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顧嘉走後兩家店一下子安靜不少,顧禾以前沒覺得她弟這麽鬧騰,這一次深有感觸。

但轉念一想,可能顧嘉在北京的生活實在太無趣了,顧禾在北京的時候還能每周找他吃頓飯,顧禾來德令哈後他也找不到什麽出門的理由,休息日只想窩家裏睡覺,這次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必須盡情撒撒歡才對。

送走顧嘉當晚,顧禾去把落在沈承其那的東西拿回來,好像有充電器,洗面奶,還有睡衣......

為了避免上次那種情況發生,她特意找出入冬前穿的厚睡衣,除了脖子哪也不露。

“沈承其。”

上到二樓,顧禾喊他名字,過來前發過信息,但他沒回。

洗手間水停了,“我在洗澡。”

緊接着又響起水流聲。

顧禾自顧自地收拾東西,充電器從插排拔下來,繞圈纏好,睡衣早上她放床頭了,洗面奶......在洗手間。

歪頭看了眼,正撞上門打開,沈承其穿着短褲出來,邊走邊擦頭發上的水。

“給。”

是洗面奶,上面還沾着水珠。

顧禾接過,連同睡衣和充電器一起抱在懷裏,“我先回去了。”

她頭也不擡,但餘光依然能看到裸着的上身......

“還有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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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承其把枕頭旁邊的頭繩遞給顧禾,她伸手,頭繩被套在無名指上,蕩來蕩去......

“顧嘉到北京了嗎?”

“嗯。”

水珠濺到顧禾臉上,她往後躲。

“我剛想起來。”沈承其拿下毛巾,說:“你得放我這點東西,要不然容易露餡兒。”

顧禾低頭,想了想,把剛收集完的東西又放回桌上,除了無名指的頭繩,“這樣行嗎?不夠我再回去拿。”

“夠了。”

毛巾搭在床尾,沈承其坐到床邊。

“拜拜。”

顧禾一來一回,只帶走一個頭繩。

......

周末下午,理發店湧進來三個人,全是男的。

自開業到現在一起來這麽多人很少見,顧禾聽到小馬招呼他們坐的時候扭頭看了眼,愣住了。

“嫂子好!”

幾個人陸續跟顧禾招招手,說的話都一樣,婚禮上顧禾聽沈承其介紹過他們仨的名字,眼鏡男叫“王斌”,之前朝沈承其要過顧禾電話的那個,另外兩人叫馮平、吳玉虎。

顯然他們不是單純來剪頭發的......傻子都看得出。

這時窗前跑過一個細長的黑影,閃電一般闖進來,盯着那幾個人,“來幹嘛?”

“找你喝酒。”王斌笑笑,黝黑的臉上只有一個酒窩,不太對稱,但挺可愛的。

“走吧。”沈承其扯他衣領,又招呼另外兩個,很急的樣子。

馮平說:“頭發長了,我們找嫂子設計個發型,整完再去找你。”

“頭發也不長,剪什麽。”

沈承其繼續扯,王斌拽下他手,拍拍手背,“放心,你那些丢人事我不跟嫂子說。”

顧禾從冰箱拿了三瓶礦泉水分別遞給他們,“我和小馬可以一人剪一個,誰後剪?”

小馬悠閑地坐在圓凳上翹腿嗑瓜子,等着顧客上門。

吳玉虎歪頭看向他,“不好意思啊,我們都挂嫂子的號,你歇着吧。”

小馬白了一眼,扭過身去接着嗑。

沈承其有點不知所措,這三個人到了才給他發信息,提前都沒告訴......

“剪吧。”

知道拗不過,沈承其大手一揮,到顧禾旁邊坐下,說:“不用給他們打折,該收多少收多少。”

馮平附和,“對,該收多少收多少,我把壓歲錢都帶來了。”

顧禾瞄了一眼沈承其的頭發,去冷湖的時候說讓郭琮拿他練練手,回來之後他一直沒提剪頭的事,現在坐這估計是以防那幾位瞎說話。

郭琮依次給他們仨洗頭,王斌先來。

“嫂子,其哥怎麽追上你的啊?”

“......”

第一個問題就這麽棘手,顧禾手裏的剪刀咔嚓兩下,“沒追。”

旁邊,沈承其的喉結上下動了動。

王斌哼了聲,“像他能幹出來的事兒,習慣被追,不知道主動。”

“我也沒追他,對上眼就結了。”

幾人面面相觑,頭一次聽說這麽草率的理由......身後,馮平和吳玉虎一齊沖沈承其豎起大拇指,他看了眼顧禾,目光小心又躲閃。

“你倆啥時候要小孩兒?”

