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好不容易把顧嘉攆走,顧禾又回到理發店二樓住,在沈承其給她搭的帳篷裏睡了一晚腰有點疼,盡管鋪了幾層防潮墊,還是不如床墊舒服。
她問沈承其為什麽不搞張床睡,他說前些天楊鵬從二手市場拉了一張床回來,第二天就塌了,他又讓楊鵬拉走,還是睡帳篷穩妥。
顧禾脫口而出,“你這麽猛啊?”
沈承其盯着她,咬咬牙,卻給不出任何回擊,兩人現在的關系很微妙,在人前要裝夫妻,在人後要做回朋友,切換的時候總不免恍惚。
顧嘉離開後時不時發信息過來,分享旅途風景,在城市生活久了,冷不丁來到無邊無際的曠野,連碰到一只鼠兔都覺得新奇,顧禾抽空才回一下,可第二天晚上顧禾給他打電話卻關機了。
應該沒電了吧,顧禾想。
第三天上午忙裏偷閑接着打,電話那頭的回複音還是一樣,她有點慌......
放下手裏活,顧禾到隔壁找沈承其,以倆人現在的關系,顧禾有什麽事不找他實在說不過去。
“顧嘉聯系你了嗎?”
沈承其正在吃蘋果,“沒有,怎麽了?”
話說顧禾沒見他吃過其他水果......
“從昨晚電話一直關機,我怕他出什麽事。”
“他最後一次跟你說去哪了?我車沒裝定位。”
顧禾打開手機,“他給我拍了張照片,你看看。”
沈承其看完眉頭緊擰,“怎麽去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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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
“冷湖。”
顧禾知道這個地方,曾經熱鬧輝煌如今沒落成廢墟的石油小鎮,沈承其的父母在那住過......
收回手機轉身就走,沈承其一把拉住急匆匆的她,“幹嘛去?”
“找人。”
“你先別急,這樣,你等我一會兒,我弄輛車帶你去,出發之前你再聯系聯系顧嘉,超過二十四小時可以報警,咱們和警察一起找。”
“嗯。”
兩人各自回屋收拾,顧禾又給顧嘉打了幾個電話還是關機,沈承其說他去朋友那取車,讓顧禾在店裏等。
二十分鐘後沈承其開了一輛越野車回來,比他自己那輛新很多,牌照是西寧的。
理發店門打開,他沖顧禾勾勾手,“走。”
顧禾挎上包跟小馬還有郭琮交代,“我出去一趟,你倆下班把門鎖好。”
“啊。”小馬不清楚發生什麽事,只看見顧禾一上午坐立不安,剛才進屋直奔二樓,再下來時一副要出門的打扮,還不停向外張望。
“你就穿這個?”沈承其看着顧禾的薄風衣。
“怎麽了?”
“再拿件厚的,羽絨服也行,路上什麽情況還不清楚,開到冷湖要晚上了。”
顧禾眨眨眼,那是得多穿點兒,她回樓上翻出早已經洗好壓箱底的羽絨服,還随手揣了點吃的。
......
路上,顧禾每間隔半小時給顧嘉打一次電話,每次結果都一樣,她心裏越來越沒底,沈承其的車速也越來越快。
他倆分工各看向一側,尤其是停在路邊的車,如果車壞了,會有聯系不上的情況,顧禾心裏期盼最壞的結果是這個,人一定要沒事。
傍晚六點多,太陽還在地平線很高處,西北落日晚,現在臨近夏季就更晚了,顧禾望着前方筆直但空蕩的公路,說:“沈承其,顧嘉不會有什麽事吧?”
“不會。”
顧禾聲音有點發顫,沈承其聽出來了,他把礦泉水遞給顧禾,“喝點水,別瞎想。”
他不說還好,顧禾聽完才感覺嘴唇有點幹,她接過水看了一眼瓶身上的“昆侖山”三個字,想起兩人第一次有交集時沈承其也遞給她一瓶這樣的水,還被紙箱劃傷了手。
“我們還有多久到?”
沈承其看了一眼導航,“快了,現在開始我慢點開,仔細找找,你認識我車吧?”
“當然。”
坐過好多次了。
顧禾一路都提心吊膽,喝幾口水之後稍微平靜點,不過因為這份放松,她瞥到握着方向盤右手上的戒指。
她自己那枚也一直沒摘......
又往前開了一段依然沒什麽車,沿路是大片的戈壁灘,而此時距離他倆駛出德令哈市區已經過去四個小時了,眼看着天色漸晚,顧禾掏出手機再次撥打顧嘉電話。
還是關機......
沈承其又把煙盒遞給她,“別打了,前面到了,在鎮裏找一圈要是沒有我報警試試看。”
“嗯。”
顧禾點了根煙,前方目光所及之處能看到房屋,但都不高,差不多就是一個小鄉鎮的規模,路上行人寥寥。
“顧嘉最後是來這嗎?”
