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第47章
“嗯,殿下很厲害。”方逸北輕聲說:“殿下那麽小就知道保護好自己,知道如何籠絡人心。”
府裏的下人見到他們匆匆行了個禮就跑開,蕭恰似調皮的沖他們扮鬼,聲音裏是掩不住的得意:“那當然了,我從小就厲害。”
“殿下現在也很厲害。”
蕭恰似歪頭盯着他瞧,眼裏有幾分懵懂,“我怎麽覺得,你好像我父君一樣,小時候父君也是這麽誇我的,他說我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小孩子,沒有人能比過我。”
方逸北擡手理了理她額前的碎發,手指點了點她眉心,“殿下會想父君嗎?”
蕭恰似點了點頭。
怎麽會不想呢?那是父君啊。
方逸北便笑了,他容貌極盛,笑起來也極為好看,眉眼像是一筆一劃描摹上去的,美得不大真實:“殿下以後可以拿我當成父君一樣來依靠,殿下不開心的事情都可以對我說。就好比今日您和于大人之間。”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蕭恰似呆呆看着他,好半天憋出一句。
方逸北摘下一朵花,放在她手心。
“我很喜歡殿下。”
蕭恰似看着那朵紅色的小花,愣愣的說:“可是……”
“可是殿下還沒有完全相信我,殿下覺得我在騙你,對嗎?”
蕭恰似擡頭,對上一雙含笑的眼,她的心思無處遁形。
“殿下要怎麽樣才會相信我呢?”方逸北溫柔的問:“是需要時間嗎?五年?十年?二十年?”
蕭恰似咬了咬唇,“我知道自己疑心太重。”
可是她已經很努力的去相信他了。
相信他喜歡她,相信他沒有騙她,只是有些念頭不時會在腦中閃過,時不時地提醒她眼前這個男人曾經如何。
“哎。”方逸北似乎妥協了:“沒關系,就是不相信我,也沒關系。”
有些事情終究不能刨根問底,裝糊塗其實比明白更難得。
這是方逸北當天晚上躺在床上時的真實想法。
躺在他身邊的蕭恰似閉着眼似是沉睡,可方逸北知道她沒有睡。
“殿下。”方逸北喊她,“你睡了嗎?”
“睡了。”蕭恰似應道。
屋內一片漆黑,方逸北說:“你睡了還怎麽應我?”
“那我沒有睡?”
方逸北睜着眼睛看着無邊的夜色,一只手牽着蕭恰似的手按在自己心髒上:“殿下,我做了一個夢。”
“什麽夢?”身邊的人接道。
“我夢到殿下當了皇帝,然後殿下被蕭恰樓設計陷害,死掉了。”
“額……”蕭恰似頓了頓:“我們明天去殺了她?”
方逸北滿意了:“好。”
蕭恰樓如今過得非常不好,惠王府裏能走的人都走了,只留下數十個人伺候着。
蕭恰似帶着他翻牆進去的。
方逸北不是第一次來惠王府,可是,現在的惠王府同他前幾次見到的截然不同。
如今的惠王府太破舊了,倒像是丐幫的聚集地。
蕭恰似在前面帶路,他慢慢地跟在後面,拐了好幾個彎,蕭恰似停下腳步。
方逸北不由得出聲問:“到了?”
“到了。”蕭恰似颔首。
眼前的屋子還能看出往昔的繁華,只是角落裏布滿蜘蛛網,偶爾能聽到壓抑的咳嗽聲。
方逸北手中被蕭恰似塞了一把匕首,然後,蕭恰似若無其事的看向一旁,聲音飄着:“我守在門外。”
之後,她沒有再說話。
其實她也是不确定的吧,她不确定他會不會真的動手殺了蕭恰樓。
他在一步一步的取得蕭恰似的信任,她看不慣蕭恰樓,他就殺掉。
他殺了蕭恰樓,蕭恰似總會信他的。
然而……
方逸北扯住了她的袖口:“殿下,我沒有殺過人,我會害怕。”
蕭恰似聲音很低,整個人都有幾分喪氣:“所以不殺了嗎?”
她不開心。
方逸北微微低頭,親上她的側臉,“不是的,殿下可以陪我一起嗎?”
蕭恰似暈乎乎的,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方逸北拉了進去。
房間裏灰塵積的很厚,蕭恰似下意識的捂住了方逸北的口鼻,她下意識的動作讓方逸北心下一暖。
角落裏躺着一個人。
方逸北慢慢走過去,那人低低的喘着氣,頭發遮住整張臉,躺在髒兮兮的地面上。
蕭恰似想說些什麽,方逸北已經自發的蹲下了身,他眼裏的神色堪稱癫狂,嘴角帶着冷笑。
“北北……”
她話還沒說完,方逸北已經極快的拿着匕首往蕭恰樓咽喉刺去,一刀封喉,血濺了一地,蕭恰樓甚至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斷了氣。
她以為方逸北會停下來了,可是他像瘋了一樣,一刀一刀的在蕭恰樓身上刺,匕首刺進人的骨肉裏,這聲音難聽的要命。
方逸北純白的衣衫上濺上血,像花兒一樣綻放。
蕭恰似心疼的緊,湊近了才發現他雙目赤紅,眼裏卻在落淚,身體也在輕顫。
她擡手遮住他的眼,安撫道:“北北,她已經死了。”
方逸北掙開她,一言不發的繼續刺着地上的屍體,屍體已經被血染透,到最後甚至流不出新鮮的血了。
蕭恰似說不清心裏的感受,只是想讓他停下來。
“北北,夠了。”
她才說了一句話,方逸北就像是被驚醒了,猛然扭過頭看向她。
蕭恰似扯出一個笑:“沒事了,她已經死了。”
下一刻,方逸北拿着匕首刺向她,瘋狂的念着:“給我去死!去死!去死!”