問題一個比一個勁爆。

“再說。”

沈承其替顧禾回答。

“得抓緊,我們不催老爺子也快催了。”

“......”

馮平掏出手機,打開相冊遞到顧禾面前,“你們結婚那天我拍了好多照片,嫂子,發給你啊?”

照片?沈承其先一步把手機接過去。

顧禾跟着他劃動的節奏,基本沒看清啥,不過婚禮當天王小娴他們也拍了一些,只是給顧禾看的很少,顧嘉還問為什麽沒請攝影師,顧禾借口忙忘記了。

“剪完你發我吧。”她對馮平說。

手機物歸原主,“好嘞!”

......

等三人都剪完,沈承其在旁邊整整喝光兩瓶水。

“走吧,去我那。”他站起來再次趕人,這回終于成功了。

王斌把錢放在吧臺,顧禾沖小馬使眼色,他拿錢追出去,奈何以一敵三,最後錢又被小馬原封不動帶回來。

“禾姐,我盡力了。”

“收着吧。”

顧禾把剪刀擦幹淨放起來,雖然開理發店的,日常連空氣中都飄着頭發絲,但她總是得閑就收拾,并樂在其中。

小馬和郭琮打掃“戰場”,邊掃地邊說:“其哥怕他朋友勾搭你吧?全程監督。”

郭琮不同意,“明明是其哥怕老婆挨欺負。”

男女思考事情的不同方式體現得淋淋盡致。

顧禾想去外面抽煙,可礙于那幾個朋友,她只好回樓上抽。

立夏後一天一天暖起來,老祖宗創立的二十四節氣準得離譜,紫外線也變得強烈,顧禾怕曬黑,只要去外面就會戴帽子,物理防曬最管用。

打開窗戶,一陣清風湧進來,窗簾随之蕩了兩下,顧禾從抽屜裏拿了包新的愛喜,倚着窗邊抽。

随清風而來的還有外面的車水馬龍,夾雜着溫吞的塵土味,其中最清晰的要屬樓下說話的聲音,汽修行大門四敞,幾個男人坐在門口聊天。

顧禾聽到自己名字的同時也聽到了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顧禾不知道你和辛丹的事兒吧?最好別說。”

馮平問完,沈承其搖搖頭,下意識摸兜,發現煙在屋裏,起身去拿。

辛丹?顧禾回憶了下,沒聽沈承其提過這個名字,應該是女人。

沈承其過去的感情經歷顧禾一無所知,他不說,她也沒問過,在這場契約式的婚姻中,給對方足夠的平等和空間是最基礎的義務,站在各自的位置上演好這場戲,完美收官就行了,那些細碎的、偶然的心動,是顧禾一個人的情感,雖出乎意料,但終歸到底與沈承其無關。

顧禾裹了口煙,迎着熱烈的陽光呼了口煙霧,春天還冷的時候煙霧可以在眼前停留很久,初夏的一切卻從暴曬開始,能□□到最後的還有什麽......

一根煙沒有平複顧禾的心情,反而愈演愈烈,抽完煙電話響了,是沈承其。

她縮回身子,關上窗。

“喂。”

“我們去吃飯,你一起來嗎?”

“不了。”

“行。”

沈承其挂斷電話往理發店看了眼,從“不了”這兩個字他輕易察覺到顧禾情緒的低落,他以為是剛才朋友哪句話說不對了,可又猜不出是哪句。

......

五點半,沈承其和他們開兩個車離開,十分鐘後丁豐源出現在理發店門口。

小馬問他剪不剪頭,不剪的話不讓進,剪的話也是小馬來剪。

丁豐源看起來心情不錯,他沒跟小馬甩臉子,也沒頂嘴,而是對顧禾說:“我有事跟你說。”

“沒興趣。”

“和沈承其有關,你也沒興趣嗎?”

小馬和郭琮一起看向顧禾,她眼裏波動一閃,對丁豐源說:“去樓上吧。”

楊鵬和老王還沒下班,去外面說不太好,顧禾把他帶到樓上,還給了瓶水。

昔日的戀人,今日的生分,一切只不過在幾個月間發生而已......

“說吧,沈承其怎麽了?”