他發來的照片裏有條街道,還有幾間商鋪,其中最顯眼的名字叫“星空小鎮酒店”,沈承其僅憑為數不多的元素就能判斷出是冷湖,以前一定來過。
“嗯。”沈承其打方向盤,“這裏不大,我找個地方停車,咱倆下去找。”
“好。”
駛進小鎮後沈承其把車靠邊停好,下車後戴上沖鋒衣帽子,點了根煙,顧禾跟他彙合一起往前走。
“你爸媽以前是住這嗎?”
“不是,在石油基地那邊,離這不遠。”
“我還以為是同一個地方呢。”
顧禾捏着包帶,踩着腳下陌生的土地,邊說邊四處張望,尋找沈承其的車。
兩人步伐都很快,顧禾盡量追趕他,走得有點喘。
鎮子太小了,主街只有一條,一眼望得到盡頭,等走完還是沒發現任何痕跡,也沒看到顧嘉的身影。
就在沈承其掏出電話準備報警的時候顧禾電話響了,是顧嘉!
“喂,姐。”
顧禾深吸一口氣強裝鎮靜,“你在哪?”
“想我了吧?我電話壞了,昨晚在冷湖小鎮住的,洗澡的時候進水了,鎮子修不了,我正好要到格爾木,就來這邊修了,才弄好。”
“......”
顧禾看了沈承其一眼,他挑挑眉,想說的話顧禾明白。
“行,注意安全,再去哪告訴我一聲。”
“知道了,不用惦記,我在青旅住呢,碰着兩個從黑龍江來的大哥,晚上一起烤串。”
有沈承其在,顧禾一句責備的話沒說出來,只囑咐了幾句挂斷電話。
“對不起,折騰你一趟,他電話壞了。”
顧禾是裝冷靜,而沈承其是真冷靜,“人沒事就好,找個地方吃飯吧,你中午就沒吃。”
從辦完婚禮後有些生活軌跡兩人必須一起完成,比如吃飯,今天中午顧禾給沈承其發信息說不餓,讓他自己吃,實際是因為擔心顧嘉沒胃口。
“等他回德令哈我必須揍他一頓。”
沈承其往旁邊躲,“你還家暴嗎?”
“放心,我不打你。”
顧禾說完有點莫名的心癢癢......
“前面有家飯館,去看看。”沈承其把帽子摘掉。
顧禾轉頭跟他往飯館走,“你頭發長了。”
“回去你給我剪。”
“還要寸頭嗎?”
“行,涼快。”
顧禾笑了聲,“寸頭的話讓郭琮剪吧,正好拿你練練手。”
沈承其瞥她一眼,沒吱聲。
那句“你給我剪”好像失去了指向性。
......
在飯館點了兩個菜,兩碗米飯,顧禾發現這裏菜價還挺貴,可能因為供給都是從外面運來的,加上運費和人工,所以貴一些。
吃完飯太陽差不多要落山了,再往回開的話還要四五個小時,顧禾想揍顧嘉的心情再一次高漲。
“回去我開吧,你歇歇。”顧禾伸手朝沈承其要車鑰匙。
“不用。”
前幾天沈承其和顧嘉喝酒那晚讓顧禾開車,等下車之後才知道那是她考完駕照之後第一次開......
回想來時的路,顧禾說:“要不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呢?晚上不好開。”
沈承其剎住腳,問她:“知道顧嘉發給你的照片裏面那個酒店為什麽叫星空小鎮嗎?”
她搖頭,沈承其告訴說:“這裏星空很漂亮,想看嗎?“我帶你去石油基地那邊看。”
顧禾雙眼放光,“可以嗎?”
脫口而出後她有點不好意思,“你店裏沒事吧?忙得開嗎?”
“一天沒事。”
兩位老板大撒把,一副不顧店裏人死活的模樣。
顧禾很久沒出門了,正好借此機會散散心,在小鎮邊上找到車,兩人往廢棄的石油基地開。
......
沈承其說不遠是真的不遠,顧禾感覺剛上車沒多久又下車,也就十幾分鐘。
視線前方是一座座房子的斷壁殘垣,廢墟一樣伫立在沙石之上,路面并不平坦,雙腳踩着碎石殘塊,有種穿越到九十年代的既視感。
四野空空蕩蕩,連棵草也沒有,更別提樹了,雖然尋不到這些象征生命力的東西,但大地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生命力。
正當顧禾覺得陌生且新奇時沈承其在一旁點了根煙,臉色陰沉,和眼前這些廢墟一樣破敗落寞。
聯系上顧嘉後顧禾心情明顯好轉,可她卻察覺沈承其有些異樣,或許這裏讓他想起了失聯已久的故人。
“怎麽了?”
“沒事。”
沈承其把煙盒遞給顧禾,兩人邊抽邊慢悠悠往前走。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顧禾開始喜歡抽沈承其的蘭州,果然在嘗過更刺激的感覺後原來的細煙變得索然無味。
“你想她了嗎?”顧禾問。
“誰?”
“你媽。”
沈承其抿着嘴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嗯。”
顧禾轉頭,發現沈承其也在看她,“她離家出走前曾來過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