蕭恰似眼疾手快的握住他的手腕,掙紮間看見了方逸北的眼睛。他還在哭,面無表情地哭,眼淚從眼裏落下,漂亮的眉目間一片冰冷,雙目染了血一樣的紅。
她手陡然松開,方逸北力盡般的也松了手,匕首落到地上,他人也癱軟的倒在蕭恰似懷裏。
蕭恰似瞥了一眼旁邊的狼藉,又看着方逸北緊閉的眼,終是無奈的說:“別怕,我護着你。”
就是死,也不會讓人傷害你的。
蕭恰似抱着方逸北出了門,有侍女在外守候多時,見他們出來便道:“殿下,如何處置?”
蕭恰似懷裏抱着方逸北,唇邊微笑,聲音也輕柔:“不留痕跡的燒了,骨灰撒在江河之上,挫骨揚灰。”
侍女一驚,睜大了眼:“殿下……”
這樣……是否太過殘忍了?
蕭恰似不言,小心的抱着方逸北離開了。
回府後,她将方逸北放在軟榻上,一遍一遍的給他擦拭着額上的冷汗,“別怕。”
方逸北忽然抱住她的腰,頭埋在她腰側,顫抖着說:“似似,我怕……”
蕭恰似撥開他的長發,輕撫着他的臉:“北北,她已經死了,死人是做不了什麽的,你別害怕,我陪着你呢。”
方逸北扭過頭,不讓她看,聲音悶悶的從衣服裏透出來:“那你現在相信我嗎?”
蕭恰似不答話,強硬的他把從自己腰側拽出來,認認真真的給他擦臉,表情難得的嚴肅。
方逸北小心地問:“你相信我嗎?”
擦完臉,蕭恰似又給他蓋上被子,準備離開。方逸北扯住他的衣袖:“你相信我嗎?”
蕭恰似頓住腳步,回頭,“相信。”
一句話讓方逸北心裏像開了花兒一樣:“你真的相信我了?”
“我相信你是傻子。”蕭恰似正經起來:“我都不知道原來你見到血會發狂。”
方逸北:?
蕭恰似說:“你既然害怕,就讓我來好了,為什麽要自己動手呢?”
還沒有聽到回答,蕭恰似覺得手心一熱,方逸北把自己的手塞進她掌心,她聽到他說:“似似,我把我的命都給你了,你要是還不信我,那我也沒辦法了。”
相信的,怎麽會不相信呢?
蕭恰樓已經死了,她還有什麽理由不去相信他?
“我信你的。”
六月女帝病重,深夜诏昭王、右相、于大人等入宮侍疾。
帝拟旨,傳位于大皇女。
史稱昭帝,這一年被稱作昭帝元年。
大皇女登基後,立右相庶子為後。
登基大典在六月尾舉行,大典之前蕭恰似已經搬到了皇宮。
這日,蕭恰似正在看奏折,于衡在右下手的位置坐着,桌上也是一堆奏折。
沒過多久,殿內的門悄無聲息的開了,一個男子低着頭舉着盤子恭謹的走了進來。
蕭恰似擡頭,看清男子的臉時,右手一松,毛筆在紙上留下黑色墨跡。
男子穿着宮侍的青色衣衫,低垂着眉眼,将茶換了之後就離開了。
于衡打量着蕭恰似的神色,“陛下覺得此人如何?”
“什麽意思?”
“這人容貌與君後有七分相像,難得的是恭順謙良,人品貴重。”于衡道:“若是陛下看上了,收入宮中也未嘗不可。”
說話間,那男子正行至殿門口,停住腳步,回了頭,露出一個尚算端莊的笑來。
這男子應當是被于衡精心栽培過的。
蕭恰似托着腦袋,勾了勾手指:“過來。”
男子低着頭走上前。
“叫什麽名兒?”
“他叫寧歌。”于衡道:“他唱的歌特別好聽,廿兒都贊不絕口。”
蕭恰似笑了:“寧歌嗎?”
男子緩緩擡起頭。
“唱首曲子來聽聽。”蕭恰似看向于衡:“唱的不好,那可就是殺頭的罪咯。”
“陛下想聽什麽?”
“你不會揣摩聖意嗎?于大人就是這樣教你的?”蕭恰似話裏帶了幾分惋惜,“倒是可惜了這麽個妙人兒了,既是不會唱,那就跟着于大人離開吧。”
于衡滿臉尴尬:“陛下……”
蕭恰似揮了揮手:“把他弄走,看着心煩。”
寧歌已經唱起了歌:“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
蕭恰似的手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