顧禾有點迫不及待,她預感不是什麽好事。

丁豐源放下水瓶在屋裏轉了一圈,“你們睡哪啊?這屋子可不像有男人住過。”

顧禾不說話。

丁豐源已經習慣她的冷漠,“過得好嗎?和他在一起之後。”

“很好。”

“聽你說好我真的......很不爽。”

“實話實說。”

現在想來顧禾從沒跟丁豐源說過和他在一起很幸福之類的肉麻話。

“你了解你新婚的老公嗎?”

“......”顧禾看着他。

“行,我直說,我找人打聽了一下沈承其,他的故事相當精彩。”

丁豐源故意賣關子,在顧禾床邊放護膚品的桌子旁坐下,從前他進這個屋可以為所欲為,但今時不同往日......

“沈承其上大學時談了個女朋友,畢業跟人家去了北京,據說女的是白富美,家庭條件特別好,老早在北京給她買了房,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分手了,他從北京回到西寧,和兩個朋友合夥開青旅,一男一女,都是他高中同學。”

應該是那張三人合照沒錯......

“開了一年多,三人鬧掰了。”

顧禾聽到“鬧掰”,心頭一沉,以沈承其那個性格,多半又被欺負。

丁豐源接着說:“那男的喜歡那女的,女的又喜歡沈承其,三角戀因愛生恨,狗血吧?後來男的做假賬,把青旅賺的錢平掉,偷偷轉到自己賬戶,沈承其更有意思,發現後也沒說什麽,直接退股,那男的把青旅轉讓出去,女的......為了沈承其自殺,死了。”

死了?!顧禾雙手攥緊,指甲扣進肉裏。

“這裏面發生的事兒一定很有意思,回頭你可以好好問問沈承其。”

顧禾安靜聽完,“你來就是告訴我這些嗎?”

“怎麽?你事先知道啊?”

“知不知道都無所謂。”

顧禾有點理解沈承其為什麽需要一個名不副實的婚姻來搪塞家裏,可能......因為過去那些經歷,他無心再談戀愛。

丁豐源坐不住了,“都有女的為他自殺了,你不介意?那為什麽不能原諒我呢?”

“兩碼事。”

能把沈承其這些打聽出來,丁豐源一定費了不少功夫,當然,他的目的也很明顯,就是為了在顧禾跟沈承其之間制造嫌隙,他不想讓兩人好過......

“顧禾啊顧禾!你鬼迷心竅了,那張臉就那麽讓你着迷嗎?也沒多帥吧?!”

“你要說完就走吧,這裏沒人歡迎你,以後別自找沒趣。”

丁豐源把瓶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呵!看來還是我不了解你啊!”

“彼此彼此。”

撞到丁豐源出軌之後顧禾都沒覺得怎麽樣,因為她早就有分手的想法,權當互不虧欠,可直到今天,當丁豐源說出沈承其的事情時顧禾第一次覺得難過。

為她曾經愛上一個僞善的人而難過。

......

閉店前顧禾在門外抽了一支煙,她抽得很慢,只是再慢也有結束的時候,隔壁的卷簾門關着,冰冷的鐵皮擋住了一切,縫隙裏也看不到燈光。

丁豐源走後顧禾心裏一直亂糟糟的,她想控制自己不去想沈承其,不去想和他有關的那個女人,可越努力越控制不住,抽完煙,她打算去公園走走,順便喂貓。

春天過後公園裏的野貓沒那麽躁了,偶爾因忙于吃飯而對顧禾放松警惕,乖乖認摸。

像今天這只貍花貓就很乖,顧禾撸完貓覺得心情好了些,返回店裏時看見汽修行二樓燈亮着,卷簾門依然緊閉。

他回來了......

顧禾站在樓下往上望,這個角度她只能看見那片單調的棚頂。

“都有女的為他自殺了,你不介意?”

仰頭發呆的時候顧禾猛地想起丁豐源問的這句話,不介意嗎?介意,可除此以外更多的是無解。

樓上窗戶打開,猝不及防,顧禾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沈承其雙臂撐着窗臺,自上而下看她,問:“去哪了?”

“喂貓。”顧禾舉起手中的貓糧示意。

沈承其晃晃頭,疲憊在無聲的夜色中落到地面,“我剛回來。”

“噢。”

“照片在我這,要嗎?”

顧禾一愣,“什麽照片?”

“我們的婚禮。”他說。

有一瞬,顧禾好像聞到了夏日濕潤的水汽,然後心裏一沉,有個人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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