瘦了。”
蕭恰似紅着眼睛悶頭扒飯。
她心事太多,哭出來也算是發洩,方逸北這樣想着。
吃完飯方逸北又說:“我陪殿下去散散心怎麽樣?”
蕭恰似眨了眨眼,貪戀的看着他,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方逸北便笑了,細細的給她擦了擦臉:“你怎麽像小孩子一樣?”
蕭恰似抱住他的腰不撒手,方逸北知道她心裏不好受,便也由着她。
兩個人以極其扭曲的姿勢散着步。
天色漸晚,夕陽西下,霞光燦爛。
方逸北擡頭看着雲朵,笑着說:“殿下給我說說自己小時候的事吧。”
蕭恰似看着他,咬着唇,呆的像兔子:“我小時候沒有什麽好說的。”
“那也說點兒。”方逸北描摹着她的眉眼,“我想知道殿下是怎麽養成現在這個陰晴不定的性子的。”
蕭恰似聲音有些啞,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小時候父君還在,母皇對我很好。後來夫君死了,宮裏有了新的侍君,也有了新的皇子皇女,母皇就不怎麽管我了。好多年都沒人陪我玩,都是我一個人的。後來認識了于衡,趙覓柔,她們家裏都很厲害,我就想把她們留在自己身邊,這樣以後我當皇帝也更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